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有你
闻言男人却是自晒一声:“若如木兄所言, 自是应当要清楚告知幼宁, 否则,木兄的法子,她定是坚持不下来的。”
“是。”木行水肯定。
这倒是出乎司九楠的意料,也不知他肯定是前者还是后者。
许是觉得应要解释, 木行水难得多了一句:“私以为, 佳偶便为一体,此乃二人之事, 当告于夫人, 亦为公平。”
“木兄所言甚是。”司九楠谢道, 也站起来与他一并立在檐下。
木行水与他相处也非浅薄, 自是明白他有自己的考量, 便不再多言, 只抬脚下去:“勿送。”
目送他行远,司九楠忽而想起那一年, 也是这般冬日, 京郊的早梅惹人奔赴,回来的途中, 却是有一枝新梅羁了他肩头, 鬼使神差便就伸手去折了。
楚见琛从旁笑他莫非是要拿回去送夫人的, 被他尴尬应了。那时候他们已经许久未有好好话, 听了身侧人笑语,却也只能捏紧了花枝。
这一捏,便就捏了一路。回府的时候, 司棋道夫人今日心情不好,正带了蕊儿在池边喂鱼。
他转脚往池边去,正听她骂得厉害:“竟然这般待我姜姐姐,姜姐姐千好万好,那岑家算什么东西!”
蕊儿劝得声:“夫人莫要气了。”
甘幼宁却是不听,兀自气得越发激烈,将手里的鱼食全数都砸进了池子里:“姜家早先便就在咱们甘家对门,你可曾见过姜姐姐一点不好?休便就休了?姜姐姐虽是无子,可也是给他姓岑的抬了几房的,如今倒是直接翻脸不认人了?!”
蕊儿声音更是了些:“夫人歇气。听少爷的意思是,姜家不同意和离,岑家才写的休书。”
“呵!这便是我更气的!”甘幼宁又砸了一把鱼食,“我气姜姐姐吃了那么多苦药,受了那么多扎针,忍气吞声。姜家又不是家,做何不同意和离要姜姐姐受这个气,膝下无子最痛苦莫不是姜姐姐吗?!身体之苦已是吃尽,如今还要将她心都撕碎了!”
“夫人……”丫头不知再如何劝,只道,“怕是姜家有其他考量,夫人便就听听算了。”
“我自是只能听听算了,”可终究不得味,甘幼宁撅起了嘴巴,“若这事儿摊在我身上,我才不要受那么多活罪。若是不得和离,大不了我剃头做了姑子远远走开,也免得糟心!”
“呸呸呸!夫人快吐出来!夫人不得这般话!”蕊儿着急,一行拉着她,一行先摔了口舌。
甘幼宁觑她一眼,站起来拍了拍手:“我又没有错!既是一心只为了孩子,那还要什么夫人?我甘家没这个道理!”
明显已经着了火的女人,忽而一抬头,正对上他的眼,下意识就皱了眉头:“你今日怎么来了?”
这是他们两个人的园子,她却问得也无甚问题,两人确然有些生疏了。司九楠嘴笨,只将梅枝递过去:“郊外绊身的梅枝,应是想我带回府。”
熟料面前人怒目更是一瞪:“怎么?这梅枝成了精缠上你了?你可是要告诉我你出去走一趟忽然就逢了春?”
“……”她正值气头上,司九楠无话能答,便就被这般骂了一通,最后便就又收了梅枝来,“夫人不喜欢,便就算了。”
罢他转身走了,便又是好些时候未去寻她,连带着那枝梅花都干枯了。
思绪辗转了一遍,司九楠也不知为何会想起这些,许是心中仍是害怕,害怕那他一直放在眼里片刻不想错过的人,一语成谶。
天色渐渐暗下来,府里人送了晚饭过来,远远的,司九楠才瞧见那一抹倩影。甘幼宁穿得不少,对着手呵了气往院里来,瞧见他立在檐下,便欢喜跑过来,冰凉凉的手扯住他衣袖,很是熟捻地探进去焐在他的胳膊上,笑嘻嘻与他道:“夫君可是在等我?都等成望妻石啦!”
男人好笑,任由她的手作乱,只问道:“不是去还腰牌,如何去这般久,暖炉怎么也没捧着?”
他背着屋里的光,瞧不真切,甘幼宁只觉得这人似乎有些心思,便就胡乱应着:“外头回来就去了慕容姐姐那,自是没来得及捧呀!唉——慕容姐姐常年在这边关待着,好些东西都觉得新奇,我便就多陪她了些话。”
司九楠便就又笑了:“慕容侧妃很好,你多陪陪也是应当。”
“对对对!慕容姐姐还与我要带我去泡汤池呢!”甘幼宁扬起脸,“我就这侧妃腰牌如何这般好使,原是姐姐常有外出去汤池,守门的都晓得呢!”
司九楠嗯了一声:“应是侧妃也交待过,这边关城门可不是那般容易进出的。”
甘幼宁点点头,又抱着他胳膊往里头走:“慕容姐姐原是要留我吃饭的,可我想着夫君应是回来了,定是很想念我,我得回来陪夫君一起用饭,这才忍痛告退。”
“既如此,我确然很感动,谢过夫人。”
甘幼宁却不满意:“夫君夸人太敷衍了,不得劲。”
大概是瞧见男人面上的茫然,甘幼宁更是无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夫君每次都这样,怎么傻乎乎的,今日更是傻。你莫不是今日又想起来我上辈子欺负你的事儿,心里不得味呢?”
闻言司九楠当真是惊诧了一下,险些露馅,好在只是一瞬便就淡道:“夫人又胡了。”
“啧,”甘幼宁本就是随口一,笑眯眯地将桌上食盒开,细心教导着,“往后若是叫你夸我,你想不起来,便就不要夸了。”
“不夸了?”司九楠纳闷。
“对呀!别夸了,你夸不来,就那几个词儿,你也用不好。”甘幼宁将菜摆好了,又过去拉他,“你就直接亲我吧!”
“……”
“你看你咋又傻了,哈哈哈哈哈……”
笑声突然断了,甘幼宁眨巴了一下眼睛,瞧见面前放大的脸,饶是分明自己提的建议,竟然也会心跳突然漏了一下般。
“夫人得对。”司九楠完便就绕过她,先行坐下,提起了筷子来,“夫人吃饭吧。”
甘幼宁背着他愣了一刻,忙慌又坐下去拎起筷子来,也不瞧他一眼,囫囵道:“夫君这也不对,不夸的时候不要乱亲,这不合礼数。”
话未完,听见对面沉沉一声笑,甘幼宁哼了一声,将一筷子的绿叶菜全数甩到了他碗里:“吃饭!吃饭堵不住你嘴巴吗!”
回答她的却是更欢畅的笑。
司九楠本是还有些沉滞,此番全数都抛了个干净,笑眼中只见得她佯怒的模样,很是美好。
一顿饭用了好些时候,等丫头们收拾干净了,甘幼宁想起来原先记着的事,忽而哀愁起来:“夫君,这北疆来了才晓得,这儿的肉可是比京城里还好吃,又大块又好吃,我本想着在这边怕是要抽条些,可现下瞧着,我莫不是要胖成球了。”
司九楠仔细瞧她,丝毫也瞧不出来她哪里又胖了,而且,分明是更好看了,便就诚挚摇头:“我没看出来。”
“没有吗?”甘幼宁捏了捏自己的腿,“我觉得粗了些。”
这个司九楠不好答,半晌才道:“旁人瞧不见。”
甘幼宁愣了愣:“对呀!夫君得很是有道理,瞧不见的肉,那就不叫肉。”
“对。”
于是,草草就了结了心病的某人终于是安心坐了下来,步子也不散了,就趴在桌上瞧男人写东西,嘴巴无趣,便就与他又道:“你可晓得慕容姐姐作何要时时去泡汤池?”
“为何?”
“慕容姐姐能文能武,之前二殿下被困,是慕容姐姐冲进重围救了二殿下,”甘幼宁盯着男人的笔杆子,继续道,“不过,慕容姐姐的腿上中了箭,如今每每天凉了就疼,大夫泡热汤可以缓解,所以二殿下才叫姐姐去的。”
“哦,原是这般。”司九楠恍然,“此前确实有过一役,二殿下以少敌多,最后却是杀了出来,竟是慕容侧妃的功劳。”
甘幼宁点点头:“这般好的侧妃,二殿下真是福气。只我总觉得,慕容姐姐不开心。”
“怎么?”
甘幼宁皱了眉头:“我觉得慕容姐姐很是喜爱二殿下,可二殿下只是敬她。”
司九楠这才停了笔,笑道:“你又如何晓得?”
“我就是感觉。”甘幼宁认真道,“爱一个人,是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
司九楠是真的有些好奇,只见面前人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与他道:“这里不一样。”
她得煞有介事,男人便就跟着认真起来:“眼睛?”
“对,眼睛不一样。”甘幼宁点头,“夫君看我眼睛里有什么?”
司九楠瞧进那一双漆黑的眼里,清澈而明净,似是无暇的墨玉般,一时间,便就看入了神,还是明快的声音将他拉离出来。
甘幼宁:“夫君看见什么了?”
“星光。”是最为璀璨的那一种,司九楠如是想。
甘幼宁却摇摇头:“夫君的不是重点。”
“重点是什么?”
“重点是——”甘幼宁嘻嘻一笑,“我眼里有你啊!只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