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龙眼
海雪便隔着门问:“方才可是二公子在敲门?”并不着痕迹的错了错身子, 恰将夭夭严严实实的遮挡住。
宋引意识到失礼,匆忙收回视线, 笑问:“什么敲门?”
海雪一愣,便将方才在室中听到的动静讲述了一遍。宋引脸色渐渐凝重, 视线搜寻一圈,最终也定格在迎面那幅仕女图上。
“这屋子有古怪,须得尽快离开才好。”
他急问海雪:“出门时可带披风了?”
海雪一听便知有异,忙道:“在马车上,奴婢这就去取!”
“来不及了。”宋引大步跨入雅室,见榻上放着块蓝色丝绒绣花毯子,拿起展开, 将尚在酣睡的夭夭一裹,抱着她便朝门外冲去。
海雪情知此刻也不是计较男女大防的时候,按了按砰砰直跳的心, 惶然跟上。
谁料三人还没奔出大门,一道人影忽从外面堵了进来, 似笑非笑的问:“宋副使要去何处呀?”
他一边, 一边极自然的将雅室门关了上去。目光滴溜溜的落在毯子里露出的那截雪颈和那张娇醉如花的玉面上, 淫光大放。
“季侯孙?你想干什么?”宋引极警惕,立刻退了一步,更紧的抱住怀中之人。
季侯孙嘿嘿笑道:“我还能干什么, 自然是奉都督之命查案来了。”
他悠悠然从怀中掏出一块四角皆刻着夔龙兽的铜色令牌,眼睛却还黏在紧贴美人雪颈的几缕青丝上,漫不经意道:“前段时日有名女鬼从纯阳炼狱里逃了出去, 至今下落不明。都督便赐我夔龙令,命我带领众兄弟暗中查访,将其缉拿归狱。”
到这里,他笑吟吟的望着宋引,话锋一转,语调陡然抬高了几分:“本督使现在怀疑,你怀中女子便是被那女鬼附体,才会神志不清,胡乱呓语。”
海雪急道:“大人误会了,我家郡主分明是吃醉了酒。”
明知他一派胡言,可忌于那块夔龙令的威力,宋引并不敢当众与他撕破脸,只强忍怒意道:“季督使有何证据证明此事?”
“二公子,不如请令妹琼华郡主过来,今日行酒令是她提议的,她一定可以为我家郡主作证的。”
海雪心焦的提醒。
这季侯孙一脸淫邪之相,又在夔龙卫担任督使之职,似乎连宋二公子都很忌惮他。若他硬要扣个女鬼附身的罪名在郡主身上,别她一个婢女,就算是侯爷和夫人在这里,只怕都未必敢从夔龙卫手中抢人。
宋引素来了解季侯孙死缠烂的脾性,一时也没想到其他好主意,便点了点头,示意她过去。
海雪低头疾步走到门口,欲推开被季侯孙合上的那两扇门,去东面找琼华,不料季侯孙却无赖似堵在她面前,啧啧叹道:“美人,你当我傻是不是?你找宋副使的妹妹为他做主,那证词你信么?”
“今日参加诗会的有很多贵女,就算琼华郡主不行,其他人总可以罢!”
海雪仰起头,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杏目微微颤动的望着季侯孙。
“美人好刚烈的脾气。”季侯孙饶有兴致的量着她,目光上下游移间,不由落在了她饱满起伏的胸脯上,笑道:“你去罢。我倒要看看,谁敢为一只女鬼作证。”
见他果然微微错身,让开了位置,海雪拉开雅室门便朝东面飞奔而去。
不多时,琼华便引着几名贵女过来了。郑红玉与郑红桑也在其中。
进了雅室,众女见夭夭竟被宋引用毯子裹着抱在怀中,皆微微变色。再一触到季侯孙淫邪的双目,又纷纷吓得低下头去。
一下子看到这么多美人,季侯孙自然是兴奋的。只是跟宋引怀中那个娇香软玉相比,这些美人显然要逊色几分。
他不紧不慢的道:“本朝律令,私藏包庇鬼物者,与鬼物同罪。掉脑袋还是轻的,若被投入炼狱,管你是王孙公子还是娇弱美人,八十一般酷刑,少不得要给你们脱层皮下来。你们可要仔细回话,不得有半句虚言。”
众女果然目露惊慌。
宋引忙道:“你们休怕。把你们知道的、看到的如实出来即可。本朝法度严明,绝不会容许他胡乱冤枉好人。”
他目光期待的望着琼华:“三妹,你先。”
琼华点头,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略讲了一番。其余贵女见琼华开口,胆子也大了些,又填补了些细节。
季侯孙眼睛一眯,见站在最末的郑红桑始终未开口,只直勾勾的盯着宋引怀里看,便道:“依你们所言,这孟菖兰最多也就喝了半坛酒劲极弱的果子酒,醉成这样也委实夸张了些。你们再仔细想想,她今日可有什么反常举动?”
“有!”郑红桑兀得把脸转过来,妒火中烧的道:“孟菖兰对龙眼过敏,以前从不饮龙眼酒。可今日的酒就是龙眼酒。她喝了半坛子都丝毫不觉,亦无过敏反应,实在奇怪。”
这一番话无异于平地惊雷,室内众女皆被震得一呆,齐刷刷回头望向郑红桑。
琼华也呆了好半晌,待反应过来,立刻眸色惊慌的望向宋引:“对不起二哥,我真的不知道菖兰妹妹对龙眼过敏。”
又急得眼圈发红,嗔怒的朝郑红桑道:“你既然知道菖兰妹妹对龙眼过敏,为何不早跟我?若是知晓此节,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她喝龙眼酒的。”
郑红桑冷笑:“我就是存心试探她的。上次在山上围猎那次,我就发觉她不对劲儿了。一个死人,怎么可能突然死而复生,也亏得你们相信。依我看,她分明就是被邪祟附身了。”
宋引与海雪皆刷刷变脸。
立在她身旁的郑红玉已然吓得面色发白,手足虚软,几乎下一刻便要倒下去。
琼华急得直掉泪,抢到郑红桑身边道:“你休要再胡言乱语!也许,菖兰妹妹是真的对龙眼过敏了才会如此反应。”
“是不是过敏,找个大夫一看便知!”郑红桑挣开琼华,双目泛红的冲到季侯孙面前,噗通便跪了下去,咬牙道:“孟菖兰不仅对龙眼过敏,还有心口疼的毛病。延康坊内有一家东瀛医馆,医馆内的杜大夫常到西平侯府给孟菖兰看病。季督使只要把那大夫拘来一审,便知我的是不是实言。”
“郑姐快快起来,你这份证词可真是解了我燃眉之急。”
季侯孙紧忙扶起郑红桑,神色郑重,心情前所未有的愉悦。他颇得意的扫视一圈,哼道:“孟菖兰现下嫌疑很大,你们若再为她遮掩,休怪本督使将你们当做包庇邪祟的同党,重罪论处。”
一时间,众女皆噤若寒蝉,再不敢多半句。琼华也咬唇,委屈的望着宋引,低下了头。
海雪万万没料到事情会走到如此地步,只能把最后一线希望寄托在宋引身上,恳求道:“二公子,你一定要为我家郡主做主!”
“怎么?到了这等时候,宋副使还要包庇这女嫌犯么?”
季侯孙眼睛复眯起,落在宋引身上。
他故意晃了晃手中那块铜色令牌,道:“宋引,卫都督总是夸你识时务,知进退,你可莫要辜负了都督对你的信任。”
宋引喉结动了动,鬓角一滴冷汗无声滴落,他紧紧攥住蓝毯一角,嘴唇张了张,刚要开口,“砰”得一声,雅室门被人一脚从外面踹开了。
两列白衣玄甲的士兵迅速冲了进来,将室中众人团团围住。
季侯孙脸色一变,急得大跳起来:“放肆!你们干什么?可知我是谁?”
“季督使的鼎鼎大名,这邺都城谁敢不如雷贯耳?”
一道声音冷冷灌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