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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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维星开车把隋灿母子俩送到城西的那套房子, 大致地和人讲了讲那屋子的情况, 然后送姜知序到隋灿家里拿母子俩的随行衣物, 途中经过姜家,又把姜知白送回去。

    之前当着两个男人的面, 姜知序不好多问具体详情,等上了车,在路上她开始给隋灿发消息,只是隋灿不知是没心情,还是没看到,迟迟没有回她的消息。

    于维星侧了侧头看她一眼,她心不在焉地靠在车窗前,眉头紧蹙, 面色略些许担忧。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他问。

    姜知序转过眼眸,视线落在他的侧脸上,下午的一缕光线透过车窗照进来, 落在他微翘的碎发上, 长睫毛也似乎沾染上金黄的光碎, 她才发现他今天有些不同。

    她姿势未动, 眯了眯眼,开玩笑地:“帮我找人去揍他?”

    于维星不置可否,话锋一转却问道:“那个男人是点点的亲生父亲?”

    虽是询问的语气, 姜知序却听不出任何不确定的意味,她不是也不不是,极敷衍地反问了句:“又是猜的?”

    “嗯, 猜的,加上展原喝醉的时候也告诉我了点情况。”他分分钟把经纪人给卖了。

    姜知序了然,展原喜欢隋灿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他以前向他听过隋灿前男友的事,不过被她随便搪塞过去。

    “那你们应该知道那个渣男对隋灿做过什么吧?”她轻笑,转脸看向他的时候,神情却异常认真,“你应该看得出来,隋灿没有谈恋爱或是结婚的需求,而且一个女人不喜欢有人着关心的旗号随随便便调查她。”

    沉默的空气在车内流动,紧紧地裹住两人,窗外不断地向后滑过冬日微黄的街景,夹道两旁的梧桐上挂着喜庆的大红灯笼。

    车子驶入一条商业街,行人密密麻麻地穿梭涌动,红灯拦住他们的去路。

    于维星踩下刹车,似是同她解释,淡声道:“展原的父母希望他能够听从家里的安排,和一位世交家的女儿相亲,但被他拒绝了。展原家里经商,父母对他的要求也甚高,希望他能找一位门当户对并且对他事业有帮助的妻子,显然在他们眼里,灿姐不是一个选择。”

    姜知序轻嗤了声:“那他还是趁早离隋灿远点,也别给她看不见摸不着的希望,免得等到隋灿喜欢上他了,最后还会被他父母拆散外加羞辱,到时候两个人都伤心,哦不对还有个点点。”

    于维星沉吟着没话,她突然又转过头,神色古怪地觑他:“你们家不会也背地里调查过我吧?”

    有路人从挡风玻璃里看见了他们俩,一开始只是随意掠过,后来发现不对劲,多看了几眼,停在人行道上。

    这不停拦住了后面的路人,渐渐开始有越来越多的人,造成交通围堵。

    红灯转为绿灯,姜知序扯了扯他的衣袖,催促道:“赶紧的。”

    姜知序拉上口罩,把丢在膝盖上的帽子重新戴上,帽檐往下一压,车子如同离弦的箭嗖的冲出去。

    “吓死了,他们没拍照片吧?”她拉下口罩,探过身往外面的后视镜中看,那些人越来越,直至完全看不见。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这口气还没喘完,车子缓缓驶入随灿住的区,她眯了眯眼,惊讶地“咦”了一声。

    于维星也看到了蹲守在楼下的一个陌生男人。

    男人的双手插在衣兜里,缩着脖子碎步地来回走动,时不时掏出手在嘴边呵口气搓搓手取暖。

    “这个物业怎么回事?”姜知序声嘀咕,电话给物业了几句,挂断之后和于维星,“我们先别过去,等保安过来把他带走再下车。”

    于维星闻言随即微方向盘,把车停在楼道对面的绿化带旁,却还是迟了一步,男人眼尖,朝车子方向望过来,片刻之后,他揣着兜大步走过来,停在车旁,拿出手叩了叩车窗。

    姜知序和于维星不由得对视。

    “我下车。”

    姜知序连忙拦住他,“你别下来,我和他几句。”着她拉上口罩,滑下车窗,外面渐渐露出一张略显沧桑的脸庞,黑眼圈挂在眼眶下,下巴那处胡子拉碴,身上那套黑色棉衣仿佛沾了满满的烟尘,有些脏兮兮。

    她没话,上下量他。

    男人呵口气搓了搓手,牵起嘴角讨好地:“序,你认不出我啦?我是卢启啊。”

    于维星眸光微闪,偏过头视线落在那张脸上,他眯了眯眼,对上男人投来的目光。

    “这是你老公吧?我看到新闻了,没想到你竟然结婚这么久了。”卢启笑呵呵地,他好像有点感冒,完话猛地一吸鼻子,继而喉结滚动,分泌物从鼻腔顺利地进入喉咙里,他习以为常地揉揉鼻翼。

    姜知序稍稍后倒远离,此刻庆幸她戴上了口罩,隔着半扇车窗她面目冷淡地瞧他,声音被隔了一层薄薄的布料,有些冷也有些低闷:“你有事吗?”

    卢启面不改色,似乎没有察觉到她的态度,他像是冻极了,搓搓手:“我在等灿灿,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你们俩都分手四五年了,你还找她做什么?”

    “我想和她结婚,毕竟我是孩子的爸爸,孩子需要一个健全的家庭,不能没有父亲。”

    姜知序忍不住回头看了看于维星,无比惊讶于这个男的厚脸皮和无耻程度,她回头,拉下口罩,慢吞吞地:“卢启,你这几年在干什么?”

    卢启不明所以,他看着眼前这张漂亮的脸,忽然想起多年前他在学校门口初次碰见她,她笑眯眯地喊他学长。

    时间一晃而过,他垂眸看了看身上的这身旧衣,他嘴唇上下触碰,却好像发不出声音。

    姜知序见状,冷笑道:“还在赌博吧?做你那个一夜暴富的白日梦?”

    卢启脸色微变,讨好的笑容瞬间消失,眉宇间掩不住一股阴沉。

    她好似视而不见,继续,“先不那不是你的孩子,光你以前骗走她给她妈妈的治病钱逃之夭夭,你觉得她还会和你在一起?哦对了,我突然想起来你还欠我十万块没还我。”

    卢启紧咬着牙,双手死死地攥着衣服。

    她一声哼笑,车外的男人突然抬起头,脸色阴沉地直直望过来。

    姜知序心中微惊,眼前的这个男人完全没有了以前的阳光和温柔,他原本是表演系一干导师最看好的明日之星,毕业后星途坦荡,为人欣羨。

    然后只不过半年的时间,明日之星沦为输红眼的赌徒,事业坍塌破裂,在这个更新换代巨快的时代,现在还有谁记得启明星这个称号?

    她兀自出神,完全没注意到车外的男人死死地盯着她的脸慢慢地靠近。

    手背一暖,她回过神来本能地看向自己的手,于维星的手掌覆在她的手臂上,五指张开,一根根插.入她的指间。

    背后的车窗蓦地合上,她抬头看向于维星,却见他松开手,冷着脸,径自开车门下了车。

    “你不用下来。”他冷冷地丢下五个字,砰地关上车门。

    姜知序坐在车上,有些莫名其妙,他好像在生气,脾气好像是冲着她。

    她透过挡风玻璃望过去,于维星的身型比卢启高一些,修长玉立,气质清冷,两人站在一起,显而易见的云泥之别。

    不知于维星了些什么,卢启的脸色一阵红一阵青,他突然扭过头,目光诡异地看着她。

    然而下一秒,于维星走了一步,当即挡住卢启投来的那道视线,他背对着她,笔挺的背脊被黑色外套裹着,却仍能看得出轮廓身型,他的短发稍稍长了些,没过耳际。

    她出神地望着那道背影,她突然意识到,他似乎从没带过任何耳饰,耳廓上却有一圈耳洞。

    她听展原无意间提起过,那一排的耳洞是他叛逆期的,完戴了半圈耳钉,把他当时的班主任气个不行。

    很难想象他竟然会有叛逆期。

    而他对面的卢启,佝偻着双肩,脸色越涨越越通红,双手微微颤抖,他像是忍耐极久突然出拳向于维星袭来。

    她吓了一跳,推开车门正要下来,于维星灵活地避开,一把扭过卢启的手臂反手扣在他的背脊上,卢启发出一声痛呼,保安匆忙赶来。

    于维星把人丢给保安,和人了几句。

    卢启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狠狠地往地上啐了口,被保安左右护法提着离开。

    姜知序下了车,走到他身边看了看他的手,“你挺厉害嘛。”

    于维星淡淡地觑她,什么话都没,插着兜大步走进楼道,站在电梯前等电梯下来。

    姜知序不知道他又抽什么疯,跟过来在他之后踏进电梯,按了随灿家的楼层。

    “你和他什么了?”她随口问。

    于维星看着不断变换的数字,神色间漫不经心,有种不太想和她话的感觉。

    姜知序不耐烦地拿脚踢踢他的鞋子,“问你话呢,别装龙虾。”

    电梯叮地一声抵达所在楼层,她正要踏出去,冷不丁地听他问了句:“你以前和他的关系很好?”

    姜知序没在意他的语气,想着他刚才帮他解决了一个麻烦,边走出电梯边耐着性子解释了几句:“还行吧,他是我的学长,当时玩得挺好的,不过后来他和随灿谈上之后,我们关系也渐渐一般了。”

    “一个周仲,又一个卢启,是不是还有什么王仲、陈启?”他走出电梯,轻飘飘地。

    姜知序原本正在指纹开门,闻言手一顿,她回过头,定定地看着,像是在研究他是什么意思,指纹锁提示开门,她的手握在门把上,开门前轻声问道:“于维星,你是在吃醋吗?”

    “不行?”他的耳朵倏地变得红红的,他跟着进了屋,然后站在玄关弯腰换上她递过来的一双绿色拖鞋。

    他蹙起眉,抬头飞快地看了她一眼,“他刚才叫你序,你的大学同学都这么喊你?”

    当然不是,她的名只有几个亲近的朋友和家里人才会喊。

    她顿在客厅,捡起地上散落的一个皮球,突然抛向他,继而挑眉道:“现在只有我和你两个人,你还演戏?我记得那份协议现在仍躺在明澜园1502卧室的抽屉里。”

    于维星敏捷地接住球,被她噎了一下,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对不起。”他从善如流地道歉,“先前是我误会你,所以我可能需要再想想。”

    姜知序看了他一眼,没话,她找出抽屉里的旅行包,到点点的儿童房收拾东西,弄完又到隋灿的房间整理出一堆。

    她提着行李走出房间,发现他仍直直地站在客厅前,姿势与方才一模一样,仿佛纹丝未动。

    她挪开视线,语气有些硬邦邦地:“你爱左想右想还是上想下想,用什么姿势想都随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