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的中午, 于家和姜家终于迎来一次历史性的见面。

    于家的两位老人带着大包包和孙子上门拜访姜醉山和王秀曼, 王秀曼开门, 差点儿被眼前的场景吓一跳。

    从电梯口到门口的这条走廊，满满当当放满各色礼品, 花花绿绿应接不暇，而门口，正对着她站着一对老夫妻，笑容得体，儒雅大方，文化人气质。

    站在老夫妻身后的是于维星和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王秀曼猜测那便是于维星的祖父母和父亲，上回她听于维星自己他父母很早离异, 他是单亲家庭长大。

    “妈妈，这是我爷爷和奶奶。”

    于维星第一次喊她妈，她脸上的笑容开得越盛, “于的爷爷奶奶, 你们好, 我是序的母亲, 你们快进来。”

    她侧过身，弯腰从鞋柜里拿了四双鞋，她转头便看见于维星和那个中年男人把走廊里的礼品全都拿了进来。

    放完礼品, 中年男人和于维星点点头，走出了姜家。

    王秀曼和丈夫对视一眼，她迟疑着问：“那位先生是？”

    “家里接送爷爷奶奶的司机周叔。”于维星解释道。

    老太太捧着一杯姜知序泡的龙井, 慢慢地浅啜一口后：“知序爸爸妈妈，我和他爷爷要和你们家道歉，本来我们俩应该早过来拜访，但因为俩孩子工作忙，都不在彬城，我们商量着等他们在的时候再过来会更合适，所以一直拖到现在。”

    老太太着看向自家孙子，语气忽然严肃起来：“和你岳父岳母道歉赔罪了吗？”

    两个辈坐在沙发面对的板凳上，姜知白的待遇比他们好些，坐在单人沙发上，观赏这一场双方家长 见面的戏码。

    于维星听到奶奶的问话，立刻从板凳上站起来，笔直的背脊弯下来，直挺挺地冲着姜醉山和王秀曼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

    “爸爸妈妈，对不起。当初我和知序结婚，没有事先征求你们二老的同意，之后领了证又没有及时告诉你们，而且还向你们隐瞒。虽然事出有因，但你们是知序的父母，有权知道这件事，我很抱歉，希望爸爸妈妈能够原谅我。”他的声音一顿，余光扫到另一边撇着嘴的姜知白，他又添了句，“嗯，还有白。”

    他在姜知序还在阳城拍戏那会儿，来过一次姜家，也是和姜醉山和王秀曼夫妻道歉，并且明隐瞒的缘由，当然他作了一部分的修饰美化，但足以让他们相信。

    姜醉山和王秀曼原本就对他满意，再经过他屡次三番地赔礼道歉，心也软了下来，王秀曼赶紧：“没什么事，我们做父母的，只希望孩子们能过得快乐。”

    “是啊，我和他爷爷也是一直这么想，知序爸爸妈妈，你们请放心，以后他还是敢欺负知序，我和他爷爷第一个饶不了他。”老太太放下茶杯，笑眯眯地看了看对面坐着的姜知序，转头和王秀曼聊天，“我们家很喜欢知序，之前还不知道她和维星的关系，我们家常常放知序的电视剧，连维星他表弟，暑假跟着我一块儿看。他姑姑也在我面前序不仅长得漂亮，脾气也好，和我们维星可般配了。”

    家长们不约而同地纷纷笑起来，两个的，外加一个更的面面相觑。

    姜醉山咳了咳，迟疑着问道：“恕我冒昧，能问一下于父母的情况吗？”

    姜知序忙转过头看向他，不料他也扭头过来对上她的视线，她不由得一怔，神色不自然地别开视线。

    “这件事……”老太太和自家老头子对视一下，又往孙子那儿投去一眼，发现孙子正盯着她孙媳妇看，她在心里暗叹口气，最后换成于维星的爷爷开口。

    于老爷子是电影学院的老教授，姜知序第一回 到于家，才知道原来于维星的爷爷是那个经常在教材课本封面上经常出现的那个名字。

    圈里有许多优秀的演员都是于老爷子任教的电影学院毕业，其中有不少是老爷子的门生，拿奖发表感言常常提到恩师的大名。

    老爷子像是在别人家的事，慢悠悠地骂着他那个不孝儿子：“……维星他爸不管是做儿子还是做父亲做丈夫都不称职，维星出生后，他和维星的妈妈离了婚，夫妻俩很默契地一前一后出了国追求他们的梦想。这子基本没享受母爱父爱，他当时特别，一个人坐在门口的板凳上，从早上坐到晚上，谁和他话他都不理，就是在等他爸妈回家。”

    于维星被爷爷掀老底卖惨，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却又不断他们，旁边姜知序投来同情的目光，

    他也权当做没看见，垂眸故作镇定。

    姜知序的父母露出同情的表情，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就连原本看不惯他的姜知白也忍不住看

    他，眼神中划过几分恻隐。

    老爷子还在姜醉山和王秀曼那里帮他赚同情分，他却无法直视身旁姜知序像是看留守儿童般的目光，他抬头断了爷爷的话：“爷爷，降血压的药您带了吗？”

    老爷子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带了啊，怎么了？”

    于维星：“那您要不要吃点？我怕您骂我爸骂着骂着血压就上来了。”

    气氛瞬间轻松下来，于维星被老爷子瞪了一眼，转头看见姜知序压低声音和他：“我没想到你

    比我还惨。”

    于维星：“……”

    不待他话，姜知序替他解了疑惑：“我爸妈也离过婚，他们是前些年才又复婚，这过程复杂曲折，不过我还是没你惨。”

    是玩笑话也是真心话，她的语气轻松，自嘲嘲他也不过是缓和气氛。

    过去那么多年，他早已不在意当年父母离婚抛下他，这些年见到父母的次数不多，他对他们俩的感情大约只比陌生人稍微多那么点指甲盖。

    “你以前没起过。”他低声地。

    姜知序嗯了声，塞了他一句：“你以前也没过。”

    “星星，你妈妈他们已经在国内，你看你什么时候带序见一见。”老太太向姜知序招招手，笑着，“维星的妈妈人蛮好的，她和她现在的家人常年定居在国外，逢年过节才回来，不用担心婆媳问题，星星你给你妈妈个电话，安排下见面的事。”

    于维星乖巧地应下，转头看看姜知序，见她不反对，心里盘算着回去之后那通电话。

    家里的阿姨过年回老家了，这顿饭是王秀曼和姜醉山夫妻俩一起准备的，按照彬城的地方习俗，做了一大桌子菜，还照顾到老人家的口味，菜色都比较清淡。

    饭桌上两位老人家提到补办婚礼的问题，被姜知序委婉地拒了。

    办婚礼是大事，没有密不透风的墙能挡住外面那些人的目光和议论，至少目前为止，她不想再被那圈人骂一通。况且那份离婚协议书像个□□留在她的抽屉里，现在有多盛大，到时候就有多难堪。

    尽管家长们都有些难理解，但两个孩子都这样，他们不好勉强。

    吃完饭，姜醉山夫妇陪两位老人在客厅话。

    姜知白接了个电话，有同学给他送资料，他要出去拿一趟。

    他刚开口，于维星主动要送他过去，连带着姜知序，也一同出去。

    几位家长在后面嘱咐他们俩戴好口罩和帽子，别在外面引发关注。

    “你这同学对你够好啊，大年初一还想着给你送资料，男的女的啊？”姜知序坐在副驾驶座，口罩拉在下巴，边和发群里的姐妹报告见家长的情况，边随口问道。

    姜知白坐在后座，听到她的话，支支吾吾地：“……是、是女生。”

    姜知序啊了声，连消息都不回了，立刻扭过头看弟弟，“女朋友？长什么样啊？有没有你姐姐漂亮？”

    姜知白顿时露出无奈的神色，他看了眼前排正在开车的人，脸颊隐隐有笑意划过，他止不住有些难为情，立刻和姐姐解释：“没有，只是普通同学，她是明天要回老家，所以只能今天给我送过来。”

    姜知序意味深长地哦了声，然后语重心长道：“白啊，以前还没谈过吧？姐姐的真心建议，你在大学里赶紧找个对象，不然等你毕业了，对象就不好找了，现在的女孩子都很优秀，你要不下手，好女孩很快都有主了。”

    姜知白本质上还是比较单纯，被她得慢慢脸红，他搓了搓脸，声地：“你以前上学谈过不也没下文了吗？这还是你工作时候找的。”

    于维星神情微滞，偏头扫了一眼，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继续开着车右拐进入通往商厦的街衢。

    姜知序故作咳嗽咳了几下，暗自瞪着嘴上没把锁的弟弟，活该找不到女朋友！

    姜知白和他同学约在市中心的一个商场门口，隔壁是一家咖啡厅和快消服饰品牌店。

    车子停在路边，姜知白立刻冲下去跑过广场去见他同学。

    这条街经过的行人不多，姜知序开了车窗，趴在车窗上偷看姜知白的女同学。

    她的视力很好，刚刚瞄到一个长发灰色大衣高筒靴的女生走到她弟面前，身后冷不丁冒出一个声音：“你和你前男友为什么会分手？”

    “嗯？”她惊讶地回过头，下意识地反问了句，“你什么？”

    他却以为她不愿，忽然轻笑一声，摇摇头：“没什么。”

    姜知序也顾不上她弟是不是在和女同学谈恋爱，她回过身靠在椅背上，顺便把车窗合上。

    “你好奇就问呗，我又没不告诉你。”她。

    于维星矜持地把唇抿成一条笔直的线，完全看不出有多好奇，只是见她望过来，他动了动唇：“你。”

    姜知序：“……”

    请问你是大爷吗？

    “你先你的前女友。”

    “没有前女友。”

    “嗯？”

    姜知序立刻看向他，他的手搭在方向盘上，脸色平淡，眼神落在前方，不知在看些什么。

    不像是撒谎的模样，况且他也没必要在这种事上和她谎。

    “以前喜欢的女生总有吧？”她问。

    这回他没立刻回答，他蹙眉似是认真地思考起来这个问题，沉默的气氛一时在车厢里蔓延开来，半晌后，他才飘出回答：“幼儿园算吗？”

    “这么算下来，那我上幼儿园的时候也有，不过我已经忘记人家长什么样了，连名字都记得缺斤少两。”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她低头看了眼，接起来正想趣，却听见电话那头随灿问她能不能过来接她。

    “你不是回老家了吗？”她皱着眉问。

    隋灿那头的嘈杂声很多，不停地有人在高声话，显得隋灿在声音与声音的缝隙中终于挤了出来，“我在家里碰见卢启，他还看见点点了。”

    她挂了电话，立刻对于维星：“隋灿和点点在车站，你送我过去接他们。”

    她的脸色异常严肃，语气也不如刚才和他笑的轻松，他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姜知序忙着给隋灿发消息，让她带着点点先找个地方坐一坐，听到他的声音，她抬起头愣了几秒，反应过来后回道：“隋灿在她老家碰上她前男友，她不想被那个男的纠缠，所以提前回来了。”

    “我去叫白回来，你等我一下。”

    不待于维星话，她拉上口罩，推开车门快步穿过广场走过去。

    姜知白和他的同学在咖啡厅话，姜知序刚进去时，瞥见她弟对面的女生把一个黑色礼盒推过去，紧接着她听见女生：“知白，新年快乐，我……”

    她很不知趣地跳出来断了女同学的话，姜知序戴着口罩友好地女同学点头，随即又对姜知白：“我现在要去车站接人，你如果有事，我们就先走了，到时候你回去自个儿车，我给你报销。”

    话落，姜知白立刻站了起来，“姐我和你一起去车站。”他转向女同学，露出歉意的笑容，“不好意思，等你回来我请你吃饭。”

    女同学托腮望着他们俩离去的方向，她莫名感觉姜知白他姐有些眼熟。

    姐弟俩一个走得比一个快，路过咖啡厅旁边的品牌服饰店，姜知白突然叫了一声：“姐，你代言的！”

    她匆匆看了一眼店门口挂的宣传海报和立牌，随口应声，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向路边停着的车。

    “姐我们去接谁啊？”

    “隋灿和点点，她在老家碰上那个渣男了。”

    姜知白坐上车，隔了会儿忍不住问道：“姐，是那个卢启吗？”

    “你还记得他啊。”姜知序简单地和于维星解释几句，“卢启是我的大学同学，隋灿是通过我认识才认识他，他们后来谈了一年多的恋爱，卢启沉迷于赌博，隋灿就和他分了手……总之那就是个品德败坏的渣男。”

    她没多里面的细节，毕竟涉及到隋灿的隐私。

    而于维星没问点点和那个卢启有没有关系，点到即止，也没有再听下去。

    二十分钟后，车子接到隋灿和点点。

    这一路的舟车劳顿，一大一都有些疲惫，尤其是朋友，趴在妈妈的肩上，神情恹恹地喊着干

    妈和两个叔叔。

    隋灿勉强扯了个笑容，在姜知白的帮助下，抱着点点上了后排。

    “行李呢？”姜知序探过身奇怪地问。

    隋灿把点点搂在怀中，拍拍他的肩，然后轻声解释：“回来得急，东西全在我爸妈家。”

    声音略作停顿，车子行驶在热闹的车站道路，路灯剖开一团黑暗，引着车子划过两旁的喧闹，静静地行驶下去。

    “序，这段时间我和点点能住在你那里吗？他知道我家的地址，我担心他会蹲守在那里。”

    隋灿的声音稍显疲惫和落寞，车内的两个男人没有作声，甚至连眼神都不移动分毫，给足她尊重。

    姜知序点头，原想行，然而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他以前来过明澜园，要不你和点点去我爸

    妈家里住？他们也好久没见点点了。”

    隋灿摇摇头：“那样太扰了，我还是带点点住酒店吧。”

    于维星稍方向盘，把车子驶入一条稍显宽阔的大道上，突然开了口，语气礼貌：“灿姐，我在城西有一套房子空着，你和点点住那里吧，那里安保工作做得挺好的，不是业主进不去区。”

    姜知序沉吟片刻，她没客气，立刻替隋灿答应：“就住那里吧，于你直接往你那房子开，先送他们过去。”她扭过头和隋灿，“你们俩的东西我替你回去拿，他这会儿有可能已经在你家蹲守。”

    于维星淡淡地看她一眼，还把他当司机使唤了？

    隋灿垂眸摸了摸点点的脸，闭着眼安静地睡着，只是他睡得并不安稳，眉头微微蹙着，嘴也紧抿着。

    她叹口气，抬头对于维星：“于谢谢你。”

    “哎……”姜知序像个八爪鱼趴在椅背上，没忍住问道：“他找你又想做什么？要不要我帮你找人去揍他一顿？”

    车内顿时安静下来，出风口呼呼地吹出暖气，吹得这气氛越发的诡异。

    于维星轻咳几下，：“现在是法制和文明社会，别老是杀杀。”

    姜知序矜持地抿抿唇，默默地把话咽回去。

    作者有话要：　　对不起上一章 口出狂言惹qaq既然没做到，这章 给大家发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