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苏玛顿时一愣,她总不能自己刚才是把真“凌清”送走吧。
侧头避过他的鼻息,力持镇静:
“我去看了我的同门,没想到你竟然还没有放过他们。”
百里骁转过头,紧紧地盯着她:
“有你在,他们就必须留在无上峰。”
苏玛咬着唇,面上闪过一丝屈辱,隐忍地道:
“我知道你不会轻易地放过他们,只是求你留他们一条命。只要他们还活着,多吃一顿或是少吃一顿都没有关系。”
苏玛心里蔫坏,就想借着百里骁的手饿他们几天。
只是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她好像在百里骁的眸中看到一闪而过的笑意。
然而她再看时,却只能看到他垂下眸子,从鸦羽般的长睫泄出几缕碎光:
“以后,没有我的命令,你不可以擅自离开我的视线。”
苏玛愠怒:“我只是嫁给你了,又不是把灵魂都献给了你,凭什么要我跟你形影不离?”
百里骁缓缓低下头,两人之间本就接近于无的缝隙变得更加紧密。
她微微向后仰,感觉自己的脊背已经抵到了木门上:
“你、你要干什么?”
他抬起她的下巴,声音喑哑:
“你既然已经是我的人,你的灵魂也是我的。”
苏玛下意识地了个冷颤,指尖都无力地蜷缩起来。
怎么半年不见,他越来越霸道了,连这么肉麻的话也都得出来……
她不自在地移开视线。推了推他:
“我好像听见脚步声了,你赶快放开我。”
百里骁缓缓放开她,门外有属下敲门:
“峰主,您还未用早膳,需要属下送进来吗?”
“进来。”
百里骁走到桌前坐下,苏玛赶紧离他远远的。
属下进门,将东西放在桌上,对苏玛施了一礼:
“夫人。”
苏玛草草点头。
百里骁虽然是峰主,但是做派却没有像是皇帝一样,他吃得和以往没有任何不同,而且还寡淡了一些。
苏玛暗道怪不得那么瘦,原来连饭都吃不好。
她远远地看他吃饭,突然看到他放在桌边的那柄剑,内心一动。
实话,她走过这么多的世界,看过的宝物无数,用自己的血肉铸成神剑这还是头一遭。
为了这柄破剑,她破天荒地没有收回苏夭的身体,也不知道玛丽苏的身体炼成的神剑是什么样。
她不由自主地把视线移向那柄剑上。
通体漆黑,看起来与玄雾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上面多了一层深蓝的光。
隐隐地,似乎有什么在感召她,想来是自己的身体与她的灵魂产生感应。
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
就在刚刚碰到剑鞘的一瞬间,突然听到一声惊叫:
“夫人!”
苏玛吓了一跳,抬眼看去。
话那人是百里骁的属下,以前有名的食人恶鬼,汪三方。
此时他正紧紧地盯着她的指尖,仿佛她碰的不是一把剑,而是什么洪水猛兽。
“夫、夫人,这剑太过锋利,您还是不要碰为好……”
其实不是怕它太锋利。而是因为它不能碰。
这把剑自从在半年前被铸造造成之后,百里骁就视若生命,每日珍重放在膝上,旁人皆不得见。
曾有心怀叵测的峰外人扮成守卫,混进无上峰。
趁百里骁坐之时想要偷剑,只是还未碰到剑鞘,就被百里骁大卸八块,扔到了山下。
那一天,无上峰上下头一次见到,莫名沉寂了好久的峰主像是被揭去了逆鳞,红着眼颤抖着,命令无论是谁,都不可接近他的剑,违者,有如此尸。
从那以后,无上峰上下不敢直视神剑一眼。
如今苏玛虽然是峰主夫人,但也只嫁进来一天,要是这么不管不顾地碰到了剑……
汪三方正担心,突然看见百里骁伸出手。
他一惊,险些以为这“刚出锅”的新娘就要血溅当场。
却没想到百里骁猛地拔出剑,剑光冷冽:
“你喜欢这把剑?”
苏玛收回手,故作不屑:
“一把破剑而已。谁稀罕。”
百里骁点头:“好,以后它就叫破剑。”
苏玛:“……”
“这剑的剑气霸道,你心。”
苏玛好奇地看着这把剑,原来用玛丽苏的身体铸成的剑这么厉害,她感觉甚至不下于玄雾。
这剑也似乎知道它是怎么来的,将锋芒藏了起来,并未伤她。
百里骁看神剑在苏玛的手里如此听话,有些微讶。
但是想到这剑听话的原因,神情又晦暗了下去。他转过头,看向呆立当场的汪三方:“把饭菜拿走吧。”
汪三方愣愣地点头:“啊?好、好……”
他捡起碗筷,此时指尖离那柄神剑仅离一寸之远。
一想起刚才百里骁为这剑起的名字,他不由得有些一言难尽。
这把剑自被铸造以来,一直没有名字,他们在私底下也就用“神剑“称之。
本以为日后峰主早晚会想一个霸气的名字,但谁能想到峰主会为了博美人一笑而叫它“破剑”?
汪三方不由得有些头晕。
汪三方浑噩地退下去后,苏玛调转剑尖,猛地对准百里骁:
“这把剑还挺顺手。”
她挑衅地开口。
百里骁不躲不避:
“我的就是你的,以后你也可以用。”
苏玛内心一动,她此时并没有多少欣喜。
她想起自己是梨或者苏夭的时候,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对方对自己软化一点,怎么“凌清”只和他见了一面,对方就对自己这么好,还把神剑给自己用?
剑尖上前一点,直指他的脖颈:
“你不是不喜欢我吗?为何对我这么好?”
百里骁看着她,鸦羽似乎遮住了所有的情绪:
“你是我妻子。”
“谁是是你妻子。”苏玛冷笑:“我和你又没有拜过堂!”
百里骁缓缓抬眼,晦暗的双眸终于出现了一点光亮:
“你想拜堂?”
苏玛一愣,怎么话题转到这里了,她绷着脸道:
“没有!我不想。”
百里骁点头:“好,我会跟你拜堂。”
苏玛:“……”
这人到底有没有听她话?
她的剑尖在他面前抖了抖,似是蛇信般的威胁。
想着好不容易能有和对方独处的时间,她终于可以问出心底的疑惑了:
“那我问你,你既然不喜欢我,那你喜欢谁?”
百里骁抿直了嘴唇。
“你又跟我玩沉默!”苏玛情急之下,竟也忘了自己的身份,渐渐代入了梨和苏夭:
“我听你以前有两个女人,一个叫梨,一个叫苏夭。你还喜欢她们吗?”
百里骁摇了摇头。
苏玛一滞:“不喜欢?一个都不喜欢?”
百里骁:“不只两个。”
苏玛:“……“
苏玛都快气哭了
什么不只两个,难道在梨和苏夭之前或者之间还有其他女人?
她怎么不知道,原著里也没写啊。
对了,也许是在她和天道沉睡之时呢,梨死后,他回了无上峰,当了峰主,苏夭死后,他屠戮武林,当了江湖之主,每次都是春风得意的时候,难保不会有姑娘凑上来。
也许对方空虚寂寞冷,一个把持不住呢?
苏玛越想越生气,她将剑上前一送:
“除了梨和苏夭还有谁?”
百里骁眉头一皱,不退反进:“莫哭。”
苏玛吸了吸鼻子:“谁哭了!我没哭!”
只是泪眼朦胧中,看见对方的脖颈上被剑尖刺出一点红,她立刻就后退了一步,却没有收回手:
“你现在就跟我,那么多的女人,你到底最喜欢谁?”
百里骁皱了一下眉,他深沉地看着她,像是在思考什么人生大事。
苏玛抹了把眼泪:
“你不是我是你妻子吗?难道刚上任一天你就开始敷衍我?”
百里骁闭了闭眼,他刚想话,突然门被心地敲响:
“峰主,属下有要事来报。”
是巫云。
“进来。”
巫云推门而出,随意地一抬头,猛地一怔。
在他眼前,苏玛抬剑指着百里骁,却是泪流满面。
百里骁脖颈上渗出了血,也是紧皱眉头。
这是怎么了?夫妻新婚第一天,一大早上不浓情蜜意不,怎么还拿剑指上了……夫人拿的还是神剑?
他有些恍惚地看向百里骁,不知此时是该接着,还是该退下去。
百里骁面不改色:“你接着。”
巫云看向苏玛,顿了一下,低声道:
“有手下来报,叶鸣那边有动静了,最迟不超过七天。”
“七天……”百里骁沉吟。
听到“七天”这里两个字苏玛也是吓了一跳。什么七天?又和叶鸣有什么关系?
百里骁道:“按兵不动。接下来他的行踪无需再报。”
巫云点头应是。
最后犹豫地看了苏玛和百里骁一眼,面带疑惑与惊讶,恍惚地出去了。
刚出门,就看见汪三方,见对方喜上眉梢,面带三分笑,不由得纳闷:
“汪,何事如此高兴?”
汪三方走过来,左右看了看,眉毛激动地扬起:
“我是为峰主高兴,看他终于收了心有了好归宿,我能不高兴吗?”
“此话何意?”
汪三方笑了两声:“我刚才给峰主送饭,见咱们的新夫人竟然能当着峰主的面碰他的神剑,峰主竟然没有丝毫buyue之意,看来已经把新夫人当做了自己人。”
完,见巫云的眉毛剧烈地抖动了一下,面色有些扭曲,不由得问:
“你又是何事如此愁苦?”
巫云一叹:“我是为峰主的未来犯愁。我刚一进去,就看见新夫人拿着剑指着峰主,好像是在争论着什么。
夫人哭得梨花带雨,峰主也是紧皱眉头,两人剑拔弩张。
这新婚第一天就动了手,这可怎么好啊。”
汪三方顿时一愣。
两人面面相觑,皆是一言难尽。
这峰主和新夫人的关系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啊?
门内,百里骁抬眼看向苏玛:
“你想要一个正式的婚礼?”
苏玛冷脸:“没有。”
“你还想知道我到底爱没爱过那些女人?”
苏玛冷笑:“不想。”
百里骁点头:“那好,我马上就会让你如愿。”
苏玛:“……”
他到底有没有听自己的话?
她哼了一声,将剑“哐啷”一声扔在桌上。
“还你的破剑。”
百里骁将神剑归入剑鞘,道:
“本来我不想如此之急,只是时间不足七天,我也必须将计划提上日程。
你想要在哪里与我拜堂?”
苏玛道:“我不稀罕和你拜堂。有什么可拜的。
被那些人冷冰冰地看着,还要接受虚伪的道喜,多没意思。”
在昨天她混入无上峰的时候就发现,那些人与其是道喜,实则是要来浑水摸鱼,好好的一个婚礼,被这些人弄得乱七八糟,真是无趣。
百里骁点头:“好,那就在峰外拜堂。只有我和你。”
苏玛:“……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话?“
百里骁道:“你现在就可做准备,晚上就出发。”
苏玛:“我不去。”
“想要什么东西,可告诉我的属下。”
“……”
这人是真的不算听她的话是吧。
趁着百里骁出去,苏玛有些怄气。
没想到这一次没有逼问出他什么,反而又知道一个让自己更加生气的事情。
百里骁不仅对梨和苏夭毫无情分,他还朝三暮四,不知道招惹了多少女人?!
苏玛咬牙,只是心里又有一道声音告诉她,不会是这样。
百里骁不是这样的人。
她相信自己的眼光,既然喜欢上他,就已经知道,他不是花心的人。
所以,他是不是在隐瞒着什么?
还是又在计划着什么?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自己仅仅是昏迷了半年,却错过了对方许多。
他看似没有变,但是眸子里的晦暗更加深沉,也更加内敛。
就比如他刚才提到的叶鸣。话里话外,叶鸣的行踪就全部在他的掌握之中,但是为何天道又他在这半年内都在寻找叶鸣?
“计划提上日程”是什么意思?他还有什么计划?
隐隐地,她觉得在这半年里,百里骁肯定做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夜半,百里骁又踏上了那道台阶。
在石阶尽头,突兀地出现了一个的石雕。
雕的是一对交颈鸳鸯,做工精细,但还是能看出工具的粗糙,似乎是伤了手,上面还有点点血迹。
“这是龚远为你做的。自从他知道你成亲,就一直在我的门外刻着这个,吵得我不安生。”
百里骁一怔。
“他知道你不想见他,因此放在了石阶前面,就等你过来。”
山风微停,似乎能听到除了铁链的挣扎外,另一道紧张的呼吸声。
百里骁没有话,沉默地将鸳鸯石雕放进怀里。
“今天是你成亲后的第一天,此时不陪你的娘子,为何来此看我?”
百里骁盯着漆黑冰冷的铁门,道:
“告诉你两件事。
一、妻子很好,我很幸福。
二、叶鸣会在七日之内攻上峰,我会将他和叶震天带来,与你团聚。届时对他要杀要剐,皆如您意。”
百里一海咬牙:
“我不在乎区区一个叶鸣,我只想看到无上峰占领江湖。”
“您真的不在乎吗?”
百里一海呼吸一滞:
“……你什么意思?”
百里骁已经开始下山了。
百里一海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声音开始颤抖了起来:
“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百里骁!你到底知道了什么?!
百里骁!你回答我!”
百里骁的脚步一顿,他看向新出的满月,眉眼深邃:
“我知道的,远比你想得多。”
他转眼,看向自己房间内昏黄的灯光,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些许。
拾阶而下,风中的怒吼和铁链挣扎的声音也被他甩在身后。
*
苏玛点亮一根蜡烛。
天道道:“又要过了一日,你的任务还是没有进展。”
苏玛心烦意乱:“谁让你只给我七天的时间的。我哪会那么容易让他爱上我?”
况且,她还真不想百里骁对这具身体上心。
要是对方真的爱上了她,那梨和苏夭又算什么?
用完就丢的工具?
那她又算什么?后来居上的第三者?
这岂不就是“我绿我自己”?
她被自己的脑补吓得一身鸡皮疙瘩。
总之,她现在的计划就是先忽悠住天道,再在百里骁的面前找不自在,让对方烦了她。
至于如果对方没有爱上她,导致灭世……
她头痛地叹口气。
实话,她于情于理都是站在百里骁这一边的,只是她真的不想看到对方没了理智,深陷泥潭的。
那就不是百里骁,而是一个魔鬼。
只是这一次有了她的介入,百里骁提前知道了真相,桑竹芸也没有被误杀,龚叔更没有为此牺牲,她想不到对方会有什么理由来灭世。
想来想去,现在还有一个“叶鸣”这个不定时的炸、弹是一个原因。
如果叶鸣真在结局之时出了什么话刺激了百里骁,也不知百里骁会不会破罐子破摔,带着整个世界毁灭。
现在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天道:“他是否爱上你且不提,我疑你已倾心于他。”
苏玛头皮一炸:“你瞎什么!”大实话。
还未等天道解释,她就倒一耙:
‘你既然不相信我,要不然就降下几道雷劈死我吧,正好规则惩罚你,也让我有个清净。”
话音刚落,门就被开。
她瞎了一跳,瞪大眼睛看向门口。
百里骁神色平静:“夜深了,该走了。”
苏玛看他似乎没有听到什么,顿时松了一口气。
只是有些纳闷,对方每次带她走,为何总是在半夜?
她就那么见不得人吗?
百里骁问:“可有准备好东西?”
苏玛坚决执行让对方讨厌自己的计划,于是冷笑:
“我怎么可能会和你走,白日做梦!”
百里骁:“准备好了就走吧,我已经备好了东西,不用担心。”
苏玛:“……”
她还是放弃跟他沟通吧。
百里骁拉着她,在床头点了两下,两人顿时掉进了武器库。
在这里,在她还是苏夭的时候就和他独处了一晚,两人还通过这里溜出无上峰。
之后她还在这里跳进了炼剑炉,为他铸出了神剑。
没想到在她是凌清的时候,竟然还要随他偷溜一遍。
路过放置炼剑炉的地方,上次送真的凌清走得急,没有注意到地下,这一次偶尔一垂眸,竟然发现地上有淋漓的血迹。
那么多的血,滴滴洒洒,像是要把全身的血都流尽了似的。
她的内心莫名一痛:“这是谁的血迹?”
百里骁也看了一眼,面无表情:
“一个该死之人。”
该随着那道身影一起跳进铸剑炉的人。
苏玛一愣,还未等她多问,百里骁就拽着她走出去。
离得很远,就看见追天逐地在原地撒着欢。
在她们身后,是一个很大,却很朴素的马车。
苏玛一愣。
这个场景何其幸运熟悉,让她想起了一年前百里骁驾着马车来到沛城的情景。
“咱们,是要坐这个马车走吗?”
百里骁带她走到马车前面,追天逐地嗅了嗅她,高兴地撒起了欢。
它们似乎对总是更换身体的苏玛习以为常,很是习惯地在她身上撒着娇。
苏玛面无表情地摸着马头:
“我不喜欢它们。”
百里骁看着眼前这一幕,似乎终于确定了什么,瞳孔震颤,嘴角难得地勾起:
“它们很喜欢你。”
苏玛哼了一声。
他的神色和缓了些许,先她一步上了马车,然后朝她伸出了手。
苏玛内心一动,虽然百里骁还是面无表情,但是她却在他的眼底看出了……希冀?
像是把最好的礼物送给最爱的女孩时,心翼翼却又充满期待的男孩。
她暗道是自己多想,伸出手被他拉进了马车。
一上马车,苏玛就又是一惊。
这里面装饰竟然和以前的那个马车一模一样!
无论是柔软的缎子,还是桌上的檀香,就连摆放的甜点也是分毫不差!
恍然间,她似乎回到了一年前,在她还是桌子的时候。
那时候百里骁的马车不让人靠近,她还趁着百里骁不知道,在扫的时候在里面滚了一圈。
如今想来,恍如隔世。
她看着车里的装饰发愣,却没有看到百里骁静静的看着她的侧颜,眼中的柔软几乎要溢了出来。
像是干涸的枯井终于迎来甘霖,像是平静的大海终于有了起伏。
他们之间错过太多,他只愿能在短短的几天,能够弥补她所有的遗憾。
作者有话:欠她的,会一件一件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