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镜亦非台(六)
沙海茫茫无边,纵然几人刚开始还算精神充沛,但时间一久,太阳光愈来愈猛,他们便很少开口话了,而是少言少语保持体力。
大船在漫天风沙中缓缓行进,他们却遇见了正被十来个黑衣大汉围攻的王冲与石驼。
王冲是龟兹王招来的门客之一,他之前一直跟着受了刺激奔逃走的石驼,如今围攻他们的人正是石观音的下。
胡铁花身上药性已经消去,他正愁没处活动脚,当即一马当先冲了上去,晏良拿棍子戳了戳还没发现的掌舵大汉,叫他停了下来。
胡铁花英勇登场替他们解了围,救下了王冲与石驼。三个人上船后大船继续行驶,几人交谈片刻,得知王冲真名为柳烟飞,而被石观音折磨逃出后被姬冰雁救下的石驼则是当年华山七剑之首皇甫高。
楚留香犹如醍醐灌顶,惊觉石观音是当年东渡扶桑,与天枫十四郎结为夫妻并诞下两子的李琦。
李琦在扶桑因奇遇而学得绝世武功,返回中原报仇,石驼有那般遭遇只因他师承华山和他英俊的外表。
楚留香将他总结的信息缓缓向其余几人道来,晏良识趣的没有凑到跟前参与,望着被风沙逐渐掩埋的黑衣人的尸体,转而去和那掌舵的大汉搭话了。
“为何那些人生死不惧,你却被威胁了一下就跳反了?”
晏良递给大汉一个果子,嘴里也啃着个果子,态度亲和。
那大汉悄悄地看了眼面色如霜的曲无容,伸接过果子,道:“他们已深深爱上了石观音,将所有的一切都奉献给她。”
晏良吭哧吭哧啃果子:“你没有么?我见过她,大美人呢。”
“我没有。”大汉叹了口气,“我与她是云泥之别,既然无法触碰,便不会抱有幻想。而且她行事实在是太过狠毒了,我喜欢的是宜室宜家温柔心善的姑娘。”
晏良惊了:竟然这么理性的么???
他连里的果子也忘啃了,呆呆地看着大汉,良久才道:“那你为何会成为她的下?”
大汉咬了一口果子,长叹一声:“我学武不成,也无家财,恰好有一个朋友要来沙漠走镖,我便跟着一块来了镖队在沙漠中遇见了流沙,死了很多人,多亏石观音我才活下来。要想在沙漠里继续活下去,我只能听命于石观音。”
他似乎很喜欢叹气,话也多了起来。
但他确实该叹气。
石观音没有杀他们而是把他们收为下已是天大的仁慈。
“我叫晏良,你叫什么?”
晏良同情地问。
石观音门下弟子皆为女子,在她那里所有男人的地位甚至连畜生都不如,尤其是不合石观音审美的男人。
这大汉难得有人个话,也听过楚香帅的美名,心想既然已经出卖了石观音,倒不如指望这些人心善带他回去,便了自己的名字。
“吴飞。”
晏良见他三两下把果子吃完了,又丢过去一个,看吴飞伸接住,若有所思的又接着问了一个问题:“你在石观音那里,见过一个叫李乾清的人么?”
吴飞惊讶地看向他:“你认识李乾清?”
曲无容早在晏良出“李乾清”三字时便疑惑地看向他。随后听到吴飞疑问的几人也将视线移了过去。
他们话时并未遮掩,楚留香等人交换信息时听得清清楚楚,吴飞的那声疑问显然是因他认识李乾清。
晏良似乎没有察觉到旁边的视线,仍然十分淡定:“他是我认识的一位老爷爷的孙子,失踪了,我来找他。”
“两年前我朋友的镖队在沙漠中捡到了他,他被人诳进沙漠骗了钱财,后来跟着我们又遇见了流沙。只因他样貌俊美,石观音喜欢他喜欢得紧,之后我便不知晓他下场如何了。”
吴飞虽然这样着,却悄悄地看了眼曲无容。
晏良默了默,道:“石观音果然喜欢年纪比他的人啊。”
李乾清两年前可是只有十七岁啊他现在这个身体也只有十七岁。
这是该注意的地方么
楚留香也默了。
曲无容冷声道:“你把这些话都出口,是想死得更惨一些么?”
她这句话是对吴飞的。
吴飞对石观音以及她的弟子都有惧怕之心,不敢看她。晏良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你不必害怕,香帅在此,定能解决石观音,还你自由。”
楚留香:“”
他摸了摸鼻子,看着吴飞寄予厚望的眼神,对这突如其来的厚重期望有些哭笑不得。
晏良看向曲无容,她旁边的一点红冷冷地看着他,晏良不由得摸了摸后脑勺,露出了一个友好而又亲切的笑容:“曲姑娘想必是认得李乾清的吧?刚才我提到他的名字时你看过来了。”
言辞温和,距离适中。
莫得问题。
所以红兄你能别再盯着他了么?
晏良觉得自己被狠狠地塞了一口狗粮。
“他早已死了。”
曲无容语气冷淡。
“曲姑娘别骗我啦,他没死。”晏良笑了起来,“我既然知道他在这里,怎么可能不知道他还活着呢?”
曲无容神色微动,她紧闭着嘴,已不出话来。
李乾清确实活着石观音的喜欢来的快去的也快,很快便厌倦了李乾清,只因他到底是年纪轻,不通技巧,满足不了她。
李乾清不想死,他还要回去找他爷爷,便央求着石观音给了他一个为女孩子们做事的活计。
烧饭炒菜洗衣种种,他几乎已将能干的事都干了。
石观音们的女弟子有时会欺负他,李乾清在那里的日子实在是不好过。
可他却仍旧坚持了很久。
曲无容目睹了李乾清抛弃尊严跪伏在石观音脚下卑微地哀求活下去的会时的场景,石观音那时漫不经心的、高高在上的、将他视作玩物的态度已深深印刻在曲无容的脑海之中。
知道晏良找的那人是李乾清时,曲无容先是惊讶,随后却是替李乾清感到高兴。
她当然不可能出来自己的心情,只能咬着牙不话。
晏良叹了口气。
吴飞不知道李乾清的下落,曲无容知道却不愿他只能在石观音的老巢中找了。
*
大船拐进重重叠叠的石峰之中,在一处石坳停了下来。
吴飞跳反跳得很彻底,将那石峰中设有阵法一事也了出来,甚至还提到那些罂粟花和大麻能迷惑人的心智。曲无容冷冷地看着他将所有的一切都抖落出来,心里甚至疑惑为何此前一直没看出来这人心思不在石观音身上。
吴飞虽然知晓有阵法,却不知道走法,而当年拼死逃出的石驼却记得走法。那样的经历他一生也难以忘怀,晏良看着他的面容,心里难过又愤怒,想到李乾清也有可能成为那个样子,心里不由得更加难过起来。
他的心情从不表现在脸上,见到那些如同行尸走肉般只知道扫地的俊美青年们时,晏良更加深刻的认识到了石观音到底是何等狠毒之辈。
他们受了吴飞的提醒,经过罂粟花丛时都屏住了呼吸,顺利的走过去,只需再走几步便能完全走进石观音的老巢。
晏良瞄了眼寻人仪器,地图上清楚地标明了李乾清所在的位置,他便道:“我去找李乾清,你们自便吧。”
他这话的有些冷酷无情的意味,胡铁花震惊地看向他:“你要自己走?”
姬冰雁原本因晏良的话而看向了他,听到胡铁花这声疑问又冷冷地白了胡铁花一眼。
这个不是重点啊,胡。
楚留香问出了关键的一点:“你认得路吗?”
“我只知道李乾清在何处,这里七拐八拐,我若是去找他也有迷路的可能。”
晏良知道自己这下吸引的怀疑不止一星半点,但这个时候再计较这些压根没有,更别此前他也没想着掩饰过。
“所以,我先走一步。”
晏良朝几人竖起大拇指,笑如春风,随后将一个瓷瓶丢给了楚留香,“你们若是被人围攻,可以用这个,只是普通的迷香,不会死人。”
胡铁花迷惑地竖了下大拇指,不解道:“这为何意?”
那少年实在是个谜。
楚留香接住瓷瓶,看晏良扯着吴飞头也不回地便跑了,叹了口气。
晏良拉着吴飞就跑让这汉子懵了一下,跟着跑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疑惑道:“你为何不和他们一起行动?香帅武功高强,跟着他更安全一些。”
“没听过人多麻烦也多么。”晏良边跑边回答他,“虽然我这一跑,石观音有可能因我不见而发怒,但比起我显然香帅更能吸引他,只希望他们能随便编出个理由,我死了也好,总之糊弄过石观音就好了。”
“可你武功不高,而石观音的弟子皆是武功高强之辈。”
吴飞很耿直。
“武功不高,可我有药。”晏良被噎了一下,“解毒丸、废功丹、迷香我都有,有什么好怕的。”
吴飞总觉得晏良过于自信,可他如今已是和他穿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与其质疑晏良倒不如相信他。
他们穿过几个洞窟,东拐西拐,在一个院子后门停了下来。
晏良看了眼寻人仪器,上面显示李乾清正在这个院子里面。
两人悄悄地贴在后门上,屏住了呼吸。
“姑娘,我该死,冲撞了您,希望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原谅我”
话的人是个男人,声音沙哑,语气之间满是哀求,伴随着话声的还有不间断的磕头声。
“你该死?那你为何还像条狗一般这样活着?恶心!”
这声音充满了恶意,可话的人听声音分明是个年轻的女孩子。
磕头声越磕越响,那人的念叨声也越发无序,已接近崩溃的边缘,而那女孩子的话语也更加恶毒。
晏良按捺不住,一脚踹开木门,冲了进去,那姑娘来不及反应,迎面一阵香雾,她眼前一花,摇摇晃晃地昏倒在地上。
吴飞傻不愣登地站在门口,晏良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方才他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晏良便冲了进去。
跪在地上的青年抬起脸来,呆呆地看着晏良。
他骨瘦如柴,一双眼睛昏暗无光,像是布满灰尘的镜子。身上的衣裳破破烂烂,头发也乱糟糟的,能看见的地方几乎都布满了新旧不一的伤痕。
“李乾清,我叫晏良。”晏良扶他起来,轻声开口,“我为你爷爷来来找你。”
名为李乾清的青年迟缓地眨了眨眼,似乎在极力理解晏良所的这件事。
“你先和我走”晏良难过极了,但面上很镇定,“等回去就好了。”
李乾清听到“回去”时眼睛亮了起来,犹如热烈燃烧的火焰,反抓住了晏良的胳膊,力气极大。晏良皱眉,吴飞快步上前想让他松,却听见李乾清一字一顿道:“杀了她!杀了石观音!”
字字泣血,恨意十足。
晏良怔然,外面有人声响动,他便道:“当然杀她,杀了她再回七贤镇。”
李乾清上的力道渐松,却仍然抓着晏良的胳膊。
吴飞将那女孩子藏进缸里,扶起门,三人匆匆忙忙地往外走。
晏良半扶着李乾清,埋头往前走,吴飞不经意间瞥到晏良面上的神情,却发现对方那是难过的似乎要哭出来一般表情。
作者有话要: 各位爸爸晚上好!!
儿砸又来搜刮你们的钱钱了(就算是鸽子也是能搜刮一点点点点点的)
早睡早睡,莫要熬夜,熬夜秃顶还伤身。
祝大家都有一头像晏良良的假发一般的秀发~感谢在2020-0-2922:39:42020-0-3023:0: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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