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8章过年
过年在即,工作也加快了进度。到了12月底,徐婉荞手里的通告也差不多赶完了。
这日终于得闲,邵恺过来敲她的门,顺便给她带了早饭。
徐婉荞接过来,放手里看了看:“糯米团?”
“那天看你在吃,想试试看。超市买的熟食一般都是放了很久的,不新鲜,这是我早上做的,你尝尝。”
徐婉荞让开了一点位置,邵恺进了屋。
明水别馆是中环有名的高档区,他当初买下这对门两间纯属是为了方便,现在倒是派上了用场。
“还挺好吃的。”徐婉荞啃了会儿,点点头。
“那你多吃点。”他笑了笑,眉宇舒展,转头去看窗外。这个季节了,竟然还有人在放风筝。
蓝色的昆虫风筝,在风中摇摇晃晃,渐渐振翅飞往更高的地方。
总感觉他心事重重的——徐婉荞多看他两眼,见他不话,她也不冒昧发问,低头继续啃糯米团。
这糯米团的味道是真的不错,咸鲜味,放了虾仁和猪肉,特别好吃,又不是靠味精调味那种。
“过年你想去哪儿玩?”他忽而问她。
“玩?”徐婉荞有点诧异。
他迎着她的目光,点点头:“总不能每年都窝在家里吧?”两人都没什么其他亲人了,以往很多次过年,他们都是抱团一起过的。邵恺做饭,她蹭饭,或者一块儿出去逛逛,要碰上下雪,还能去院子里一块儿堆个雪人呢。堆完了,必须得发个朋友圈。
“我不大想出去。”徐婉荞扁扁嘴。
“多出去走走吧,别老是闷在家里。”
徐婉荞怔了怔——这话实在耳熟。有时候,这兄弟俩的观点还是真是像。
可能,无论性格如何,有一点两人是共通的——一样的坚毅固执,我行我素,从不轻易认输。
“……好吧。可是,去哪儿呢?”
“北海道、韩国、或者……”
“太远了。”她断他,“有没有近一点的?我不大想去太远的地方,很累的。”而且,她穷啊。
他好像看出了她的想法:“一般我跟别人出去,是我提议的话,那就是占用别人时间,我肯定会包机票和酒店的。”他忍俊不禁,“安啦安啦,吝啬鬼。”
徐婉荞脸涨红——是窘的。
“对了,差点忘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递给她,“上次你生日,我去日本参加樱花祭了,礼物都没给。”
“什么啊?”
“你拆开看看不就知道了?”他把盒子塞到她手里。
徐婉荞带着好奇拆开了。
是一只镶钻的女士表、玫瑰色表带、贝壳表盘,很是巧精致。
看着,不是很便宜的样子。
不过,盒子里没有标签,而且,不是她熟知的任何一个品牌。
“手工表,一个朋友的自创品牌,不值钱,你就当替她免费宣传了。”
这样,她就不好意思拒绝了。
还别,这表的质量很好,表带都是加厚的,感觉很有质感,戴上后也很漂亮,有种典雅的气质。
“谢谢。”
“跟我谢谢?”
……
后来,他们决定去邻市有名的度假村滑雪。
出发那天,天气晴朗,头顶是瓦蓝瓦蓝的穹顶,像是洗涤过,只有偶尔飘过的几绺云丝。
路上行人也不少,很多都是自驾游。
车速不算快,徐婉荞有时还会开车窗往外张望。凉风吹到脸上,有种胸襟舒畅的感觉,特别舒服。
这些日子积压在心底的阴霾,好似一扫而光了。
她拄着头靠在车沿上,叹了口气。
“别无病呻吟了,进来点,心别被刮到,前面就要上高架了。”邵恺提醒她。
“没事儿,我又没有很靠外面。”
他也不劝了,车开得更慢些,尽量靠边。
到了滑雪场,车在山麓就被迫停了,有导游过来接洽,让他们去售票处排队,换公司的专车。
徐婉荞满口答应,笑眯眯的,回头跟邵恺对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露出嫌弃的表情:“套路。”
上中学那会儿,他们也结伴出去玩过。
景区这种花样挺多,明面上是为了游客安全着想、更好地管理,实际上就是为了花式捞钱。
到了山顶,徐婉荞跟着邵恺进了入口。
人比较多,她被人撞了一下,邵恺连忙扶住她,挡在她身边,隔开了人流。
有工作人员过来询问,要不要帮忙找个教练。徐婉荞刚要开口,邵恺就拒了:“不用,不是第一次。”
工作人员也没多问,过了会儿,拿来了雪具,是邵恺一早就定好的。
“会不会穿?要不要帮忙?”
“你真当我白痴啊?”她劈手夺过来,笨手笨脚地开始穿。邵恺在旁边看得好笑,看她带子弄掉了几次,才过去帮她扣好。
“走吧。”
两人一块儿上了跑道。
底下是整座山的滑雪场。
往上走,半山腰的地方却有一处休息区——船型建筑,伫立在高脚木板上,四周是贯通的玻璃墙。
为了保证隐私,都是特质的单向玻璃。这里平日不对外面开放,专为贵宾设置。
“喝点热水吧。”陈萱端着一杯茶过来。
温靳寒按了按眉心,摆手:“不用了,你自己喝吧,我不渴。”
他安静地伫立在落地窗前,眉眼沉静,不知道是在想什么。但是,可以看出心事重重的样子。
陈萱静静量他——跟他的脾性不符——这是很干净俊美的一张脸,男人里很少见的精致妥帖。
但是,这丝毫无损他的威仪。
只是,为什么他总是这么孤独呢?好像没有人是可以走近的。
别人对他的好,他根本不屑一顾。
陈萱第一眼看到温靳寒时就对他不可自拔,但是,这么多年来,她从未坦露过心迹,仅仅止于跟随。因为她看得很清楚,这个人,不是会被感动的那种人。
他心肠冷硬、固执,内心有自己的一套规则和想法,不是别人三言两语可以动容的。
除非他愿意对你敞开心扉,真正想要得到什么,否则,你永远在他的世界之外,只比陌路人好一点。
可是,哪怕再清醒的人,面对感情这种事情,总会有不甘心和期待。
陈萱循着他的目光往下望去,看到了和邵恺在一起嬉戏的徐婉荞。然后她明白了,为什么他一直一言不发,在这里站了那么久。
温靳寒是高傲的,也是高贵的,他不会像一个泼妇一样去跟邵恺大吵大闹,但是,陈萱能感觉到,他内心的痛苦。
“……你跟陆泽,是不是都觉得,其实我脑子有毛病?”半晌,他自嘲一笑,侧头看过来。
陈萱迟疑了一下,连忙摇头:“怎么会?人非圣贤,都有困顿的时候。您这样的人,想清楚就好了。”
温靳寒摇摇头,漠然地收回目光:“有些事情会,有些事情不会。”
他很少有这么深刻的执念,这么痛彻心扉的感触。那种撕裂般的拉扯,旁人是无法体会的。
见他眼神冷漠,陈萱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本身话也不多,只好道:“你中午都没吃东西,我去拿点点心给你吧。”
“不用了,你自己吃吧。”他走回沙发里,拾起刚才翻了一半的文件。看了会儿,却猛地拍上了。
声音很大,吓得要走的陈萱停住了步子。
她回头。
温靳寒瞥过来:“让孟祁过来见我。”
陈萱一怔,日光下,这个人眼神冷凝,仿佛冬日冻结的海水。于是她知道了,他已经下了决定。
……
年前无疑是一年中的黄金上映期之一,好片扎堆,不少观众都翘首以盼。不过,最受瞩目的还是邵恺、于坤义、张文澜领衔主演的《猎场》。
《猎场》由盛世传媒和光艺联合出品,两大影帝和影后加持,斥资十多亿拍摄近两年而成,阵容相当强大。前期宣发就投入了几个亿,备受看好。
只是,就在上映前,发生了一件令所有人意料不到的丑闻——
有个一直混迹在三线的演员出来爆料,于坤义表面艹深情老公和提携后辈的导师人设,实则私生活混乱,睡遍半个圈。现在她怀孕了,于坤义还逼着她胎,以及于坤义做假账、搞传销、偷税的一系列事情。
这些倒还算了,还爆料了一些圈内丑闻,被牵扯到的明星很多。
只是他自己凉凉就算了,他在这部电影里是男二号,镜头并不比邵恺的少,现在全网抵制,这部原定于年底上映的贺岁片,恐怕要延期的。
导演组和投资方也是焦头烂额,更有消息称换来,不少院线已经撤档了,首映也推迟,遥遥无期。
“我已经跟院方接洽多了,一帮老狐狸,都是嘴里应承,却没个具体的意思,含糊其辞的。”周铭洲烦躁地挂了电话,从阳台走回,“这么大规模的撤档,绝不是一个意外。”
以往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不过,院方都会观望一段时间,一是世事难料,后续也有可能翻盘,二是以后也要长期合作,不能太过撕破脸皮。
相比于他的烦躁,邵恺靠在沙发里假寐,神态安详,并不见丝毫焦虑。
“邵恺……”
“我没事。”邵恺睁开眼睛,眼神冷漠而清明,“意料之中,却比想象中来得更快。你回去吧,这件事,我会想办法的。”
“想办法?你要怎么想办法?!!”周铭洲怒道,转念一想,眼神顿了顿。
看邵恺的反应,好像一切都在预料中似的。他心里都是疑云:“你……”
邵恺却不予再言,下了逐客令:“你先回去吧。”
等周铭洲走了,邵恺才坐直了,瞥一眼搁在桌上的烫金名片——温慈两个字,很是显眼。
……
年夜饭定在香格里拉。
因为邵恺的事情,这次的聚餐氛围有些低迷。徐婉荞和夏禾进去时,明显能感觉到这种低气压。
照理,应该是热热闹闹的,此刻却显得极为安静。好像一场盛事进行到一半,忽然被人断似的。
“怎么才来啊?”姜赫然扬手招呼她们,试图缓和气氛。
其余人看到徐婉荞却很沉默,谁也没开口附和。
原本安静的屋子,变得更加死寂。
“怎么了这是?”姜赫然轻嗽一声,虎着脸拍了旁边人一下,“刚刚到哪儿了……蒋浩,你……”
蒋浩甩开了他的手。
一人见气氛古怪,圆场道:“荞大美人,稀客啊。”
徐婉荞也笑笑:“我们不是不久前才见过?”
“他是,你鲤鱼跃龙门后,可是很少来咱们这种聚会了。”蒋浩闷着头,有些不阴不阳。
邵恺冷冷瞥过来,他才哼一声,不话了。
只是,徐婉荞能感觉出来,蒋浩对她的敌意。虽然邵恺在旁边压着,没表露地太明显。
上完洗手间,她一边洗手一边量镜子里的自己,总觉得这段时间憔悴了。
“你真的有心吗?”蒋浩的脸出现在镜子里。
徐婉荞被吓了一跳,按着胸口踉跄一步,转过身。见他恨不得吃了她的目光,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下,后背抵住了盥洗台。
蒋浩以前就不大喜欢她,但还不会表现出这样大的敌意。
徐婉荞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没等她开口,他已经开口了:“你知道邵恺为什么没有上附中吗?”
徐婉荞愣住。
蒋浩冷笑,一字一顿:“当年要不是他,你早被那帮人拖后巷子里去了。为了救你,他被劳改了大半年……你以为他真的是脑子不灵光读不出书吗?”
“第一次在台球室见你,他就跟我,他喜欢你。”
不过,那时候,徐婉荞还不知道他这号人是谁。
蒋浩不是个憋得住话的人。这么多年,也算是忍够了。尤其是因为这个女人,害得他被这样针对。
以前是脑子抽筋为了救这个女人去坐牢,差点断送前途,这会儿是要把自己多年事业都给搅黄了?
这饭还吃得下去?
蒋浩转身就走了,眼不见为净。
徐婉荞望着他的背影,没有动。感觉心里一阵阵痉挛,又酸又涩,不出的空荡荡的疼。
后来晚上回到家,她浑浑噩噩的,还差点翻杯子。
电话响起来。
响了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手忙脚乱地接起来。是夏禾来的,语气里有种惶急的急促:“……荞荞,快点来医院……”
……
徐婉荞感觉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一切都是混沌的,四周的景物像梵高的星空那样旋转扭曲着。而她,是困在这副画里的一个圆点,慢慢被卷入、颠簸……
急救室的门关着,红灯一闪一灭,像心脏的律动。
徐婉荞抱着肩膀靠在长椅里,身体一阵阵的发冷。
好像,连知觉都失去了。
“别怕,没事的。”夏禾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们怎么这么不当心,偏偏要走三桥,绕什么近路不好,偏要挑那……那边在施工,这两年常有落石酿成的车祸。到底是新司机,不清楚这边的路况……”
后面的话,徐婉荞已经听不进了,缓缓地、僵硬地抬起头。
她的重点在于“偏偏”和“新司机”上。
心里,有一个可怕的猜想。
作者有话要: 终于把这个男二的剧情点写出来了~楠竹的“春天”
啊不,是暴风雨要来啦~
☆、决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