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一枝花(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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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厂的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老鸨进来将雨泽安慰一番后便离开了,只是临走前看着晏良的神情颇为古怪——那是如同看着负心汉一般微妙中带着不解的神情——当初与王怜花同行,他作为“美貌妻子”的“负心丈夫”已对这种视线十分熟悉。

    京城皆道探花郎心系红袖阁的花魁,连红袖阁的老鸨亦是如此认为,如今探花郎时隔多日来见花魁,却任由同行之人坐在花魁面前,自己却与状元郎对弈——不管怎么想,都是件古怪的事情。

    简直叫人疑心探花郎是否真的心悦花魁。

    也难怪那位西厂督主会觉得意外。

    待老鸨走远之后,房中一时寂静下来。

    老鸨临走前的那个眼神十分深刻,不止晏良察觉到了其中的意味,其余人也看了出来。

    探花郎心悦花魁之事本就是子虚乌有之事——一开始便是晏良和王怜花闲得发慌演出来的一场戏——晏良与真雨泽姑娘今日才是初次见面,若是真叫晏良对着雨泽姑娘执相看泪眼不止失礼简直是脑子有坑。

    良久,晏良叹道:“我这个探花郎怕是要从痴情郎变成了负心汉了。”

    王怜花道:“何来‘变’之?你本就是负心汉。”

    “难为你还记得这个角色。”晏良撇了撇嘴,“我这个负心汉还在此处,也不知当初的糟糠妻在何处。”

    “你要想名声再臭一些也无妨。”王怜花似笑非笑,“明天我就能给你变出来一个糟糠妻。”

    晏良忙制止:“别!我洁身自好哪里来的糟糠妻!”

    “你不承认糟糠妻莫非是想着当初那位红杏出墙的美娇娘?”

    王怜花恍然大悟。

    当初晏良、王怜花与东方不败三人同行,晏良被赋予过负心汉的设定,王怜花是他红杏出墙的妻子,东方不败则是红杏出墙的妻子的情人。

    晏良面不改色地怼了回去:“我谁都不想,就想你。”

    “比起心系于你的糟糠妻,你竟然更喜欢红杏出墙的妻子吗?”王怜花假装自己什么也未听见,并佯装讶异,“既然如此,我好人做到底,明日便让你见一见她。”

    晏良毛骨悚然:“你别!”

    王怜花笑笑不话,眼中透露出狡黠的意味——看起来就不怀好意。

    晏良默默地看着他,心想兵来将挡土来水淹,大不了见招拆招,就不信坑不了这人。

    两人你来我往,李寻乐在一旁听得直乐。

    晏良和王怜花毫不留情地互怼显示他二人交情之深,李寻乐对这一点已有了深刻的认知,听着前辈和友人互怼,而他自己旁听——李寻乐不得不承认这实在是有趣极了。

    王怜花正对着李寻乐,将他唇边的笑意看得一清二楚,心道这大侄子简直傻得一眼能看透——和他爹一个样。

    雨泽一直在一旁安静垂首听着,她对这个能让千面公子特意易容试探的探花郎很感兴趣,今日相见他确实是一个十分特别的人。

    寻常人怎会和千面公子谈笑风生呢。

    两人胡扯了一通,又起方才那位气势非凡的人。

    晏良想了想,才想起那人正是不久前刘长旻在这红袖阁中提过一嘴的西厂督主雨化田。

    雨化田作为万贵妃与皇帝眼前的红人,已火遍大江南北。即使晏良不去主动了解,但在这京城中还是能听见他的名字的。

    尽管自从“探花郎与花魁的爱情故事”传开后,晏良的名字被百姓们念叨的更多了。

    西厂全称西缉事厂,皇帝年轻即位不久时便设过一次,但因当时的西厂厂公行事嚣张毫无顾忌,众大臣上疏历数其罪状,皇帝为其罪状而心惊,革除西厂,废黜了那位厂公。

    时隔多年,皇帝被他那宠妃吹了枕头风,脑袋一热,重设西厂,并任命雨化田为西厂督主。

    雨化田虽为宦臣,却在讨万贵妃欢心一事上颇有技巧,万贵妃也乐意给他一个职位。他因年纪轻、又是一个太监,被任命为西厂督主时引发朝廷震动,之后又因其举动口诛笔伐,被杀鸡儆猴之后改为暗地里骂他阉人。

    一年以来,雨化田风头极盛,在民间的名声却极差。

    王怜花对朝堂之事不甚了解,却也知晓雨化田杀鸡儆猴所杀的那些“鸡”不是什么好鸡。

    王怜花随口提了一下,晏良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你他们查的是什么案子?”

    雨泽姑娘告诉王怜花的消息中并未提到有关西厂办案的消息,可西厂的督主却带着人跑来了这红袖阁,动作如此之大,定然会打草惊蛇除非他们本就有意为之。

    问题是,西厂办的案是什么案?

    *

    这个疑问直到第二天才被解开。

    晏良与李寻乐早早地去翰林院勤勤恳恳地工作,休息之时,刘长旻凑过来对他们了两日前发生的事情。

    京城中的礼部侍郎死了。

    死状惨烈,尸体被人发现时已然腐臭生蛆,在此之前,礼部侍郎因病告假在家中歇息。

    这消息今日一大早便传得沸沸扬扬,一堆人讨论此事,将礼部侍郎死时的惨状描绘地活灵活现,仿若亲眼目睹。

    翰林院中不止刘长旻与晏李二人谈这件事,其他人也在谈此事。

    朝廷重臣莫名横死,自然会引人注意。

    “为何此事今日才传出来?”

    李寻乐疑惑道。

    晏良跟着点了点头。

    刘长旻低声道:“昨日西厂的人追查案犯闹得很大,压不住了,也不知是谁把消息传出来的。”

    惨死之人为朝廷重臣,且死状古怪,没有人想同这事扯上关系,雨化田揽下了这个案子还受了一番皇帝的嘉奖。

    晏良在心中揣测雨化田大摇大摆去了红袖阁的原因,面上却丝毫不显。只听见刘长旻叹道:“不知是何人与程侍郎有如此深仇大恨,竟下了这般狠。”

    李寻乐道:“世事难料,只希望雨督主能早日破案,还程侍郎一个真相。”

    刘长旻笑了笑,却显得有点勉强。

    下午翰林院收工,晏良和李寻乐与刘长旻同行了一段路后分道扬镳。刘长旻的居处离翰林院很近,而他二人却要再往西走,一直以来权当锻炼,每日走一走,倒也十分和乐。

    路上李寻乐起他家弟弟李寻欢寄来的信,那信中他正带着父亲让他捎来的东西赶来京城,大概半个月之后便会到达京城。

    李寻乐此次高中状元,老李探花高兴不已,特地叫在江湖上浪得飞起的儿子带着东西去京城看他哥哥。李寻欢也为他大哥高兴,便应下了这件事。信送到李寻乐中时他已出发了许多天。

    李寻乐一家确实是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晏良若有所思,想到估计也在来京城路上的晏慎明,不由得有点头秃。

    兄弟俩人关系不好,慎明弟弟也正处在叛逆期这可怎么打好关系啊。

    晏良正发愁,右眼皮猛地一跳。

    这熟悉的感觉

    晏良将左右看了看,他们话间已走到了李家附近,周围的建筑和人们也十分眼熟。

    “晏郎君——!”

    这声呼喊中既有看到光明的欢欣,又带着历经磨难的疲惫和难过。

    更要命的是,这声音该死的耳熟。

    这分明就是当初与东方不败同行时“王雨泽”用过的声音。

    晏良怔怔抬头,前方一身杏色衣衫的姑娘如天山上不染尘埃的雪莲,眼睛清澈明亮,却含着盈盈欲滴的泪。

    等等、这姑娘是什么设定来着?

    晏良面上神情怔忪,心中却翻来覆去地将这姑娘的人设想了想。

    “花、花姑娘?”

    晏良似是难以置信,呆立在原地,看这杏衫姑娘朝他走进,在她扑去他怀中时伸一拦,怔怔地望着她,怅然道:“你既然抛下我,与东方兄离开,为何又回来找我?”

    花姑娘哀切道:“东方公子他”

    她欲言又止,竟是哽咽到不出话来。

    李寻乐站在一旁,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晏良神色猛然一变,惊疑不定道:“东方兄如何了?”

    “东方公子、东方公子他抛下我回家成亲了!”

    花姑娘嘤嘤嘤哭泣,简直是闻者心疼见者同情。

    晏良扶着她的胳膊,神色怔忪,目光悠远,似是在回忆什么事情一般。

    沉默良久,晏良缓缓地松开了花姑娘的胳膊,凄凉道:“你当初弃我而去,我彼时一无所有、本以为你与东方兄是两情相悦,他能照顾好你,可是”

    “晏郎君”

    花姑娘十分感动。

    “当初你弃我而去”晏良又喃喃地重复了一遍,直直地看着她,眼中盛满了难过,“为何如今还要来找我?可是以为我仍心悦于你?”

    花姑娘神情怔愣:“晏郎君”

    晏良与她对视一眼,如同被灼伤一般飞快地收回视线,逃也似地从她身前绕过,只丢下一句冷冰冰的话,便埋头走近了前方的李家宅子。

    “还请花姑娘自重。”

    花姑娘失落地望着青年的背影,怅然地叹了口气。

    “我当初并非有意抛下你的”

    她这声音不大不,恰巧是能叫周围侧耳偷听的人听得一清二楚的音量。

    李寻乐踌躇半晌,试探道:“花姑娘你今后欲去何处?”

    王怜花抬头与他对视,发现他这大侄子,完全不知道面前站着的人他父亲的好友。

    王怜花:“”

    这傻侄子啊。

    作者有话要:  来啦来啦今天课多码字晚

    所以作话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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