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牌九
甘幼宁早间是被外头尖锐的鸣叫声吵醒的, 还有吱吱的声音, 似是在锈锅底子上挠过一般,很是刺耳,这便就爬起来,发现司九楠已经不在帐中。
蕊儿进来伺候, 见她只着了单衣忙慌过来替她披了厚重衣衫:“夫人这一路可是往北, 都入了冬了,着了风寒可怎么办。”
“外头如何这般吵?”
“夫人不知, 是那只鹰。”蕊儿替她整理好了, 动作很快, “一直拿利嘴撬笼子, 那笼子是二殿下临时着人做得, 怕是险些要关不住。”
“莫不是饿了?”甘幼宁洗漱好了, 又依着丫头给自己收拾了,便就往外头去。
“夫人可是到点子上了, 确然是饿了。”蕊儿一行跟着, 一行领着她绕过过来拆营帐的人,“夫人听着那尖叫了?听是那北疆公主刚刚去林中猎了畜来, 没死透带挣扎的那种, 扔进去才安稳了。”
“……”甘幼宁脚步便就顿住了, “那咱们还是不要去看了吧, 太残忍了。”
蕊儿深以为然,便就跟着扶了她往车边去:“听闻那鹰只吃活物,所以是故意将畜留了口气的。”
“怪道那公主瞧着冷面得狠, 能驯养这般金雕的,确然是个厉害的。”甘幼宁着,又环视一周,二殿下的兵卫速度很快,已经将营帐全数都拆卸整理装车,此番车队瞧着已经整装待发。
“姑爷呢?”
“哦,姑爷早间与木大夫一并去二殿下那边了,叫夫人先行上车,车上已经备了吃的,夫人上去吧。”
话间晚梅已经迎上来:“夫人,二殿下车马不够,姑爷伤了手臂便是要与夫人一并坐马车了。车上人多,怕是又要委屈夫人与公主一道了。”
“没事,此前不也一道呢。”
谁料晚梅掰了掰手指头:“不止呢夫人,这马车里原是坐的公主,如今加上夫人,姑爷,还有木大夫,应是四个人了。”
“怎么这样?”甘幼宁愣住,“损了一辆车罢了,怎么还挤出个木谷主来?”
“夫人有所不知,昨夜二殿下似是接了急报,夫人没见人马已经少了一半么?是先行连夜走了,”晚梅指了指前头的几匹战马,“如今剩下的便就是二殿下与副将的马了,其他的余下的皆是驼了物件。”
“那你们坐哪里?”
“夫人不用担心我们,”蕊儿笑道,“我们坐后头那个物仓便是。只是辛劳夫人了,怕是后头两日快行,很是颠簸。”
难怪,司九楠一早就不见了人。
罢了,甘幼宁点了头,又扶了丫头上车去,一帘子,就瞧见一张系了薄纱的脸,咧了咧嘴:“公主。”
玛依娜已经在车里半晌,此间瞧见来人,便就往边上坐了些,倒不见得多热情,可见是心里愁着的。
甘幼宁接了蕊儿递过来的水壶,又扬手叫两个丫头先退下了,这才在她对面坐下,见她愁眉不展,也不好意思自己用点心,便就先灌了自己几口水。
“公主渴不渴?”
“不。”
那便就算了,左右也是自己喝过的,想来也不会有人愿意喝的。甘幼宁将水壶放下,自捏了矮几上的干粮来嚼了,又寻了话头道:“你放心,二殿下并非真的要处置你的那只金雕,只是若非是将它关起来,往后怕不是还要惊住马。”
“不会的。”玛依娜终于出声,“酷辛只是与我招呼,并非有意。”
抓饼子的手顿了一下,甘幼宁叹气:“公主,这不是你不会就不会的啊,那鸟中原人可是少见的,如今又一直徘徊着,搁谁不担心啊?”
“……”玛依娜没有再。
“哎,你放心。”甘幼宁又咬了一口饼,“这样吧,如果今日夫君的手臂无甚大碍了,我就告诉二殿下我原谅你了便是。”
“好。”
这个人,还真是不会好话。甘幼宁暗自撇了嘴,想着这个鸟总也不能老关着,往北疆还有几日,莫不是都不能好睡了?
想着就听外间司九楠的声音:“夫人。”
“夫君来啦!”甘幼宁将饼子放了,声音都亮了不少,然后就见得男人掀了帘子上来,身后还立了道身影,正是木行水。
对于木行水,甘幼宁还是很有些老实的,莫是背后人坏话被逮到了,便就是他那性子,也是摸不透的,眼见着人上来便就亲亲热热捱了司九楠一并坐了,很是客气:“委屈木谷主啦!挤一挤。”
木行水没什么反应,只是左右瞧了下,远远坐在了玛依娜的那侧,后者却是不看他,也不曾招呼,似是并没有这后来的二人一般。
车马行进起来,总归是枯燥的,更何况车里还坐了两个眼观鼻观口的彼此陌生的人,本就话少,此番更是冷得更叫人搓皮。
甘幼宁原本还上几句,除了司九楠应了,倒是无人再答话,再啰嗦也是自讨没趣,没得就又起瞌睡来。
待到午时下车休整了一番用了饭再上来,甘幼宁实在是有些受不了了。
“木谷主,公主,我有个的建议,不知二位可有法。”
闻言木行水屈尊掀了下眼皮,并没有拒绝,玛依娜自来的沉默,只是抬眼看过来,二人眼神如出一辙,明确写着你又要做何。
憋屈久了,甘幼宁哪里能管得许多,便就啪得一下将一个盒子拍在了矮几上:“各位,江湖相逢就是缘,试问能这般挤在一车如此旅途能有几次,不若一起推个牌九吧?”
司九楠最是晓得木行水的性子,便先行道:“夫人这牌九如何玩的,不若我陪夫人玩吧。”
“两个人能玩什么?”甘幼宁却是下了决心要拖人一道的,直接否决了他,“比大吗?”
司九楠愣住了:“推牌九难道不是比大吗?”
问完就见得面前人脸色一沉,下意识闭了嘴。甘幼宁瞪完人,这才又转向了对面:“公主,你答应过我的,这就算第二件事吧。”
玛依娜闻言面色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不过一瞬,却是干脆道:“好。”
甘幼宁点点头,很是满意:“那木谷主?”
“不玩。”
好的吧。甘幼宁却是没有再劝:“夫君我觉得,我们三个人玩,也是可以的。”
司九楠嗯了一声,不然还能怎样?
欢欢喜喜洗了牌,很是熟练地将牌垒好了,又将骰子递给玛依娜:“公主,我们中原最是重礼节了,这头一个庄,便就给你来坐。”
“什么叫庄?”
“……”千算万算,没算到公主不会牌九,甘幼宁有些傻眼。
“就是你开牌。”答话的却是边上分明不想游戏的人,木行水点了点那骰子,“扔。”
玛依娜原只是因为答应了甘幼宁,倒也不是真的在意,既如此,便就拎了骰子转了一下,两个骰子骨碌碌转了几道,冷冷的男声又起:“三,她头你尾,切三道。”
“?????”这是什么行话?
趁着甘幼宁都没反应过来,木行水却是直接上去从洗好的牌里垒了六张牌,两两分三道放在了几上。
玛依娜垂了眼:“然后?”
“你尾。”又是一个上手,两张牌就推到了玛依娜眼前。
甘幼宁着实滞了一道,下一刻便就见身边男人伸手去摸第一道牌,立时就拦住了:“夫君做什么?”
“替你拿牌。”
“不不不,你可晓得牌最忌讳什么?”甘幼宁宝贝地将自己的牌死死捂住,做鬼一般挪到了自己面前来。
“什么?”
“最忌讳被人染了牌运。”甘幼宁点点几上最后一方牌,“你摸你的,我摸我的,输了互不相干。”
“……”哭笑不得,司九楠便就单手将自家牌拿回来。
甘幼宁搂了牌来,很是心地拿指腹摸了摸,又摸了摸,面上便就堆了笑:“来来来,下个注吧!一个银锞子也是钱呀,要不要下注?”
“下注是什么?”玛依娜又问。
“钱。”木行水答道。
“我没有钱。”
“你一个公主,怎生没有钱呢?”甘幼宁摇头,“那不成,没有银锞子的牌九它不完整。”
着便就解了自己的荷包来:“这样,我借你几个,玩着才有意思。”
“……”玛依娜直觉是想要推脱的,奈何对面太热情,又瞟见那男人胳膊上的伤,想到酷辛还被关着,终究是接了过来。
甘幼宁敲了敲司九楠面前的几面:“到你了。”
“好。”
待得三方钱都摆好了,甘幼宁嘿嘿一笑:“对不住各位,我这点大!”罢啪的一声掀了牌来。
司九楠瞧了一眼,确实很大,九点。男人伸手将自己面前的钱推过去:“夫人厉害。”
“哈哈哈!对不住对不住了。”
“零点,我输了。”玛依娜将钱也要推过去,不想却被人按住。
木行水将她手里的牌色拍下,轻飘飘道:“天杠。”
“这是二十点,算作零。”玛依娜觉得方才被短暂的教学里提过,她应是没有算错的。
“天杠。”木行水淡色的眸子看过去,“夫人我的可是?”
甘幼宁觉得一口气便就堵在了嗓子眼,着实是噎住了,半晌,才将面前自己连带司九楠刚刚推来的银锞子都堆了过去:“无妨,无妨,再来!”
直待得日头西下,车厢里终于传来一声爆吼:“我讨厌推牌九!”
玛依娜有些无措:“我把钱还给你。”
“我不要!我赌品还是有的!”甘幼宁嘴上发狠,眼睛却是盯着对面那一堆银锞子,心都在滴血。
司九楠伸手将牌九都收好了,放在了她瞧不见的地方免得她伤怀,安慰道:“初学者总归运气好些。”
只这话并未有安慰到某人,又是半刻,甘幼宁端坐了些,忽而点了点男人的荷包:“夫君,你这钱袋子它沉吗?”
“很沉的。”司九楠从善如流,下一刻便就将自己的荷包递了过去,“还是夫人替我收了吧,我的钱都是夫人的。”
木行水挑了眉,哦?之前不是输了互不相干?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