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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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久不见, 此番她哭得脸鼻通红, 司九楠执了帕子替她擦着,擦得轻柔又心,甘幼宁难得乖顺地仰着脸给他摆弄,帕子擦过眉心, 她便就闭了眼去。

    脸上轻轻巧巧, 须臾却是停了下来。

    “怎么了?”

    “甘幼宁。”

    “干嘛?”

    白白净净的人儿,却是凶巴巴问道, 眼睛就要睁开, 被男人伸手覆了上去, 便就没了声响。

    本就是静谧的深夜宫外, 更是静得连彼此的心跳都能听闻。掌心下是她软软的眼睫, 司九楠能想象它们忽闪的模样:“我从没有想过丢下你。”

    这话分明没头没脑, 甘幼宁却是听懂了,只是片刻, 便就笑了:“我知道。”

    他不清楚她可是真的明白, 只诺诺道:“我真的。”

    “我也真的!”甘幼宁干脆将那手掌扒拉下来,对上男人的眼, 笑得眸中闪亮, “因为你不敢的, 对不对?”

    “……对。”

    似乎一切都不需要再, 司九楠继续拿帕子替她擦脸,甘幼宁便就一瞬不瞬盯着他瞧,瞧到他终于是下不手了:“怎么?”

    “夫君, 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

    “什么?”

    “父兄为了趁我不备将我哄去荣家,给过我一封休书,”见男人面上不动,光是那手顿了顿,甘幼宁眼睛更是亮了些,抓着他的手都稍微用了些力,“那休书写得甚好,落款也很是端正。”

    “是吗?”

    “是呀,夫君可还记得?”

    “不……不记得了。”当时情急,他确然是去信给甘幼辰过,一定趁她不留意的时候送进荣府去,莫要与她太多时间思考,不想他们竟是想了这个法子。

    “司九楠,你什么时候写的休书?!”甘幼宁直接扯过他手里的帕子,狠狠往地上一摔,奈何那帕子软物,丝毫没听着响,气势丢了一半。

    司九楠眼见着方才还在面前的人突然退后几步,俯身搬了个大石头过来,将将在他面前重又砸了下去,这一回,当真哐咚一声,连尘埃就扬了扬,再一抬首,就见甘幼宁已经瞪了眼站在他面前:“司九楠!”

    “……”

    甘幼宁哼了哼:“你真的不与我清楚吗?!”

    “我……当真不知……”

    “骗人!我瞧得清清楚楚!那就是你的字!化成灰我都认识!”甘幼宁点着他,“你是不是当我傻子呢?真当我不识字?!”

    “没有。”是真的没有,他真的没想到,甘幼辰父子会写这封休书来,可见她实在是气极,终是矮声道,“你……你还留着那休书不曾?”

    “呸!你想得美!”甘幼宁恨恨道,“就是休书,那也该是我来写,你凭什么先写?!这辈子我追你追得这么辛苦,就算是始乱终弃,也该是我来!”

    “……”司九楠本是心中忐忑,只这话入了耳,竟是有些怪异来,可面前人端得严肃又气愤,叫他不能辩驳,遂跟着点头,“是,我不配的。”

    甘幼宁才不会听人道歉伏,如今一切都过去,正是秋后算账的大好时机,他想要这般了了,想得美!

    于是,司九楠耳边炸了炸,险些没听清楚她的话,甘幼宁便就提了声音,重复了一遍:“那日我没细看,怕是看丢了你的心里话,来,你再背一遍休书来我听听。”

    “夫人……”

    “背啊!”

    此时的司府里,甘长青面前的茶水已经换过了五次,司棋第六次进来的时候,那原本还端坐的人终于站了起来。

    “你出去瞧瞧,你家主子可是许久不回家,迷了路。”

    “是!”司棋也是心里着慌,怕是那官家突然又变了主意把人给重新关了,得了吩咐立刻就要往外头去。

    只脚方踏出去,就听得有声音传来。

    “混蛋!都是混蛋!”

    这声音咋呼得很,甘长青本是要迎出去的,突然就顿了脚步,眼看边上司棋正要出去,赶紧道:“你去,悄悄给你主子,解决完这边事来书房寻我。”

    “大人?大人您……”

    话没完,外头人就已经跨步进来,甘幼宁的声音十足地气魄:“爹!”

    “哎?宁儿回来了?”甘长青脚下一拐,很是顺遂地赶紧就又撇了回来,笑着转过身去,“总算回来了!贤婿受苦了,一切可还好?”

    好的吧,明显是不好的,不然怎么出狱这般大喜的事儿,落在这女婿脸上似是天都要垮了。

    “爹爹在这儿正是好得很,宁儿有事要问爹爹。”

    “何事?”甘长青站得远了些,“哎,有什么事情,先坐下来暖和暖和再吧!对了,你兄长呢?”

    “不知道。”甘幼宁忍了忍,“兄长向来听爹爹的话,想来这事儿兄长也是听了爹爹的,他在不在,倒不重要。”

    司九楠立在边上,面上欲言又止。起来今日这心情,实在是起伏,很是不好受。

    “爹爹来解释一下休书的事情吧。”甘幼宁开门见山,“夫君他不知晓休书的事情,这可就奇了怪了,我记得这休书可是兄长亲自交于我的,写得当真是叫人肝肠寸断呢!”

    “宁儿啊,这个……”甘长青想了想,“这个事出从急,你是聪明孩子,当不能这般不讲理,可是?”

    “爹爹得对。”甘幼宁深以为然般点了头,又转向了司九楠:“所以,夫君是当真不知晓此事的,一切净是爹爹依着书信描摹了夫君字迹,拿了休书来骗我?”

    司九楠想点头,可碰到岳父大人的眼神,又轻易点不得。

    “这倒是没什么。”甘幼宁点点头,“确然是事急从权,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这事儿都是为了计划,我可以不追究。”

    着,她扬起眼,在面前两个人劫后余生的目光中,缓缓从怀中掏出了一片边沿漆黑的布帛来。

    甘幼宁:“我不过是好奇,这事急从权的休书,如何日期竟是写的大婚当日?”

    甘长青:“……”

    司九楠:“……”

    是,休书可以是假的,字是可以模仿的,一切都好像很合情合理,那么时间呢?若非是她那日伸手从火中最后捞出了这一片来,她当真就将此事揭过了。

    见二人皆是沉默,甘幼宁挑了挑眉:“夫君?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