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郡主如此好言劝慰，其实也没按什么好心。

    百里璇与姜璨之事此前已引起百里燕与乔郡主警觉，正愁没有会将之一刀两断，此番卤侯欲聘孙媳，百里璇又如此出众，正好将之推出去给“卖了”，替永兴侯府赚取卤侯的鼎力相助。

    其二，当年百里燕南征将行，轩亭侯一家匆忙将未及成年的乔郡主送他百里燕床上，嘴上是多么难受不舍，实则心里乐开了花。指不定当时百里燕殉国南疆，乔郡主也是有名分的，在咸王这个舅舅的支持下，珍珠养殖和永兴的炼钢就成了轩亭侯府的囊中物。

    而今永兴侯府没有男丁子嗣，日后如何分配家产很成问题，但大致会在姜蓉与乔郡主膝下四女间分配最多，早一日将其他妾室女儿嫁出去，便少分一份家财，这才是乔郡主的打算。

    书房中气氛一时间很是消沉，唯有乔郡主心猿意马，她问道：

    “卤侯是替一子下聘，还是诸子同聘呀，要是同聘，这可有些不划算呐。”

    “听卤侯之意，应该是只为一孙辈下聘，不过届时会来诸多公子，若是再有下聘也很难，不过我也了，咱们女儿瞧不上，也不能强求。”

    “这么，可能是一女，也可能是四女都嫁。”

    “馫儿不是也了吗，若是都嫁了，这门亲事可就折了老本了。卤侯一家娶我四位千金，永兴侯府转眼半个进了卤侯家，这还得了啊。”

    百里燕膝下拢共十个女儿，四个嫁卤侯，日后卤侯势必成为朝中一方独大的势力，经济上也将全面吞并永兴势力，对政局极为不利。继续保持眼下三足鼎立三方合作的态势更为稳固。

    退一步，永兴侯府的婚姻牵动朝廷的政治走向，姜蓉的女儿若也嫁入卤侯，广信方面与卤侯的关系也就变了，广信姜氏将成为卤侯中的重量级筹码，届时卤侯一方独大，必不为西寰和太子所容忍。

    同时轩亭侯与兰渊公主怎么着也得替他们的子侄弄一桩婚姻，以平衡卤侯的势力，分得永兴侯府的财产。

    因此卤侯恐怕也很担心同时娶走四位千金，造成一方独大的恶劣局面，稍微有些理智，也不会全娶，最多两个。

    思考良久，百里燕谨慎道：

    “此事暂且不要对芳、香、璇、彩云四女起，待龙凤会当日，见行事。另外，卤侯毕竟是咸国举足轻重的人物，龙凤会后势必引起各方关注，各位夫人务必谨言慎行，管束府中下人丫鬟与其他各房，尤其是要多长些耳朵听听外边的风声，以便拿捏轻重。”

    “明白了，你就放吧。”姜蓉道，泪水已是收敛许多。

    卤侯和盐枭虽不在朝，也不参政，几百年来积累的人脉和经济资本产生的政治惯性不可估量，当此朝局诡谲之际与卤侯联姻，政治好处是显而易见的，然坏处却沉在水面之下一时半刻难见端倪，各方势力将做何等反应实难料算。

    翌日，百里燕去梁国公使府与姬丰做最后谈判，姬丰依然悠哉游哉一脸殷切笑容，给人以人畜无害的错觉。

    谈判最终以一百一十万十年期百分之二十五年息的新币贷款，折合七十万寸银的金银矿石，六十三万现款，达成最终协议。同时承诺以金银矿石抵偿期间产生的其他额外费用。

    当天下午，二人一同进宫最后由司农府、税金司、税承司、内府与外执府五方最后合议，确认协议没有重大纰漏，交易将在几天后正式达成。

    与姬丰的交易此前一直秘密进行，内阁并不清楚交易详情，但消息早已传开并不假，具体交易的是什么，外界却很少知道。

    司农府、税金司、税承司、内府与外执府五府司看到协议之初也傻眼，永兴城的事历来由百里燕独断，他们哪里知道器为何物，于是这件事上内阁炸开了锅。

    而与此同时，四月十月十一，曹驰正的葬礼尘埃落定，苏方义从徐国赶回咸国，随行一起来的还有曾经的中原风云人物，人见人恨的“御客筹辎使”尉迟光，人如其名，到哪儿哪儿光光。

    这货如今年逾六旬，却还老当益壮气色不输当年。百里燕此前总结了两条长寿经验，这尉迟光附和全部的两条。

    第一条，生命在于运动。第二条，合理饮食清淡为主，尉迟光是生意人，吃喝肯定少不掉。加之天天跑货，消耗也大，具备了长寿的基础条件。

    这两条放在当今也是长寿真理，然在当下却是难于登天。

    当下物质条件差，要么营养不良，要么大油大荤，严重极端化，于是承平年代，平民阶层大多四十多岁至五十多的平均寿命，战争年代只有三十多，统治权贵阶层五十奔上的占多数，两者活六十岁以上的，无外乎体质差异和医疗条件，有时还得看运气。

    如咸王这般生活在美味佳肴万千后宫中熬到六十出头的君主，倒也并不多见。其中很大的原因在于饮食极端丰富，除了传统的大油大混，大量传入中原的食物和新式花样丰富了食物品种，无需再似从前不是烤肉便是煮肉，吃来吃去全是大荤。

    其次是医疗条件好了，全天下再也没有咸国更为先进的医疗服务水平。最后，心情好很重要。一生中大起大落数次，能从亡国摇身一变开疆拓土光宗耀祖，纵观历史没几位，咸王正是其中之一。

    综合以上几点，咸王长寿是必然结果。

    尉迟光这货是御客的外派财务，尽管南境早已不打仗了，御客筹辎使也随之撤销。然由于当年苏方义带回了巨额财富，让御客有了做生意的本钱，于是当年所有的御客筹辎使摇身一变成了呼风唤雨的商人。

    得知尉迟光随同一起前来，百里燕只想到肯定没什么好事。

    自盛元年全线停战后，御客一直从咸国以几乎成本的价格获取工业、民用商品份额对外销售，一部分也用于储备和消耗，总体上不是太多。

    此事也一直由苏方义负责打理，此番尉迟光前来不应该只是脸熟混个人情，再要些份额，毕竟这么大年纪了，随时可能两腿一蹬撒人寰，靠脸熟没什么意义。

    果不其然，他这一开口，当即是难住了百里燕，御客这次又看上了“枪”。

    “有鉴于永兴城新式兵器的厉害，总堂希望能获取一批这等武器，故派遣老夫前来与永兴侯秘商此事。”

    尉迟光和盘托出来意，苏方义接话：

    “永兴侯莫要生气，此事非是苏某有意泄露。你让人前去掣驰试枪之时，已被我兄长知道，此番总堂询问，我也不大好继续替你隐瞒，还望燕公子休要责怪。”

    百里燕此时真是想生气也发不出来火，御客要的东西哪里能不给，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也得去摘。

    他苦脸摇头很是无奈的：

    “非是本侯搪塞二位，而是当下永兴城全力开工生产博源君所需器，一时半会儿着实腾不出来制造枪械。而且我军尚未装备新式兵器，又如何能安排给御客，实属无能为力。”

    尉迟光不依不饶继续道：

    “永兴侯若是为金银之事，总堂许诺可以丰厚利润换取咸国新式兵器，永兴侯大可不必担心金银之事。”

    “金银虽好，可本侯腾不出来制造兵器，为之奈何。”

    见百里燕仍然拒绝，苏方义、尉迟光目光交错通过眼神交换着意见，下刻苏方义严肃道：

    “大约五月前，总堂的一船队船途径长孙海天郡外海时，从一块飘在海上的木板上救下了一人，此人肤白如雪，发色为金，从未见过，被救起后便秘密押往了总堂。”

    听到这里，百里燕努力勾勒着轮廓，下刻顿是吃了一惊：

    “怎么，是白人！”

    苏方义诧异，忙问：

    “永兴侯见过肤白如雪之人？”

    “这倒没有，只是金雪狄人肤色如金，毛发雪白，想来此等肤色如雪之人，世上应该亦又之。”

    百里燕当然不能承认见过白人，然当下出现白人也确实出乎了他的意料。至少在见到金雪狄人之前，他已经意识到这个星球上或许其他人种的肤色不会与地球人类千篇一律的完全一样，而今乍闻白人，显然是有些意外的。

    据苏方义交代，五月年底御客的贸易船队途径长孙国海天郡时，在外海洋面上发现了此人，捞上来后乍以为是金雪狄人，遂被秘密押回了总堂辨认，排除了这一可能。

    由于语言不通，此人一直被羁押在御客总堂，试图与之交流。

    早年因为“天船”事件，御客与百里燕曾达成共识，由于科技的巨大落差，和物种差异，北半球的文明未必心怀好意，此番发现的白人，引起了御客的恐慌。

    他们将从长孙国扣押的天船上缴获的物品给白人辨认，不出所料此人见过，不仅见过，还知道如何装填和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