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嘉悦
蒋嘉悦是记得沈离经的,当时她年纪,在宫里像狗一样活着,不知道什么叫做尊严,只知道能吃饱穿暖就好。因为蒋嘉宁时不时就喜欢羞辱她,宫人也开始苛待她,似乎在宫里,活着就是一件很难的事了。
沈离经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当时蒋嘉宁因为一根喜欢的簪子不见了,冲她发脾气,明明已经很努力的去避开这些人,却还是免不了要受苦。蒋嘉宁碾断了她一根指,她疼得叫不出声,快要晕过去的时候,听到了沈离经的声音。
像朝阳一样,似乎有着与生俱来的自信与尊贵,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像公主。
沈离经给她上了药,换了衣服,后来还拜托端妃能对她多多照料。
端妃教她识字,也教她如何在宫里活下去。
沈离经时不时会进宫,而她就会躲在远处偷偷地看上一眼。有几次她还特意来看她,送来一些女儿家的玩意儿。
当时她也曾问过沈离经:“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
沈离经似乎是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一时间也答不出来,想了想才:“我也没做什么,还是要靠你自己。要是非得问为什么......可能是你和我一个朋友很像吧,他是你四哥哥。”
蒋嘉悦当然知道她的朋友是蒋子夜,唯一一个处境和她相似的皇子,但比起她已经要好太多。蒋子夜只是因为母亲身份卑贱,而她的母亲却是跟人私通,被活活杖毙而死。蒋子夜攀上了沈离经和凌王世子,那些欺负他的人怎么样也要有所顾忌。更何况皇子们讨厌他,却不会对他动辄骂,也不会有一个蒋嘉宁以折磨他为乐。
“像......吗?”她低声问了一句。
“也不是很像,他胆子比较,但人还是很义气的,你以后有麻烦了就去找他,他心地还是很好的,一定会帮你。”
“好。”
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沈离经,有一天端妃突然去找她,沉默了许久,然后才沈氏被灭族了。
沈离经让她感到活着也没那么难过了,可是这么一个人,却死得这样的早,她甚至来不及一声谢谢。
*
“姑娘,六公主来找你了。”
沈离经正窝在软榻里和闻人宴一起看折子,听到这句话吓得弹起来。
闻人雅放下折子,将她按回去,对传话的:“你让她到我这来。”
蒋嘉悦正站在沈离经的院子外等着,却听见侍从来报,让她去一旁的静安居,心中便了然了。
毕竟两人都是敢在学堂中亲热的地步了,别共处一室,就是同榻而眠她也不奇怪了。
等蒋嘉悦走近的时候还隐约听到沈离经慌乱的在问:“我要不要戴个面纱。”
“不用,她认出你了。”
她进去,和沈离经视线相对,然后对闻人宴行了一礼。
公主和丞相行礼,也是少见。
沈离经从榻上起来,对蒋嘉悦点点头。“六公主。”
她微微启唇:“沈二姑娘。”
这句“沈二姑娘”非常直白,不带半点掩饰,沈离经确认蒋嘉悦是记得她的。
“你还记得我?”
“是。”蒋嘉悦低下头,眼眸明亮。“姑娘对我有恩,一直没能道谢,此次来,便是为了声谢谢。我身份卑贱,若是姑娘不嫌弃,只要需要我的地方,我必会鼎力相助。”
第一次听公主自己身份卑贱的......
沈离经看了眼闻人宴,他点头,沈离经便咳嗽两声。“难为你记得,其实也没什么,这么多年都是你自己撑过来的。”
蒋嘉悦摇摇头。“并非如此,这些年,也是因着姑娘的缘故才受人照拂。”除了将子夜会护着她,还有一些她一直没想清楚,现在也想清楚了。
闻人宴也曾暗中帮过她不少,想来也是看在沈离经的面子上。
“兰嫔是蒋子夜的人。”闻人宴看着她,语气不带什么起伏,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是,皇帝宠幸她,她身上的脂粉和香料都有毒,包括他服的药也被换了,蒋子夜准备趁蒋风迟失势登上皇位。”蒋嘉悦平淡的叙述出这些,起兰嫔要毒死她父皇时没有半点波澜,就像是在一个陌生人的生死。
蒋嘉悦一直站在蒋子夜那一边,也为他在宫里做了许多手脚,包括当当初蒋嘉宁和侍卫私通,也是她设计陷害。
“你告诉我们这些,是知道我们要做什么吗?”沈离经还是有些不放心。
“你们要做什么,我不在乎,如意的事很少,我不奢望太多。”见到沈离经还活着,她心中喜悦,却做不到宣之于表面。但隔了五年,总算亲口和她了声谢谢。她和蒋子夜不过是各取所需,如果沈离经要他死,她不会摇头。
沈离经听她这么,心情低落了不少,看着蒋嘉悦的样子感慨万千。当年那个瘦瘦的丫头,已经是亭亭玉立的姑娘了。“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一直沉默的闻人宴开口了。替她回答:“已经有蒋嘉宁的动向了,届时会将她送到你手上,还有......徐子恪,你不必担心,只要他识相,我不会动徐家,你和他的赐婚也还作数。”
她没想到自己的心思能被闻人宴看的清清楚楚,明明她一直都将这些藏在心底。
蒋嘉悦尴尬的点头。“多谢丞相,只是......赐婚就不必了。”
闻人宴皱眉:“你不喜欢他?”
“他不喜欢我。”
沈离经却道:“那有什么紧,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欢你,和他多话,不要总是冷着脸,时间久了他定是会喜欢你的。”沈离经一本正经给她出主意,连着了好几条建议。
“谢......谢谢姑娘。”
*
自从被蒋嘉悦和徐子恪撞见后,她一直都不好意思再见到两人,尤其是徐子恪,时常偷偷用奇怪的眼神看她,还当做她不知道。
马场之上,沈离经坐在阴凉处看着少年挥汗如雨,而女子们个个哭丧着脸站在烈日下拉弓。
韩锦书和韩香萦在军营里待久了,对娇生惯养的公子姐们格外严格,就连几个练武的也在他们手下惨叫连连。
沈离经和傅归元坐在树下看热闹,被累坏的几人怒目而视。
韩香萦扎着高高的马尾,穿着简练的圆领袍,飒爽英姿不输男子,
傅归元喝着茶,眼神一直追随着她的身影。
司徒蕊拉弓的手臂抖个不停,被韩香萦拿枝条敲了一下,弓落在地上,其他人看向这里。司徒蕊眼中含着泪,贝齿轻咬着唇瓣,有几分楚楚可怜。“韩姑娘......我的手拿不住了。”
她这套无论对男人还是女人都十分适用,韩香萦也愣了一下,紧接着看到了一边的司徒萋,不仅手稳,箭箭射中靶心。“你是司徒萋的妹妹?”
司徒蕊脸色一白,就知道她的意思了。
“你姐姐可以,那么你也可以。”
“是......”
蒋清渠听到这句,翻了一个白眼,嘀咕道:“萋萋可以,她也不可以。”
司徒萋放下弓,瞥了他一眼,蒋清渠立马对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来。
“你闭嘴,不许这么叫我!”
沈离经好奇的他们两人,问傅归元:“我总觉得蒋清渠看上去没那么草包啊,他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傅归元:“闻人宴没告诉你啊,蒋清渠是我们的人。”
沈离经惊讶的张了张嘴,才突然想起来,司徒家是忠臣,是必定会和傅归元有一站的,但蒋清渠和司徒萋还有婚约,一直对她大献殷勤。“那他真的喜欢司徒萋吗?”
“这我怎么知道,不定是利用她,但无论他们两人怎么样,到时候都得出事。”傅归元摇了摇扇子,眼睛眯了迷:“你觉得韩香萦怎么样?我怎么记得她以前喜欢追着你二哥跑啊。”
她仍旧在想司徒萋的事,没有心思管他。
司徒萋也算是她的朋友,蒋清渠日后会不会让她伤心,她要是真的不喜欢蒋清渠还好,如果喜欢了就难办了。
沈离经回院子的时候宁素正在等她,手里还拿着一封信,正在逗两只胖猫。见到她回来了将信递过来。
“师父来信了。”
她接过,将信拆开。
师父让她两月后回净源,他有办法治好她的身子,但回去后她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留在谷中,短则半年,长则三两年。
“什么......这怎么可能?”看到师父有法子治好她,心中自然是欢喜的,但让她两月后回去,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要留在谷中,那就意味着要么将一切抛下,她安心回去养病,要么就只能在两月里夺权。
宁素叹口气:“是啊,所以你师兄可得加把劲了,有了闻人宴帮忙,也不是没有可能,据皇帝老头的身子不行了,新太子登基之日,废太子也不会安分。”
到时候,傅归元只需要黄雀在后,趁他们两败俱伤之际夺权。
“我要告诉闻人宴才行,他还准备娶我呢。”到闻人宴要娶她时,语气中带了几分自己都难以察觉的欢快。“我可以不用死了,是不是?”
“师父有办法,那就是有办法,他老人家要是没法子,那就是谁也救不了,放心吧。”
沈离经将信揣在袖子里,提着裙子往静安居跑去。
侍从看到沈离经,道:“公子好像是出府了。”
“去哪了?”她现在迫不及待想要告诉他,只要他愿意等一等,她就会好好的陪在他身边,再也不走了。
沈离经抓着信跑过长廊,在那里见到了司徒蕊,像是正在等什么人。
她轻轻一颔首就当做是招呼了。司徒蕊叫住她:“崔姑娘,其实我是在特地等你的,刚才丞相身边的侍卫让我和您一声,丞相在不醉楼等你,你知道是哪间,对吗?”
让司徒蕊来传话确实可疑,但如果是郁覃这么做就不奇怪了。
沈离经点点头,道谢:“谢谢你。”
司徒蕊手指攥紧,将衣袖攥出了褶皱,她扯出一个笑:“不用谢,姑娘快去吧。”
作者有话要: 搞事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