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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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玛坐在这个马车里,有一瞬间恍如隔世。

    第一次,她就是被这辆马车压死的。

    第二世,她仗着自己店二的身份偷偷溜进这里,然后肆意地了个滚。

    她与这辆马车的缘分不仅于此,第三世,也是在她第一次变成梨的时候,亲眼看着这辆马车葬送于悬崖边的。

    只是她却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能被百里骁邀请,光明正大地进入这辆马车。

    恍然间,已经到了她的第五世。

    她内心起伏,半晌才平静下来,回头看向百里骁:“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百里骁:“一个只有你和我,能够拜堂成亲的地方。”

    苏玛绷着脸:“我没有答应和你重新成亲。”

    百里骁:“这一路会很长,你可先行休息。”

    苏玛:“……”算了,她不跟他鸡同鸭讲了。

    她绷着脸把软被抖开,扭扭身体就钻了进去。

    马车开始缓缓前行,在黑暗中,苏玛的眼皮开始架。由于太过密集地更换身体,她的灵魂很容易就感到疲惫,这一具身体更甚,甚至两句话都要一个哈欠。

    她刚要闭上眼,却在黑暗里感受到对方愈发明显的呼吸声。

    这呼吸虽然平稳,但她就像是嗅到猛兽气息的兔子猛地睁开眼。

    昨天的洞房花烛夜,因为对方中途睡着了没有完成。俗话新(郎)官上任三把火,她怎么看对方都不像是想要入眠的样子。

    如今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自己还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

    苏玛眼角一抽,她下意识地感觉这种情景有些微妙,这难道不是她变成孤女的时候自己期望的场景吗?

    她本来想着进入这个车里,和百里骁眉目调情,你侬我侬再轻而易举地收复他的心。只是那时候不甘心的她怎么也不会想到,短短一年她的心境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开始期望百里骁不要靠近她了。

    她顿时屏住呼吸,眯起眼睛谨慎地看向百里骁。

    黑暗里,她看不清楚太多,但却能听到外衣被脱下的声音。

    苏玛的心几乎要跳到嗓子口,她赶紧闭上眼装睡,接着不动声色地握紧了软被的边儿。

    她感觉对方想掀开被角,但没有被掀开,对方的疑惑地一顿。

    黑暗里,苏玛感到对方的视线在自己的脸上扫了一圈,她的脸蛋火辣辣地,却靠着自己强大的演技愣是一点都没动。

    车厢内沉默了一会,在这种折磨人的平静中,她突然感到脸颊一痒,对方的声音微软:“睡着了?”

    苏玛没应。

    她以为自己装睡,对方就会放过她,没想到却感觉自己身上一沉,有冰冷的气息覆盖了过来。

    苏玛的长睫一颤,她死死地咬着牙,就是不动。

    她感觉对方的视线从她的脸移到她的嘴角。

    冰冷的夜色下,她的唇瓣微缠,感觉有火在烧。

    对方的气息靠近,苏玛暗暗攥紧被角,舅子他要贝占到她的时候,她猛地睁开眼。

    对方的面容近在咫尺,夜色下更加深邃,只是那双长眸晶亮,像是含着笑意。

    苏玛内心一动,故作被吵醒的不耐,瞪他:“你都把我吵醒了!”

    百里骁不话,只是含笑看着她。

    她开始不自在,想来这个王八蛋耳聪目明,自己的什么伪装对方都知道。

    但是苏玛心里素质极强,她面上不显,反而开始转移话题:

    “既然你不让我睡,那我也不让你睡。”

    她把他推开,抱着被子起身:“你就这么带我走了,不怕那个什么叶鸣找上门来?”

    百里骁道:“想要攻上无上峰,并非易事。他现正躲在洛城,与所余之人密谋,最早三日最迟七日才会过来。”

    苏玛嘀咕:“如此紧张之时你竟然选择与我出来成亲?不会是故意诱敌深入吧?”

    她越想越是这么回事。百里骁这次成亲也太过奇怪,没有拜堂不,还将无上峰的守卫弄得那么松散,成亲后的第一天就带着她出门,这不是唱的空城计又是什么?

    百里骁看着她恍然大悟的表情,想什么却只有哑口无言。

    他垂下眸子,不话了。

    苏玛见难得对方肯和她静下心来话,于是心地问:“你是不是一直掌握着叶鸣的行踪?与其让他攻上无上峰,为何不直接杀死他?”

    她话音刚落,窗外突然传来一声雷鸣,她吓了一跳。

    百里骁眸光一闪,他不动声色地道:

    “我的目的从来不是杀死他。”

    苏玛隐隐觉得自己好像离真相更接近一点:“那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百里骁微微低下头,眸光似潮水翻涌:“等你和我拜过堂,成过亲。你自然会知道。”

    苏玛一阵无力。他还是在敷衍她。

    她故意冷笑:“我果然是你掩人耳目的棋子,连这么一点事情都不配知道。”

    百里骁突然一敛眉目,捏住她的下巴缓缓低下头来。

    猛地瞪大眼,冷冽的气息靠近:

    “不是。”

    苏玛一愣,下意识地向后退:“不、不是什么?”

    “你想知道?”他垂着眸子,声音像是诱人沦陷的恶魔:“乖乖地。”

    苏玛就像是被这“乖乖地”三个字下了咒,僵直了身体不动了。

    她惶然地瞪大眼,感觉有一片沾着雪的落梅落于唇瓣上。他的薄唇开合,抿着她的唇瓣话:

    “你不是棋子,你是我的妻子。”

    苏玛的唇上一阵麻I痒,但是心里更痒,眼前是对方深邃的长眸,耳边是对方微I乱的气I息,在这密闭的空间里,冷寂的夜色都有了温度。

    “妻子……”

    隔着棉被,他将她桎梏在胸膛之下狭的空间里,在车厢的晃动中,声音却一样地低沉:

    “你是我的妻子,所以我可以告诉你我不杀他的原因。”

    苏玛内心一顿,在好奇之下竟然有些忽视了唇上的热度:“什、什么原因?”

    百里骁似乎对她的重点偏离表示不满,微微启唇苏玛就感到唇上一痛。

    她“嘶”了一声,还没等痛扩散出去,对方就慢慢安抚她。

    在柔I软和暧I昧的厮I磨中,对方缓缓地道:

    “其实我不杀他,是因为我和他是同父异母的亲生兄弟。”

    苏玛猛地瞪大眼,她不敢相信百里骁就这么轻易地出了这个秘密!

    “我的父亲百里一海因为二十年前的恩怨,将我和叶鸣互换。只是他却没想到我也是他的儿子。”

    对方的声音低缓,平静地出二十年前的那些惊心动魄的往事。似乎百里一海的冷情与桑竹芸的荒唐都不能再让他的眉头皱上半分。

    他到百里一海与桑竹芸几人的纠葛,起百里一海与宁婉歌阴差阳错的相认,更到百里一海癫狂的复仇,最后道:

    “叶鸣还不知道百里一海就是他的父亲,所以,我等着他攻上无上峰,我想看看这起正邪对立,到底会有什么结果。”

    其实,为了不吓到苏玛他还有一句话没有,他等着他们父子正邪对立,自相残杀。至死都不能相认。

    苏玛听罢,久久回不过神。

    她已经隐约猜到百里骁已经知晓了全部的真相,但是从对方的嘴里亲口出来的时候,她还是感觉到闷痛。

    她不是凌清,她是陪他经历了危险的桌子,也是陪他承受诬陷的梨,更是随他寻找真相的苏玛。

    她知道这一路有多苦,有多痛,所以更加知道百里骁这字字句句,看似平静下是疼痛了无数倍的麻木。

    她深吸一口气:“你为何要选择告诉我,就不怕我把这个秘密出去吗?”

    百里骁和她呼吸相闻:“我过,你是我的妻子。”

    完,他又压了下来。

    “唔……”

    苏玛的眼眶微红,不知何时指尖轻缠,无力地松开。

    被角不知何时被掀开,有一具冰凉的身体贝占了过来。在瞬间的寒冷中,很快又因为纠I缠I而I变I得I火I热。

    不知何时对方将被子蒙在两人的头上,在闷热与黑暗中,她不满地发出声音:

    “我喘不上气了……”

    下一秒,很快就有一股空气渡过来,她像是离岸的鱼,拼命地汲取氧气。

    似乎听到对方带着笑意的声音,她迷迷糊糊地也不由得气闷。

    她发现百里骁平时装得正经,看起来冰冷无情,但是一到了床上就变了样子。

    昨天晚上凶得像是一只受了伤的野兽,差点吃了她。这个时候又像是狡诈的狐狸,在暧I昧I磨I人I之时,竟然还在恶趣味地欣赏她沦I陷I的I表I情。

    她不满地亮出自己的牙,如愿以偿地听到对方吃痛的声音。

    她很得意,百里骁即使受再重的伤也不会有半点反应,而现在自己只是口I交了他一口,他就能发出闷哼声,这还不能明自己厉害?

    只是下一秒,她就遭到了更加激烈的“报复”。

    她下意识的惊叫一声,在I天I翻I地I覆I中,软被被磋I磨得不成样子。最后被百里骁嫌弃地扔到一边。

    在马车的震动与夜色的冰冷中,纠I缠有了相依为命的意味。

    就在她即将沉沦之时,突然感到困倦似洪水般袭来,她控制不住眼皮子架。

    她暗道怎么这个困意来得这么巧,只是不知是遗憾还是松了一口气,她看着神色复杂的百里骁,不好意思一笑,接着瞬间就陷入了黑暗

    *

    一早,苏玛迷迷糊糊地醒来的时候,先是听到了悦耳的鸟鸣,还有潺潺的流水声。

    刚坐起来,就发现自己不仅衣衫不整,一动脖颈还传来刺痛。

    她心地抬手一碰,瞬间碰到了一圈伤口,好家伙看这力度,百里骁是要叼下去她一块肉吧。

    她将被子蒙在头上,穿好衣服后跳下了马车。

    一下车,就看到追天逐地在周围撒欢吃草,百里骁就在几米之外的河水边坐着,似乎听见了她的声音,回过头来。

    朝阳下,他深邃的轮廓被模糊,只有那双眼睛似乎是灌进了河水,柔和潋滟。

    苏玛内心一动,突然想起来第一次见到他的情景。

    他就坐在马车里,双眸微垂,潋滟却无情。第一次,他的眼睛就给了她深刻的印象。

    如今一年过去,他的双眸不再冷冽,而是柔和潋滟。

    他的瞳孔里也不再是虚无,而是多了一个自己。

    苏玛的心似乎也在这一刻被河水荡平,充斥着朝阳的温暖。

    有一瞬间在想,要是她和他永远都这样该有多好。

    永远都这么平静,没有无上峰,也没有天道,没有仇恨更没有攻略。

    只是这灿烂的朝阳也在提醒着她,这又是新的一天。百里骁要去毁灭他的世界,而她还有无数的攻略之路要走。

    她敛了眉眼,蔫哒哒地走过去。

    百里骁问:“为何还是困倦?”

    苏玛了个哈欠:“有吗?我刚睡醒。”

    一到“睡醒”,她就想起昨天晚上中途突然睡过去的事情,羞愧就后知后觉地浮现上来。

    她虽然没实践,但是经验丰富,用脚丫子想也知道那种时候中途“下车”对男人来会是什么影响。

    于是有些扭捏地开口:“其实昨天晚上……”

    话音未落,她就感到手腕一紧。百里骁拉着她坐下,她瞬间跌进他冷I硬的怀里。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对方就捏起她的手腕。

    苏玛一愣:“你干什么?”

    百里骁:“号脉。”

    苏玛无语。她又没什么病,把什么脉?

    “你号出什么了?”

    百里骁抬眼,碰了碰她眼底的青黑:“脉象平稳,并无异样……你从何时感到困倦?”

    苏玛:“我不困。”

    百里骁眯起眼,苏玛赶紧改口:“前天晚上。”

    从她进入这个身体后的第一天起,她就开始困倦,但却不是由于身体的原因,而是因为灵魂的缘故,百里骁就这么号脉是查不出什么来的。

    他敛了一下眉,道:“我马上帮你找大夫。”

    苏玛道:“我只是犯困而已,又不是大毛病。”

    百里骁拧着眉摇头,却是下定决心不想再听她话了。

    苏玛坐在他的怀里,忍不住又了一个哈欠。渐渐地,她的脑袋开始鸡啄米似地向下点。

    百里骁的手微微一抬,她就顺势躺进他的颈窝里。

    苏玛刚想要挣扎,但一看潺潺的流水,心里顿时静了下来。

    就一会,她想。

    不用想百里骁到底爱不爱梨或者苏夭,也不用想对方到底隐瞒了什么,更不用想怎么才能让他对自己讨厌而不用爱上她。她只想安静地和他待一会。

    风拂面,苏玛放缓了呼吸。突然问:

    “百里骁,如果有一天你报完了仇,你想要做什么?”

    他的眼底映着朝阳热烈,但脸上却是平静的沉默。

    “你难道不知道?”苏玛抬起头看他。

    在原著里,百里骁的一生都活在仇恨里,没了仇恨支撑的他到底会是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

    也许他本人也正在迷茫。

    苏玛道:“你会接着当你的峰主,掌控天下,还是厌倦杀杀,仗剑走天涯?”

    她一想,又觉得不妥:“哪一条路都不是那么容易,似乎都必须与人争斗。只是我实在也想不出你放下剑的样子。”

    水声潺潺,在鸟儿的鸣叫声,苏玛的声音越来越。

    过了好久,他微微偏过头: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将来,只愿未来的每一刻都如现在。”

    只是此时的苏玛已经陷入梦乡,没有听见他的话。

    两人到达的第一站是一个茶摊。苏玛嗅着茶香醒来,一下马车就发现,这不是通向沛城路上的那个茶摊吗?

    半年前她还是苏夭的时候,就带着昏迷的百里骁路过这里。过了半年,那个孙子又抽长了一些,已经有少年的身形了。摊主爷爷虽然脊背又弯了一点,但是精神头还不错。

    与半年前相比,此时往来的江湖人少了很多,多了很多行商的人。

    百里骁带苏玛下来,对摊主道:“店家,拿些吃食。”

    摊主应了一声,将茶点端上来之时,突然一愣。

    摊主第一次见到百里骁是在一年前,虽然隔了一年,但是他对百里骁这个用一把扇子就杀光全部山贼的少侠的印象格外深刻,因此几乎是第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这位公子,您是否一年前就来过这里?”

    百里骁点头。

    摊主赶紧把孙子拽过来,让孙子给百里骁叩头:

    “公子,一年前你走得急,老朽还没来得及感谢您哪。柱子,赶紧给恩公磕头!”

    苏玛赶紧扶起孩子。

    摊主看见苏玛先是一愣,接着看向百里骁:“这位是……”

    “她是我妻子。”百里骁回。

    苏玛不由得一愣。两人单独相处时,他这话她只当他是威胁或者恶趣味,但是他对着别人也介绍她是妻子时,就有了不同。

    好像是第一次如此正视“妻子”这个身份代表的意义,也终于有了身份被正式承认的微妙的满足。

    她不由得看向百里骁,对方介绍自己是他的妻子,面上并无不耐或者纠结,仿佛本就该如此。

    苏玛开心了没有两秒,想起自己这个身份,又开始纠结了。

    摊主对苏玛恭敬地一拱手:“原来是恩公的夫人。没想到一年过去,恩公竟然成亲了。老朽祝二位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百里骁让摊主不必拘礼。

    苏玛时刻谨记着让百里骁讨厌自己的宗旨,于是哼道:“也就刚成亲一两天,以后是什么样还不知道呢。”

    摊主有些尴尬地看向百里骁。

    百里骁面不改色:“谢谢摊主,我会努力。”

    努力?什、什么努力?能让百里骁努力的还有什么?

    苏玛的眼神不由得发飘。

    百里骁给她倒了一杯茶,面色平静:“乖乖吃饭,今晚的夜还很长。”

    苏玛的脸色爆红,悲愤地攥紧领口。

    垫饱了肚子,百里骁又递给了摊主一锭金子。

    老摊主惶恐不敢收:“恩公,您真是折煞老朽,我们送你东西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收您的钱?再您给这么多,我们爷孙俩也不敢花啊,上一锭金子还藏在家里的床底下呢!”

    苏玛知道,像摊主这样没有依仗的祖孙俩要是冒然拿出一锭金子,定然会招来不怀好意之人的惦记。百里骁给了他们那么多的金子,反而加重了他们的负担。

    她想了想,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这簪子不算贵重,你们就拿去当了吧。摆了这么多年的茶摊,也得换换茶具不是。”

    老摊主惶恐不敢收,百里骁道:“收下。”

    还是一如一年前一般地冰冷,但恍然已经有了温度。

    摊主终于收下,拉着孙子对两人含泪拜了一拜。

    两人上了马车,苏玛看着百里骁手中的金锭,突然就想起了当店二时,对方赏给自己的那粒金子,当时只是的一颗,就让她宝贝得不行,在身上一共带了三世。

    想到那里金子随自己掉进了铸剑炉,现在早就成为了那把破剑的一部分,她就有些唏嘘。

    只是当时感到珍惜,现在一想,不对啊。

    凭什么别人都有金锭,她自己却只有金粒,那么的一颗她还宝贝得不行!

    苏玛越想越委屈,盯着百里骁的背影开始运气。

    对方回头,看她开始绷着脸,愣了一下。然后顺着她的视线看到自己的手心,于是试探地将金锭送出去:“想要这个?”

    苏玛道:“我不要,我不稀罕。”

    百里骁想了想,突然伸出右手,将她拦腰抱起。

    苏玛一惊:“你干什么?天还没黑呢!”

    百里骁的指尖在车厢的底板上一个用力,顿时出现了一个暗格。

    苏玛随意地一看,顿时被金灿灿的金子晃花了眼。

    “你、你怎么带了这么多的金子?”

    百里骁道:“这些都是你的。”

    苏玛恍惚:“我的?”

    百里骁点头:“我的就是你的。”

    作者有话:撒完糖走走剧情就完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