第19章 垃圾分类,从娃抓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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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风飒飒无情,落叶飘零凄凉。

    11月11日,单身狗节,这是一个适合断舍离的日子。

    人迹罕至的街角,年轻美貌的母亲,温柔告诫自己的孩子:“乖宝,听妈妈的话,站在这里不要动,等妈妈回来接你,好不好?”

    三四岁大的男孩,白嫩可爱的像油画中的天使,穿着平生第一件崭新衣服,口咬着从未品尝过的奶油面包,眼中充满信任:“嗯嗯,听妈妈的话。”

    年轻母亲眼眶通红,在眼泪即将落下前,狠心离去。

    寒冷的街道是一列没有归途的火车,孤独的孩子望着远去的背影,眸中黯淡下去,犹如暗夜中的湖面一样死寂。

    “宝宝是乖宝,听妈妈的话……”

    “宝宝记得回家的路,但宝宝不会回家……”

    “不会让妈妈为难……”

    他在这个阴暗逼仄的角落呆呆站着,没有太阳的日子,难以察觉时间的无声流逝,但肚子是最标准的报时器。“咕噜噜”的警报声越来越大,宣告早上的奶油面包已经彻底消化。

    有几个穿着警服的人谈笑走过,他把自己缩进了更隐蔽的角落。

    又有个中年妈妈,牵着自己孩子的手路过。女孩儿扎着漂亮的双马尾,一跳一甩,嘴里咀嚼着香香的肉包子。

    吧嗒,包子掉地上阵亡了。女孩子嘴巴一扁,下意识的就要哭,但被妈妈隐含怒火的目光吓住了。

    中年妈妈收入不高,这可以从她粗糙的手掌和过时的旧衣服看出来。但她的女儿不一样,全身上下干干净净,在幼儿园绝不会被其他孩子取笑。

    二百块的衣服都舍得,何必为了一个二块钱的包子,伤害孩子的自尊。

    中年妈妈叹了口气:“今天老师怎么教的,掉地上的食物属于什么种类的垃圾?”

    女孩儿偷窥她的神色,很快明白妈妈不生气了,重新无忧无虑的笑起来:“脏食物属于厨余垃圾,老师教的我都知道。”

    母亲指了指路对面的四个垃圾桶:“垃圾应该怎么处理?”

    女孩子捡起地上的脏包子,快快乐乐奔过去:“妈妈,你等等,我去扔进垃圾桶。”

    中年妈妈看着漂亮伶俐的女儿,慈爱之情溢于言表。母女俩手拉手,女孩铃铛似的欢笑声渐渐远去。

    谁也没有发现,角落里那矮的身影。

    白昼的车轮驶过,黑夜的长袍笼罩四方。清洁工驾驶着垃圾车,在对面的垃圾桶旁停下,机械手臂用力举起,将散发腐臭的垃圾全都倒入了车厢。

    清洁工用钳子拨拉了一下,不满的骂道:“现在的人可真没道德素质,政府天天都在提倡垃圾分类,垃圾分类,怎么一点都不注意,给我们增添了多少工作量!”

    尽管生气,但他给垃圾桶换上新垃圾袋的动作,还是一如既往的仔细。

    垃圾车载着一车腐臭渐渐开远,孩子从墙角慢慢挪了出来。

    垃圾必须分类,不能给清洁工伯伯添麻烦。尽管没有上过幼儿园,但以往区里也时常播放垃圾分类广播。他记性很好的哩,怎么分类记得清清楚楚。

    他走到四个垃圾桶旁,蓝色,绿色,红色,灰色,印刷着一行行的注释,有点懵了。

    他忘了关键点,他不识字。

    厨余垃圾对应什么颜色?可回收垃圾对应什么颜色?有害垃圾呢?

    孩子咬住嘴唇,努力想了一会,最终选择了蓝色垃圾桶。他喜欢蓝色,就像天空一样自由自在的颜色。

    垃圾桶一米多高,比他还高那么一点,他费了点功夫,搬来几块砖垫脚,才爬进了蓝色的垃圾桶。

    “吧唧”,落盖。

    鼻腔里弥漫着陈年的腐臭味,但他并不嫌弃。

    身为垃圾,哪有资格嫌弃垃圾桶呢。要感谢垃圾桶,让他拥有最后的归宿,不至于在街头飘零,死了都没有埋葬的地方。

    黑暗中,不知道又过去多久,他不知不觉昏睡过去。

    再次醒来时,是被头顶上的开盖声吵醒的。

    “嗬!!!”

    外面传来极度震惊的抽气声,声音沙哑,像变声期的十三四岁少年,“这……这是什么垃圾?”

    孩子尚有点迷糊,奶声奶气的:“我是有害垃圾。”

    少年把头探进来,量了他一会:“可是,这是可回收垃圾桶。”

    孩子懵了:“……”

    少年笑了起来,他的皮肤有点黑,但笑起来格外帅气洒脱,就如正午刺目的阳光,容易灼伤别人的眼睛:“出来,你被我回收了!”

    他有一双比同龄人更健壮的臂膀,轻轻松松的就把孩子捞了出来。

    孩子也不挣扎,漆黑的眼珠子定在他身上。

    少年拍了拍他的衣服,脏污不可避免,但他并不嫌弃,反而很习惯的样子:“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在这里,爸爸妈妈呢,家在哪?”

    孩子语气平静,成熟的不像个孩子:“妈妈遗弃我了,我是多余的垃圾。”

    少年的手顿住了,蹲下来认真的看了他好一会:“遗弃是犯法的,哥哥送你去警察局,你肯定能回到妈妈身边。”

    孩子转身,努力想要爬回垃圾箱,这回他终于对了,认准了红色。

    少年叹气,有力的臂膀将他抱了起来:“得了,跟我回家。”

    没办法,捡都捡了,只能负责到底。

    少年也是个被人遗弃的孤儿,收养他的老头姓周,文化水平不行,当时瞧见他正在烧火做饭,随便起了个名字叫周炎。

    其实他本想起名叫周饭的,但识字少,不会写“饭”字。这让周炎日后不止一次庆幸,否则出去个架,还真没脸报自己的名号。

    如今周炎又捡回个孩子,周老头瞧见餐桌上的藕片炒肉,端着酒碗,张口就来:“你以后就叫周藕了。”

    周炎翻了个大白眼,但也没什么,同情的夹肉片给新鲜出炉的周藕吃。

    从那天起,周炎屁股后面就多了一条尾巴,他去上学,有人在校门外等他放学,架回来,有人给他抹药系绷带,借着昏暗的灯光做作业时,有人……咳,给他报答案。

    周藕人鬼大,脾气古怪,和同龄孩子玩不到一起,只会粘着周炎,膏药似的撕都撕不掉。

    对此,周老头和周炎都挺无奈,私下里,大概是懂事早,知道自己是被亲妈遗弃的,心理就和普通孩子不太一样。

    “这孩子是真聪明,长的也水灵,真搞不懂谁家舍得扔了这么讨喜的男娃子?”周老头抽着十块钱一包的劣质烟,摇头惋惜。

    周炎正在干活,把刚捡来的垃圾分类,换成钱后就是他们的生活费。他们现在的住所是城乡结合部的一处出租房,院子后面都是捡来的废弃金属家电。

    周藕蹲在墙角,专注的看一本破旧的连环画。这也是周炎捡来的,消了个毒就随手丢给他了。

    周藕的记忆力奇佳,凡是周炎教过他的字,全都记得清清楚楚。他特别喜欢看书,周炎上学去前,只要丢给他一本书,他就能坐着看一整天,管教起来特别省心。

    周老头没有正经营生,平日里只能靠捡垃圾,维持一家子的日常生活。

    他无妻无子,一开始也想过把周炎送福利院去,据像他这样的健康孩子,是不愁没有好家庭领养的,但周炎不想去。

    他六岁遇到周老头,吃好喝好心情好,十岁就比他力气大。周老头瘦骨嶙峋,扯不动这半大的健壮牛犊子。

    现在来了个周藕,也走了周炎的老路,死活不肯去福利院。

    有时候,周老头半夜醒来也犯愁,这两孩子都是好苗子,落他手里埋没了。

    周炎见他这愁眉苦脸的样子,就知道他心里想什么,老气横秋的怼:“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可真是吃饱了撑着,整日里胡思乱想个啥。”

    和周藕不一样,周炎不记得自己当年是怎么被抛弃的。但他根本不在意,只想好好的过眼前的日子。

    周老头的担忧,归根结底,就是一个字,钱。

    周炎觉得,这世上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大问题。他知道自己的短板和长处,想靠学习出人头地,没这个头脑,家庭条件也根本不允许。他就适合干力气活,流血流汗都行。

    周炎十五岁时,就找好了自己将来要走的路,进入了一家私人拳击俱乐部。里面都是出生农村贫寒家庭的年轻伙子,憧憬着靠一双拳头拼出自己在大城市的光明未来。

    他确实有这个天分,学拳一年,就成了俱乐部的NO.1,参加各类拳击比赛的奖金,也从最初的几百块,疯长到了上万快。

    周炎十八岁时,基本解决了这个组合家庭的财政问题,八岁的周藕被他送进了私立学校,接受最好的教育。虽然这鬼头三天两头的闹事,但学习成绩一直都是稳居年级第一。

    学霸是他,校霸是他,校草还是他。全校师生,都对这个天使外表,魔鬼心肠的混蛋又爱又恨。

    周炎二十岁那年,钱无法解决的问题,出现了。

    周老头得了癌症,是血癌,没得治。从送进医院,到离开人世,只有短短三个月。

    送葬那天,哪怕被母亲遗弃也没有掉泪的周藕,第一次哭的稀里哗啦。晚上抱着周炎睡,梦里还在继续哭。

    黑暗中,周炎抚摸着便宜弟弟的后背,心里突然想起一句古装电视剧里酸掉牙的台词。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他觉得必须给周藕换个环境,免得触物伤情。

    恰好,周炎当前就有一个机会。一位来自美利坚的拳击经纪人看中了他,想要把他签进某个黑人老板旗下的拳击俱乐部。

    周炎原本没算离开华国,但现在却改了主意。他一直觉得,华国的应试教育不太适合周藕,哪怕他随随便便就能考个高分,但也是埋没了他的天赋。

    他的弟弟是个天才,应该拥有更广阔的未来。

    二十一岁时,周炎带着周藕漂洋过海前往陌生国度。在黑人和白人主宰数百年的拳击竞技运动中,杀出了一片天。在世界性的拳台上,终于再一次见到了华国人的身影。

    三年后,周炎夺得了WBO轻量级拳王争霸赛的金腰带,成为名副其实的东方拳王!

    在此期间,周藕也顺利融入了美国私立学校的环境。

    周炎对他的教育投资,从来不留余力。就像全天下望子成龙的家长一样,油画,音乐,编程……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家庭教师,都请来给他上课。

    周藕在这双年轻强壮的臂膀庇护下,一直安稳长大。

    直到一年后,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将周炎撞成了植物人。

    周藕的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