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相思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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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黎明似若有所思, 穆玄心中一动,道:“听闻黎捕头也出身玄门大宗, 见识广博,颇精通术法。莫不是见过那符文?”

    黎明摇头, 道:“世子笑了,不过年少时机缘巧合,有幸习得些雕虫技而已,何谈精通。这符文的画法的确诡奇罕见,黎某也是第一次见到。”

    两人又到二楼转了一遭,黎明命手下拿京兆府的封条将那一整排房间都封死了,把夹道里陈列的那些仕女图也都悉数收缴, 才与穆玄抱拳为礼,道:“兹事体大,幸而世子及时发现这邪祟的行迹并告知京兆府, 否则日后酿成大祸,京兆府上下定难脱罪责。”

    穆玄道:“区区事, 何须挂怀。若非玄牧军被牵涉其中, 我亦不会查到此处。眼下我最担心的是两桩事, 一,这两只邪祟逃窜以后,恐怕会再找新的人皮掩饰身份。二, 是否还有其他邪祟披着人皮作案。”

    黎明点头:“世子所言极是,眼下须尽快找到那邪祟的藏匿之地,才能避免再有无辜百姓遭其毒手。只是……这邪祟行事如此阴毒狡猾, 此事恐怕要多费一番周折。”

    穆玄道:“查证失踪人口之事,黎捕头可有进展?”

    黎明:“此事阮校尉已与我明。既是世子拜托,敢不尽力?我已命人回府衙调取卷宗,稍后便可请世子过去查阅。”

    听他提起卷宗,穆玄眼睛一亮:“最近果然有人口失踪的案子?”

    黎明却道:“不瞒世子,京畿及京郊附近若有人口失踪,百姓必会到京兆府报案。可近半年京兆府所记录的失踪案,皆与之前南郊案受害人吻合,且失踪者都是男子。京兆府并未接到过家中走失女子的报案。”

    闻言,众人心中俱是一寒。既然无人报案,就明那些邪祟披上人皮后,都完美的扮演着受害者的角色,连其亲族都没有发现异常,譬如李香君和采莲。但黎明既然命人去调取卷宗,明此事另有隐情。

    果然,黎明神色凝重的道:“但今日之事,却令我想到一桩困扰京兆府多时的怪事。”

    “大约半年前,京郊清溪山下有百姓到京兆府报案,称家中妇人在溪边浣衣时,于水中发现无名浮尸。京兆府派人去捞,才发现那尸体全身肌肤毛发脱尽,根本辨不出本来面目,也分不清是男是女。访过附近村庄,都未有失踪人口。无奈之下,京兆府便在城中贴出告示,希望有人过来认尸。不料一月过去,那浮尸都无人问津。最后还是衙役们将尸体拉到乱葬坟里埋了。”

    “这本已是一桩悬案。大约半月前,又有京郊百姓在南郊护城河中发现无名浮尸,尸体的形状与半年前那具浮尸一般无二。孙大人命我带人查访护城河附近人家,也未发现有人口失踪之家,至今那尸体仍摆在京兆府中无人认领。”

    沈其华恰好在一旁,便同穆玄道:“黎捕头还曾来玄牧军中查访,只是适逢将军去洛阳公干,便由属下代回了。”

    黎明道:“在下一直以为,这两具无名浮尸皆是因为在水中浸泡太久,才会毛发肌肤尽脱、不辨面目。可如今再想想,那两具浮尸也许本来就没有「面目」。”

    阮筝恍然大悟,目瞪口呆的道:“黎捕头的意思是,那两具尸体很可能是被邪祟扒了皮才丢进水里的?”

    黎明道:“正是如此。”又问穆玄:“此事世子如何看?”

    穆玄沉吟片刻,道:“那邪祟既能披着被害者的人皮瞒天过海,而不被其亲族发现,定然心思极缜密。它若想掩人耳目,直接将尸体毁去便是,为何要丢在水中?”

    阮筝立刻道:“也许这就是它毁尸灭迹的方式。”

    穆玄睨他一眼,冷冷道:“你难道不知,清溪山和护城河皆是人口密集之地,京郊附近溪流河川无数,它要毁尸,为何偏偏选在这两处?”

    阮筝见他语气严厉,自知又疏忽莽撞,便讪讪闭嘴。

    恰好有衙役过来回禀一切已查封妥当。

    黎明亦明白穆玄话中深意,会心一笑,便道:“世子可方便移步京兆府?”

    穆玄自然应下,命沈其华将堂中其余人都放了,只羁押云裳阁店主及众堂倌,便带着阮筝往京兆府赶去。

    琼华望着他决然离去的背影,咬了咬唇,目中闪过浓浓的失落。

    众贵女受此大惊,也顾不得彼此安慰,一得自由,立刻迫不及待的飞奔出去,投向家人怀抱。郑红桑因受了巨大惊吓,情绪尚有些不稳,沈其华特地派人将她送到了郑府的马车前。

    琼华心事重重的步出阁外,不远处立刻走来一个衣着华贵、头戴玉冠的年轻男子,焦灼的唤了声“三妹。”

    “大哥。”

    琼华回过神,扑到那男子怀中,眼泪扑簌扑簌便掉了下来。

    这男子正是东平侯府的嫡长子豫章郡王宋越,虽未正式袭爵,已是东平侯府的实际当家人。

    宋越料想妹妹受到了惊吓,轻声安慰着,抬头望见宋引失魂落魄的从阁内出来,皱眉责怪道:“三妹素来胆,你既然也在,怎也不知道护着她些。”

    宋引恍若未闻,木然走了过去。

    宋越骤然露出怒色,只因周围不乏平素交好的世家高门,他碍于气度颜面,才不得不强自按捺了下去。

    这夜夭夭睡得并不算安稳,次日天不亮便醒了过来。

    见海雪竟然伏睡在床边,她又惊又喜,急忙摇醒她询问昨日之事。

    昨夜一场惊魂,海雪犹如在梦里,便一五一十把夭夭在云裳阁如何醉酒、那一阵诡异的铃响、宋引和季侯孙如何闯入、玄牧军又如何查案之事讲了一遍。

    “这次郡主能平安归来,其实多亏了那位穆王世子帮忙。否则,那季侯孙就要把郡主当做嫌犯抓进夔龙卫所呢。”

    夭夭没料到一个行酒令竟闹出这么多事端,以至于险些暴露身份,也顾不上思量与穆玄之间的这番纠葛了,心肝一紧,有些心虚的想:“郑红桑如何知晓孟菖兰对龙眼过敏?又如何知晓她常去的医官医馆?也不知海雪有没有把这场风波告诉姜氏?姜氏会不会因此起疑心……季侯孙若真把此事当做把柄,即使此次没得手,下次会不会再来对付她?”

    她越想越觉心虚,便道:“也怪我气量太,为了不输那行酒令,明知是龙眼酒,还喝了许多……”

    不料,海雪却气愤的道:“这事不怪郡主,是有些人心思歹毒,为了一己私欲,竟然……竟然给郡主下蛊!”

    下蛊?!

    夭夭惊讶的睁大眼睛,好半晌,难以置信的问:“什么下蛊?”

    海雪道:“是穆王世子那位随从透露给奴婢的,是有人在郡主的唇纸上施了一种叫做什么「相思蛊」的蛊毒,郡主才会行为反常,精神恍惚,误饮了龙眼酒。”

    “郑二姐的那位贴身侍女,本就是一个披着人皮的邪祟。她又在季侯孙面前污蔑郡主身份,依奴婢看,下蛊之事多半就是她们主仆干的!”

    夭夭简直如遭雷劈,思绪还停留在「相思蛊」三个字上。

    阿娘曾过,世间有至烈之情蛊,名相思蛊。若一个人将蛊种到另一人身上,久而久之,这两人就算是仇人,亦会深爱入骨。若其中一人变心,则会被万蛊噬心而死。

    当然,这种情蛊也不是百战百胜、无往不利的,若真遇到那等情比金坚的痴情人,就算是相思蛊也无法左右他们的心意。在蛊毒的反噬下,中蛊者通常会精神恍惚,昏迷不醒,身陷梦魇无法自拔。

    而所陷梦魇,正是心中深爱之人。

    深爱之人……

    夭夭联想起自己的梦境,陡然怔住了。

    她梦到的人,是穆玄。

    而且是幼时的穆玄。

    她究竟,何时有了这样的心思?!

    见夭夭懊悔的捂住脸一阵哀嚎,似哭似笑,海雪吓了一跳,急问:“郡主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