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急回
甘幼宁被司九楠一路抱回去, 想不出来, 连瞪眼都做不得。
直等木行水确定无事休息半个时辰便好,男人的脸色才稍微好一些。
司九楠替她擦脸,皱眉道:“叫你在府里一如寻常,做何去慕容珂那里?”
“嗯?!唔!唔唔唔!”
听不懂, 司九楠放下帕子, 仔细瞧了瞧她:“你是慕容珂情有可原?”
甘幼宁点点头,觉得不对, 又摇了摇头, 一着急, 就呜哩哇啦又是嚷嚷了一气, 看得人心焦。
“慕容珂并不是要害你?”
这一回, 床上人老实点了头, 外头蕊儿端了药进来,司九楠接了手把人抱坐起来喂了。
那个苦, 甘幼宁差点呸了出来。只是, 不愧是药谷谷主亲自熬的药,当真是喝完不过一刻, 便就能出话来。
可不待甘幼宁开口, 就听得司棋叩门进来:“爷, 慕容侧妃——去了。”
“去了?!”甘幼宁蹭的站起来, 许久未动作,这般一激动还有些晕,此番却只顾得上大声质问, “什么叫去了?!”
司九楠伸手将她抓了,看向门边人:“清楚。”
司棋点头:“方才传来的消息,是产大出血,大夫赶到的时候,已经去了。”
这么快,仿佛一切儿戏一般,甘幼宁足足愣了半天,才诺诺道:“她知道自己要死了,她知道的。”
着着,眼睛便就红了,司九楠看她突然如此,心下便就慌了,矮声唤她:“甘幼宁。”
“她知道的。”谁料面前人陡然瞧住他,竟是当真落了泪,甘幼宁全然不知自己为何而哭,可就是忍不住,“那碗药,那是她自己喝下去的。”
“……”
整个王府里都是静寂,肃杀得让人心窒,人人皆知,侧王妃罪孽深重,便是连葬礼都不配拥有。
永王殿下将自己关在屋里,足足三日,第四日拉开房门,屋内一片狼藉,楚见恪什么也没,步伐仍是稳健,却在京中来人抬棺出去的时候,踉跄了一下。
线人来报,北唯哈新王称有中原人多次挑衅欺辱族人,商路劫持,命戍边将领给予法。
“杀。”
三日未曾现身的人,口中只吐了这一个字,便就提了缨枪上马,往军营奔去。
这一战,未禀而先起,传到官家耳中已是开战数个时辰。奏折被狠狠摔下金殿的时候,全数朝臣皆是拜下。
这一拜,拜的是天子盛怒,可这官家的盛怒,总该有人承受。
睡荷殿里,修长的指甲突然裂了一道,宫女心跪了,就听得上首女人冷冷的一哼。
夏贵妃已然没有了惯常的笑意,素来懒散的眼神瞬间凌厉起来,望向东宫的时候,已然带了恨意。
“母妃!母妃这不是真的对吗?”楚见宇进殿的时候,正是瞧见夏贵妃眼中那不及抹去的凛冽,端是跪了下去,“母妃!二哥不会做这种事的!二哥不是会与父皇作对的人,他没有那个野心啊!还有二嫂——她怎么会做出那般叫二哥寒心的事来?”
“起来!”夏贵妃厉声喝道,叫跪着的人立时顿住。
须臾,她就站起来,抬手抚了抚儿子的肩膀:“你二哥自然是不会,可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母妃什么意思?”楚见宇仰头看她,“那二嫂呢?二嫂当真是北族人吗?二嫂对二哥那么好,她究竟为何要联系北族人?!”
“这不是你该过问的。”夏贵妃松开手来,“记住,你什么都不知道。”
“母妃何意?母妃晓得什么?”
“来人。”
“在!”
“五殿下得闻战事,身体不受,栽倒在睡荷殿前,送回府中修养,着御医随身调理。”
“是!”
“母妃!母妃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啊!”只这声音终究是远去,独留一人立在那殿前。
远远已是能够瞧见陛下身边的公公正领了一行人来,手中那明色的布帛,隐隐昭示着不祥。
夏贵妃眼中恍惚,仍是记得那人与她的话:“贵妃筹谋许久,可曾想过一朝事发?你放心,与本宫合作,定是不会叫你失望。”
“太子在什么,恕本宫愚钝了。”
“贵妃娘娘当真忘事,可须得本宫提醒一番?夏家有嫡女,曾走失而归,善骑射,明眸善舞,后入宫,贵为妃。”
“……”
“夏贵妃不记得了,那本宫再提醒一声。二哥戍边无归,却连个王爷也未有册封,五弟自幼多病……”
“够了!”
“夏贵妃原是想起来了?”男人笑起来,却十足地阴鸷,“不明不白的女子,父皇不会叫你摸到大合的根基。娘娘筹谋至此,为的,岂非是一场空?”
“你待要做何?”
“不若这样,你我合作,你助我联络有无,我保二哥身世不宣。”
呵!皇城的风从来都是由北而来,呼啸不止。夏贵妃撩起裙袍,直直跪伏地上,楚见昀——当真是与其父一般,对亲子都能下得了手,更莫是手足相残。
可怜宇儿自幼聪敏,却被无端陷害,缠绵病榻,如今她只有恪儿这一个心头骨,亦是要被人当作棋子。
手指扣得甚紧,夏贵妃接了那圣旨,声音朗朗:“臣妾,跪谢皇恩。”
夏贵妃罚入冷宫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前方战事正酣,司九楠扬了剑指点了一处沙地,却是瞧见楚见恪出神,清咳了一声。
“殿下。”
楚见恪看向那沙盘:“。”
“既是已经战了,贵妃娘娘便也是替殿下负重而行。”司九楠收回手,“箭在弦上,但看殿下可能当真戴罪立功,扭转形势。”
不想男人冷哼一声:“你也觉得,这是戴罪立功?”
“殿下。”司九楠沉了声,“司某的罪,是未禀先战,无他。再者,大合与北唯哈,势必有此一役,殿下只要拿出足够的战功,拿出足够的证据,便就能救贵妃娘娘出来。”
“证据?还要什么证据?”
“殿下不想知道究竟王妃娘娘缘何怨去?”
“……”这一回,楚见恪总算是定睛瞧住他,“司先生以为这是有人谋划?”
“殿下可曾听过一句话,若是一连串的事情接连而至,那必有其因。”
“司先生以为是谁?”
“这就需要殿下尽力了。”司九楠重新提了剑,“殿下?”
几日不曾梳洗的男人目光沉沉,落在那森森剑气上,终究站了起来。
甘幼宁是在颠簸中醒来的,仓惶中一掀帘幔,竟是只瞧见司棋的后脑勺,左右不见司九楠的身影,瞬间就明白过来:“混蛋!”
“夫人?!”司棋手里驾着马车,忙慌解释,“九爷已经联系了甘侍郎,咱们再往前些许,夫人就可跟甘侍郎回京了。”
“谁要回京了!谁要?!”
“夫人莫气,九爷了,事发有变,夫人不该在那般危险的地方。”
“那他呢?!”
司棋顿住了,而后道:“夫人放心,我送您上了甘侍郎的马车就立马折回,保护九爷。”
“你是傻吗?!送我回去!回北疆!”
“夫人冷静,夫人……”司棋牢牢扣着缰绳不叫她过来,最后无法只得又道,“夫人,您听九爷一次吧!九爷定是不想与你分开的,若非是形势危急全然不会这般啊!”
甘幼宁自然是抢不过他,又是一个在车里,本就有些吃力,闻言更是没了好声:“既是知道,为何还要叫我走?越是情况不对,更应是要在一起,否则岂非最后一面都见不成去?!”
“夫人……”司棋惊呆了,半晌竟是也着了气,“夫人怎么这般!九爷不会有事的!”
甘幼宁原就是气话,此番见得面前子脸都涨红了,终于是冷静了下来。
如此半晌。
“好了,我错了,夫君不会有事的。”甘幼宁坐了下去,外头的夜色一一往后迅速退去,驾车的厮肩膀抖了抖,没有回复。
她自然是晓得自己回去反倒是会叫他分心,她自然是晓得他是担心她,可是……可是司九楠……
甘幼宁想不下去,却到底服了自己,又看了面前厮一眼:“司棋,对不起。”
司棋抿了抿唇,心里明白夫人是真心对着九爷的,又是主子,哪里有属下跟主子生气还让主子道歉的道理,立时就垂了头:“夫人坐好了,我驾快一些,早一点回去保护九爷。”
“好。”
夜风飒飒,吹皱了多少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