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一枝花(十三)
晏良忽悠走李寻乐后先是把官服脱下换了身不太显眼的衣裳,毕竟那身绿色搁哪都十分晃眼——虽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换衣服不大雅观,但好歹是躲在巷子里换的——为了获取信息,这是十分有必要的。
换下的衣裳用用布包起来,晏良背着包袱就上街去打听线索了。
当然,在那之前晏良也没忘了去替他家的便宜弟弟买些零嘴。
这几日查探下来,晏良已隐隐摸到了些头绪。
他放在程侍郎府中的窃听器其府中下人们的窃窃私语传递给他,晏良听明白了程侍郎曾闹出过人命。
程侍郎性子暴虐,人前一面人后一面,被他虐待致死的那位妾正是自红袖阁里从良的一位姑娘。
那些仆人们骤逢主人横死,心乱如麻,程夫人不让他们乱,但仍是忍不住讨论此事。晏良是从他们一连串的恶鬼索命的对话中猜出来程侍郎曾杀了一个人。
那姑娘没有什么亲朋好友,尸体被草草埋葬了事,程侍郎府中的人对此事闭口不言。
这巧合叫晏良忍不住思忖,如此想来似乎也能明白为何雨化田会大张旗鼓地去红袖阁想必是怀疑杀了程侍郎的人是红袖阁中人,若不是也极有可能是与红袖阁有关的人。
晏良肩上背着包袱,里提着买的甜食糕点,一身灰色衣衫隐在人群之中实在算不上显眼。
——所以这一直盯着他的视线又是从哪里来的?
晏良心中有些不太妙的预感,他想起了曾经的宫九,曾经的徐一为。
在低头继续走与抬头看向视线来源之间,晏良选择了抬头去看。
谁料他什么也没看见,客栈二楼的窗户都紧闭着,晏良所感受到的注视如同错觉。
晏良若无其事地收回了视线,又继续往前走。
他不认为那是错觉。
晏良能够轻易地分辨出来他人视线中所蕴含的感情,若是方才那视线向寻常人的视线一样他只会无视,可那视线带着黏稠的恶意,如同盯上了猎物的捕猎者。
他是猎物,那人则是捕猎者。
这含着恶意的视线来得莫名其妙,晏良在心里将自己最近的行为反思了下,并没有做什么会招致憎恶的事情。
不。
晏良想起来这些日子在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八卦,不由得默然。
旁人不知真相,只会对听见的、看见的信以为真,晏良如今和雨泽姑娘情断义绝,确实是有恋慕雨泽姑娘的人他不识好歹。
难不成那视线的主人心悦于雨泽姑娘?
晏良没有头绪,只能胡乱想想。将这想法压在心底,晏良目的地十分明确,他要去——
红袖阁。
去红袖阁打听一下那位死于程侍郎之的姑娘。
有人看清了他去的方向,微微变了脸色,心中对晏良又是失望又是愤恨,暗道自己看人看走了眼,气得想当场杀了他,又因想到这几日西厂对自己的追查而勉强将这念头按了下来。
晏良感知到这深深的恶念,打了个喷嚏,随后摸着下巴陷入沉默。
果然是刚才那人在念叨他吧?
往前再拐一个弯,直走一千步的距离,便是红袖阁。
两点之间,线段最短。
晏良智地选择了走近道,才会如此迅速地到达红袖阁所在的这条街上。
当他拐弯时,线索主动送上了门,甚至无需晏良再去红袖阁。
这几日被晏良和王怜花挖的坑整的够呛的雨督主像之前两次一样,坐在马车之中,伸撑着帘子,一脸晏良欠了他钱的模样,冷若冰霜道:“上来。”
晏良从善如流,麻溜地上了车。
甫一上车,晏良便察觉出马车还是同一辆马车,但车厢内的气味却不大一样。
他问出了口,雨化田为晏良注意到压根没用的地方而脸黑,但还是简短地解释了一句:“有狗上过这辆马车,去味。”
晏良眨了眨眼,笑盈盈道:“看来雨督主有听取我的建议,不知有何收获?”
雨化田眉头一皱,心情不大愉快。只因晏良提供的信息确实让他得到了些线索,这让原本不信晏良所的那些“猜测”的雨化田有种被耍了的感觉。
若非他已彻彻底底地将晏良与李寻乐查了个透,弄清了这两人和两起命案毫无关系,雨化田早就将两个人押入西厂的牢中。
晏良耐心地等雨化田话,对方抬眼瞅了他一眼,道:“我去查了那支墨玉簪的来历。”
晏良适时地露出虚心求教的神情。
“我派去刘长旻故乡的人回来了,刘长旻家境贫困,他叔叔无子,在刘长旻父母双亡后将他接入家中,供着他读书考科举。”雨化田悠悠道,“那支墨玉簪是他父亲的遗物你可知我还查到了什么?”
晏良在心里想着“家境贫困”,听到这个问题收回心神,问道:“什么?”
“刘长旻进京路上,因那支墨玉簪被贼人看上,险些丢了性命,是一位青衣少年将其救下。”雨化田道,“他们在茶棚相遇,据那茶棚的主人所,那青衣少年出救下他后两人一同出发了。”
“只是自离开茶棚之后,刘长旻落脚的每个店里便只有刘长旻一人的消息了。”
雨化田将自己知道的消息出,反问道:“你怎么看?”
晏良心道有话直便好,为何非要弄些悬念呢?
只是想归想,晏良如实出了自己的想法。
刘长旻家境贫困,可在京城中却一个人租了栋大宅子。以晏良平日里对他的印象,刘长旻丝毫未曾显露出拮据的样子;纵然不上花钱大大脚,可也能算生活无忧。
“他租房子的钱来源很可疑,其次是那位救了他的青衣少年。”晏良。
雨化田接着道:“先不提那位青衣少年,我让狗闻了刘长旻床上的气味,在来福客栈里找到了有着同样气味的床铺。”
来福客栈???
晏良记得这个名字,“花姑娘”用来忽悠雨化田的一个客栈名——他想着这是王怜花胡扯的,没想到竟然真被雨化田找到了线索。
雨化田微微挑了挑眉:“你这几日一直在街上逛,竟未去过来福客栈吗?”
看来他的动静被西厂掌握的一清二楚呢。
晏良笑了笑,道:“没有。”
“我此时再问你,想必已有些晚了。只是我还是想知道雨督主为何要对我这些——”晏良拉长了音调,不出的欠揍:“之前雨督主不是对我,让我莫要牵涉此案么?”
雨化田因他的语气而眼角微抽,闻言冷笑一声:“我本当你确实与此事无关,才好意提醒你。可你扪心自问,你当真与此事无关?”
晏良扪心自问了下,真诚道:“无关。”
这是大实话。
但雨化田不信,他已经被晏良王怜花二人给忽悠错了方向,猜测半真半假,他自己以为自己想得很对,当下便直截了当道:“那位与雨泽姑娘相识的绯衣公子,不止是与雨泽姑娘相识,想必与你也有着颇深的交情。我的可有错?”
晏良沉默了一下,道:“不错。”
“你那日虽然只对我了雨泽与绯衣公子相识,却并未你与他的关系。”雨化田眼中锋芒一闪而过,“那位绯衣公子既然会带着花姑娘绕过守卫去寻你,想必不止是心悦于雨泽姑娘,他与你交情颇深,也担心着你。”
“不错。”
晏良在心中挣扎片刻,选择为损友王怜花维护他的马甲,假装自己未曾听见“心悦于雨泽姑娘”那句话。
晏良一脸便秘的神色被雨化田看作真相被揭露时的无奈,雨化田相当畅快。
如果雨化田知道绯衣公子与花姑娘是同一人也不知道会不会出这一番话来。
按照雨化田所看到的景象,他的法没问题,然而有问题的是他话里的四个人物有两人是同一人,从始至终只有三个人。
“但我可以保证,那位绯衣公子和两起案子绝无关系。”
晏良信誓旦旦。
雨化田瞥他一眼,道:“这我自然知晓,只是不想看你因隐瞒我而沾沾自喜。”
事实上,雨化田还真的怀疑过王怜花。
只是他绝对不会出口。
找错凶的事出来可太丢人了。
晏良闻言又是默然,先不他并没有沾沾自喜——好吧确实有点看热闹的窃喜,但不止是他还有王怜花那家伙和他也是同样的心情——更重要的是,雨督主你还是被忽悠着啊。
绯衣公子可就是在你眼前蹦跶过的,还和他演了双簧啊。
晏良心痛地想。
“绯衣公子与此事无关,并不代表雨泽姑娘也与此事无关。”雨化田为晏良脸上流露出来的神情而感到愉悦,尽管他愉悦错了地方。
晏良没想到会和雨泽姑娘有关,但想到程侍郎杀死的妾正是红袖阁的人,便正色问道:“能否向我透露一二?”
“我既然让你上了马车,自然会。”雨化田看了他一眼,“暂且不提雨泽姑娘,你可听过苗疆赤日谷?”
晏良没弄明白为何会从雨泽姑娘跳到这个话题,同时为那熟悉的名词而感到微妙:“苗疆?”
王怜花不正是追查着这个来了京城么?
“苗疆赤日谷之人以身饲蛊,身上常年有着各种虫类的腥味,为掩盖此味,他们会用药草遮掩,只是那异味深入骨髓,难以消去。”雨化田到此处,扬了扬眉:“你算的不错,翰林院中的刘长旻并不是原来的刘长旻了想必是救了刘长旻的那位青衣少年。”
晏良:“原来如此。”
他不信王怜花那家伙在自己的地盘还能不知道赤日谷的事,没对他显然是摆明了看热闹。
损友,果然是损友。
晏良为自己方才没有在雨化田绯衣公子的身份时直接把他的身份揭露出来而心痛。
亏他还想着即使是损友也要互帮互助,可互帮互助的显然就不能叫损友了。
双倍的心痛,可真是快乐。
作者有话要: 关于信息的掌握程度,按大排列如下:
王怜花>晏良>雨化田
雨督主是真的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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