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整, 剧组的直播正式开始, 直播间的人数每秒刷新一次都在成堆地增长。

    姜知序第一次使用这个直播软件, 开播前研究按钮和功能，终于在开播前选定一个普普通通的滤镜, 不加特效，坐在一个板凳上看新进来的陌生用户。

    "嗨呃……咳咳。”

    手机蓦地一抖，姜知序一阵手忙脚乱调出软件的变声器，随便选了一个，还是个妖里妖气的美少年，她呃呃两声，自觉观众认不出她本声，开口和直播间的观众招呼：“喂喂喂, 大家晚上好。我没玩过这个变声器，所以现在先试一试，你们今晚尽量习惯这个声音。”

    底下的评论如潮水汹涌地涌上来, 还有送礼物不要钱般地一堆接着一堆扔过来。

    “今天晚上剧组给我们准备了跨年夜节目, 哎大家不要充钱刷礼物, 我们新旧年都不收礼。”姜知序把镜头驻扎在户外烧烤摊的斜侧方, “这里是烧烤的地方，旁边还会支一个火锅桌，后面那一栋大别野看到了吗？导演自费给我们包的！”

    镜头一转, 转向帐篷后方的别墅，有人零零散散地从别墅里走出来。

    直播间的观众激动起来：【主播能过去吗？那个酒红色大衣的是茹情吗？应该不是吧？［撒花］】

    【不耻下问，茹情是谁？】

    【楼上的解解是一零后吗？《花好月圆人又散》看过没？《碧海天情》看过没？《念君长久》看过没？都没看过我无话可[狗头]】

    【……我好像看到卫星了, 那个穿黑色羽绒服，围着灰色围巾的帅哥是卫星吧？】

    【！！！在哪里？？我怎么没看到？这部剧是不是真请了卫星啊，可是官微没有啊！】

    【震惊+10086】

    【震惊+身份证】

    【震惊+zfb】

    【震惊+桃宝】

    ……

    姜知序把镇定地把镜头重新转向烧烤摊，已经有工作人员把桌子搬过来，支了三个电火锅。

    评论如潮，全都是在询问刚才从别墅里出来的人谁是谁。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待会儿帅气主播带你们走一圈，近距离贴近明星日常，你就知道都有谁了。”

    【主播是剧组的男演员吗？话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怪怪的。】

    【楼上的弟弟好单纯，主播开了变声器而已。】

    【主播是女的，发出过咳嗽声，暂时听不出来是谁的声音。】

    【主播没否认，就明有茹情，有于卫星了？那有没有姜知序？这个剧我要看，光看演员太精彩了。】

    姜知序没话，拿着手机先在棚下转悠一圈，拿了一根烤肠，边吃边和手机里的观众一一介绍工作人员的身份，偶有碰上个演员，演员们都知道她在直播，很配合地冲着直播间的观众招呼。

    她转悠到别墅，导演在客厅和几位老戏骨讨论其中一场戏，她在外面边沿圈转了转，没进去扰。

    姜知序拿着手机转出别墅，碰见田和场务坐在花圃旁的板凳上嗑瓜子八卦闲聊，两人纷纷投来视线。

    她立马朝她们摆摆手，做了个嘘的动作，随即若无其事地转开镜头。

    那一处两人站起来，还没来得及提醒她，她一个转身猛地撞上身后的胸膛。

    “痛……”她的鼻子磕到于维星羽绒服的拉链，瞬间红了鼻头，酸涩涌上鼻尖，怎么每回都是鼻子碰撞，再多磕多撞，她恐怕要去做隆鼻手术了。

    手机掉在地上，正好挡住镜头，她边捂着鼻子边心翼翼地拾起手机，瓮声瓮气地对直播间的观众：“帅气主播碰上特邀嘉宾，你们想什么吧，记得别刷礼物哦。。”

    着她把镜头对准于维星，他的眼底闪过一丝错愕，然而只一瞬立刻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他皱着眉看向她捂住的鼻子，询问道：“还好吗？”

    姜知序摇摇头，比了个你快话的手势。

    他的眉头微微皱成几条褶子，他沉默片刻，目光落在她举着的手机，

    他突然舒了眉头，冲着镜头挥了下手，语气如常地：“在直播？大家好，我是于维星。”

    直播间像从外面源源不断地灌进一海水，肉眼不可见地速度飞速增长，评论留言不间歇地向上滚动，稍稍不注意立马被顶上。

    【主播能不开变声器吗？不想听这妖里妖气的假音，想听听卫星的声音。】

    【这个声音不适合卫星，还是他的原声好听。】

    【主播动动手，早早造福大家。求去假声！】

    【主播快快快，不然他就要走了。】

    “好吧……”姜知序关了变声器，然后挑着屏幕上出现次数最多的问题，冲于维星扬了扬眉，声地问道，“他们问你是不是演男主角？”

    于维星回道：“我不是男主角，我演的是男主角的同学。昨天已经杀青了。今天在这里处理点私事。”

    “唔……他们问女主角是谁，他不是男主角呀，女主角和他没有任何对手戏，只是个不重要的角色啦。”

    话一出口，于维星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她还没反应过来，直播间整个儿已经沸腾起来。

    【主播口气好大，好狂啊，这是在女主都不重要？】

    【emmmm…这个主播是金主爸爸那边的人？女主角不重要难道你比较重要？】

    【原本以为这个主播幽默风趣，话有梗，现在梗出个心肌梗塞，一言难尽。】

    【不是，我听着主播的声音有些耳熟？】

    【我也觉得有点熟悉？主播要不要再句话？不然我们就开始刷礼物了。】

    【主播是姜知序？姜知序是女主角？】

    【！！！！】

    【！！！！】

    【！！！！】

    姜知序看见刷屏的感叹号，暗道不好，她因为得意忘形地自嘲掉马了。

    她一时愣在原地，透过镜头，她和于维星仿佛对上视线，屏幕上源源不断的评论上涌，她看见他向她走来，趁她愣神之际，接过她的手机，娴熟地把翻转镜头对向自己。

    “接下来我来接主播的班，有什么想知道的，在保密范围之内，我都会。”

    “嗯，女主角是她，她被导演委以重任介绍剧组的情况……男主角？男主角是卢，他应该还在别墅里，我出来前导演他们在讨论接下去的戏份。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他看着镜头，另一只空出来的手向她挥了挥。

    姜知序犹犹豫豫地一步两回头地看他，他慢腾腾地踱步走来。

    天空罩上一层黑色帷幕，他背对着黑色，身后是洒落一地的月光和星星，草间星星闪烁，稍稍弯腰便能捡起一颗星星，他一步步向她走来。

    姜知序回过头，快步“走到烧烤摊，正巧碰上导演一行人过来，看见她惊讶了几秒，导演立刻问道：“不是直播吗？手机呢？”

    姜知序头也不转地指了指后面，她站在其中一个烧烤架旁，翻动着一排烤串。

    导演几人看见于维星举着手机直播的姿势，顿时乐了，茹情接过姜知序递过来的橙汁，趣道：“看来还是姜有法子，看来还是老婆比较重要。”

    “其实吧……”姜知序迟疑片刻，“我不心错话了，所以他才会帮我。”

    “你错什么了？”

    “他们问女主角是谁？我女主角只是个不重要的角色啦，然后他们我口气好大好狂。”

    茹情噗嗤笑出了声，点了点她的额头，：“哪有你这么自己的？你不重要还有谁重要？于没你重要。”

    “旁人再怎么都不能评价你们之间的感情，在我看来你和他很配，你不差的，好吗？”

    姜知序眨眨眼，突然抱住了茹情。

    她从活泼开朗，看似对所有事浑不在意，但她也有敏感的一面，比如她心中一直对父母离婚却只要弟弟的抚养权而耿耿于怀，便是现在他们又复婚，那根刺始终扎在她的神经上，时不时地扎在心头提醒她。

    她的父母以为她忘记她撞破他们争吵的那个下午，因为她从来不提也不表露出来。他们以为他们的家庭关系仍像一面洁白无瑕的镜子，但在姜知序心里，镜子慢慢地出现一条裂痕，她在裂痕的另一边，与他们遥遥对立。

    棚下次第亮起碎灯，搬过来的音箱播着导演以前拍的电视剧主题曲，歌声靡靡，月光淡淡。

    直播的手机交给了导演和编剧，两个人挤在手机前，介绍着这部电视剧的情况。

    众人都是流水线吃饭，各自捧着一次性碗筷流动式夹东西。

    姜知序下午没吃饱饭，现在蹲在火锅前，涮一个吃一个，涮一双吃一双。

    于维星突然拍拍她的肩，指着手机上的视频，：“奶奶想和你话。”

    姜知序接过手机，立刻扬起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朝着镜头和于维星的奶奶了声招呼。

    她边拿着手机边往别墅那头慢慢走去，周围一人多，声音顿时嘈杂起来，加上音箱里流淌出来的音乐，反而越发显得吵闹。

    她走到安静的别墅门口，呼了口热气，搓搓手跑进别墅，随便寻了个沙发坐下和老太太聊天。

    老太太在嘱咐她一定要记得吃每顿饭，在外面工作注意人身安全，还有注意保暖多穿点衣服。

    视频那头话刚落下，她当即了个喷嚏，揉揉鼻子有些不太好意思。

    一个暖手宝递到她眼前，她抬头望过来，她一时有些错愕。

    她接过暖手宝捂在手心，嘟囔道：“你怎么过来了？”

    “我手机在你这里。”于维星坐在另一边沙发，支着手拿过茶几上的一个魔方转动着，咔哒咔哒转动的声音在空荡的别墅回响，不到半分钟，每面同色的魔方稳稳地又落在茶几上。

    姜知序暗吐舌头，面对老太太的时候扬起笑容，顺着老太太的话题聊下去。

    老人家睡眠早，聊天大约十分钟，视频挂断。

    姜知序把手机丢给于维星，“还你还你。”

    于维星把手机放在一边，斜靠在沙发上看过来，他陷在柔软的坐垫上，头顶上空是一盏直至坠下的羽毛灯，垂下柔软的暖黄光线。

    他眯了眯眼，额头的碎发随意乱，一缕横在他的眼前。

    “那天晚上……”

    又来了，姜知序对那天晚上这四个字简直有了ptsd，她有些不耐烦地换了换坐着的姿势，双腿交叠。

    “我虽然喝多了，但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于维星继续。

    姜知序：“……”

    她摸不透他，试探性地问：“然后？你想表达什么？”

    不知是头顶暖黄色的灯光染就的气氛，还是她脑袋想歪，气氛突然变得粘粘乎乎的暧昧，逐渐弥漫在周围上空。

    于维星的眼底有光，也有她看不懂的情绪，像有魔力的黑洞，不断地蛊惑她靠近，引诱着她。

    他的手沿着手臂慢慢爬上来，距离越来越靠近，熟悉的气息毫无阻拦地侵入她的鼻中，他的衣服、他的头发、他的身体全是这个味道。

    “你又喝酒了？”

    “喝了一点点。”

    姜知序神色微僵，往后退了退。

    “我向你道歉，为所有。”于维星的手搭在她身后的沙发上，他继续，“你也可以向我道歉。”

    姜知序顿时轻笑出声，没喝酒的于维星不会出这种隐含委屈的话。

    “抱歉。”

    “对不起。”

    “我订了明天早上回彬城的航班。”他略作停顿，背后的夜空乍然闪亮，烟火绚烂夺目，他的唇角漾出一抹笑容，“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那么明天的快乐，明天我再和你。

    一束烟花在夜空中轰然炸开，细碎火花溅得心里烫烫的痒痒的，热意涌动。

    “咦，是知序姐他们吗？我之前好像看到知序姐往别墅这里过来了。”

    “找找……”

    声音断断续续从外传到里面，落入她的耳中。

    话声、脚步声清晰可闻，仿佛落在她的心上，余光忽然看见一身绿影，是田穿的牛角大衣的颜色。

    她猛地推开于维星，两道身影迅速地分开。

    像是偷情被抓，生出一股隐秘的刺激感，她瞥见他神色自若地起身，看向门口，漫不经心地问了句：“怎么了？”

    她暗自松口气，做人还是得要脸皮厚，不容易吃亏。

    田和周面面相觑，交换了眼神后，不约而同地摆摆手没事没事，他们只是饭后过来散步。

    着，两人权当没看见别墅里还剩下的姜知序，散步散到别墅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