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萧月白同陈博衍只在宴席上略坐了一会儿,便起来避开了人群,躲在了一架蜀锦翔麟屏风后面,他们的悄悄话去了。
陈博衍看着她,眸中含笑“他们都在你的名字。”
萧月白见他领口有些开了,伸手替他理了一下,轻轻道“他们哪里是在我的名字,分明是在议论那个萧竹君。”着,她轻轻睨了陈博衍一眼,嗔道“自作主张替人起这么个名儿,也不来问问我答应不答应。”
便在此时,外头放烟花的太监正巧点燃了一支吐珠兰,五光十色的绚烂烟火,照亮了萧月白那张恬静婉约的鹅蛋脸,一向温柔安静的脸上,此刻竟然带着一抹俏皮。
陈博衍捏了一下她的脸,低声问道“怎么,你不喜欢竹君这名字,男女皆可用得。我看你院子后面那一排竹林长得极好,所以就势取的。竹君两个字,是这样的。”
他着,便拉过萧月白的手,在柔软白皙的掌心上一笔一划的写了那两个字。
萧月白只觉得手心里痒痒的,脸上有些热,轻轻责备道“你给我听就是了,我又不是不识字,做什么一定要比划”嘴里这样着,却并没有将手缩回来。
陈博衍写完,却没有松开手,反倒趁势握了,低声道“你手冰的很,我替你暖暖。”
萧月白轻轻啐了一口,水一般的眸子在他身上溜了一下,又迅速转开了。
陈博衍却的心忽然欢快起来,他揽过萧月白的肩,将她带进了怀中,轻声叹息道“月白,你真好。”
这是他由衷的感慨,无数夸赞人的话,到了此刻竟都词穷,只剩下这个好字。
萧月白却害羞起来,推开他,声道“这是外头,别得意忘形啊。”
陈博衍莞尔,看着眼前的女子,眼里再也容不下其他。
萧月白有文采,他是知道的,但他绝没想到那一卷戏文竟然在京城中闹起轩然大波。他原本的意思,安排些人手在市井学堂之中,将这书推出去,再找几个戏班子演绎演绎,闹出些动静出来,再逐渐牵线到胡府头上。
谁知,压根不用他出手,这书自行走红,先是读书人追捧,编成了戏文,更是人人爱看。
更令他没想到的是,胡府居然自己上赶着认了,这世上蠢人他见多了,这端起屎盆子扣在自己头上的,他还是头一回瞧。
但无论怎样,都省了他的力气与手脚。
几乎不费一兵一卒,这件事便已传的人尽皆知,还进了宫廷大内,民间百姓都在盯着刺史府,看朝廷如何了结这场官司。而皇帝,亦是怒不可遏,将王昭霖传召入宫,训斥了几回。他面上没带出来,这心里怕早已迁怒在了胡氏头上。听宫里的眼线报,皇帝已不再过问冷宫中那胡氏的衣食寒暖了。
除此之外,还有个的收获。元宝禀告过,那兰春生大有功高震主的架势,凑巧出来萧竹君的这卷戏文,便将他震慑住了,他那点子算盘也就全都收了起来。陈博衍虽也不曾把这么个落魄书生放在眼里,但若真闹起来,也是一件麻烦。而这麻烦,也就这般消弭于无形。
这一切,都是萧月白那卷戏引起的。
这大概就是她萧月白的才能,她是明月,自有光华。
陈博衍眼下,只能想到真好二字。
萧月白低眉浅笑,二人一时无言。
便在这个时候,一宫女走来,朝着两人俯身一拜,言道“四皇子,太后娘娘招您到西配殿话。”
陈博衍有些诧异,问道“什么事情,老祖宗这会儿召见”
那宫女回道“奴婢不知,只是来传太后娘娘的话。”
陈博衍便朝上看了一眼,太后果然已不在了,他微一沉吟,便拉着萧月白的手道“咱们一起过去,瞧老祖宗有什么话讲。”
那宫女脸上一阵惊惶,忙道“四皇子,太后娘娘只要见您一个。”着,不由自主的瞧了萧月白一眼,见她正看着自己,忙忙的低下头去。
陈博衍心中更觉奇怪,萧月白遂道“既是这样,你便过去吧。想是老祖宗有什么要紧话,别让她老人家等急了。”
陈博衍微微颔首,向那宫人道“你下去吧,我即刻便去。”
那宫人松了口气,扭身急忙走开了。
看着她的背影,萧月白浅笑道“你去么”
陈博衍唇角一勾,凝视着她“你觉着我该去么”
萧月白道“我瞧她鬼鬼祟祟不似好人呢,但不知里面有些什么事。”
陈博衍点头“她倒是寿康宫的人,但不是老祖宗贴身服侍的。寿康宫里,还轮不到她来传话。”着,他又一笑“随里面有些什么事,我不去,我陪你。”
萧月白双眼一眯,如一弯月牙,笑道“那这若真是老祖宗传你,日后怪罪下来,你可不能栽派给我。”
陈博衍捏着她的手,笑笑没有话。
过了片刻,御膳房端了汤圆上来,太后不知去哪里歇着了,淑妃过来招呼大家吃汤圆,又叫了陈博衍过去,几句话。
明珠替萧月白端了一碗过来,道“姑娘,这是糖玫瑰馅儿的。夜晚了,你也没大好生吃东西,吃几个汤圆垫垫肚子,怕后半夜饿呢。”
萧月白听见是糖玫瑰馅儿的,倒是合胃口,便接了过来。
那汤圆一个个白胖滚滚,浮在温热的汤里,上面撒着些青红丝,甜美怡人,令人食指大动。
她咬了一个,玫瑰糖馅儿里带着些花生碎,酸甜芬芳,很是对口,登时便吃了两个。
萧月白低头吃着汤圆,没有留意周遭,忽听一道男音插了过来“月儿妹妹,这汤圆可还对胃口”
萧月白身子轻轻一震,她放了汤匙,不慌不忙的拿帕子擦了擦口角,方才抬头一笑“太子殿下,不去吃汤圆,怎么到这边来了”
那人,正是太子陈恒远。
他见陈博衍不在跟前,便以为他已经掉进了圈套之中,遂走来同萧月白搭话。
虽则之前就一直远远的瞧着她,但走到跟前看见这花容月貌冲着自己微笑,他还是忍不住的一阵恍惚,心底里一道热流急速涌过。
他攥了攥手,道“看见妹妹一个人在这儿,怕你孤单,所以过来瞧瞧。怎么,四弟竟舍得将你一人丢下”
萧月白本是极不耐烦同他周旋的,听他这口气轻浮不善,更是不悦,压了性子,淡淡道“我孤单不孤单,也是我同他之间的事,似乎不劳太子殿下操心。”着,她脸上浮起了一抹嘲讽的笑意“太子殿下是国之储君,难道连自己兄弟夫妻和睦与否,也要过问么”
言罢,她也不给陈恒远话的时机,便即起身掸了掸裙摆,又道“还有一件事要殿下记得,民女是四皇子的未婚妻,与殿下有君臣之分。往日大伙年,随年龄叫叫也罢了,然而如今咱们都大了,这称呼也该谨慎起来才是。”一番话了,她便微微欠身“民女失陪了,殿下勿怪。”
陈恒远见她要走,一时急了,一步上前,拉住了她的手腕“月儿,我还有话要跟你。”
萧月白吃了一惊“陈恒远,你放手男女有别,我同你四弟尚有婚约,枉你还是太子,你识不识礼数”
陈恒远听她提起陈博衍,妒火上涌乱蹿,切齿道“老四老四,你就那么中意老四不过是时候爹娘定下的亲事,你就迷在他身上了你给我记着,你还没跟他成亲呢”
萧月白气恨交加,一张俏脸顿时涨得通红,她挣了两下却挣不脱他,低声斥道“这不必你管,我既跟他定了亲,终会是他的人”
好在此处僻静,又被屏风挡着,而堂上的人大多去院中看烟火了,不论是之前萧月白同陈博衍亲昵还是此刻同陈恒远争执,皆无人瞧见。
陈恒远死死握着她的手腕,仿佛盯着垂死挣扎的猎物一般的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月儿,你别傻。这天下,终究是我的。到了那会儿,我高兴,老四还有个太平王爷当,我不高兴他就是庶人你跟着他,能有什么好处我不一样,我能让你当皇后”
萧月白没想到,他竟敢堂而皇之的将这种话宣之于口,陈恒远的张狂远超过了她的想象,或许他早就有这种念头了,只是上一世的自己后知后觉罢了。
她狠狠的啐在了陈恒远的脸上,满脸鄙夷道“陈恒远,你就是个无耻人四爷好过你万倍,他将来无论是富贵还是卑贱,我都死心塌地的跟他。而你,你就做一做白日梦罢”
陈恒远被她这两句话弄到几乎发狂,他胳臂上用力一扯,将萧月白扯到了跟前,厉声道“月儿,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早晚会是我的人,我是不会放过你的,只是到了那个时候,就由不得你了”
言至此处,他却忽然得意起来,皮笑肉不笑道“你这么信赖老四,大约不知道他背地里是个什么样的人罢”着,他忽然凑到萧月白的耳边,阴恻恻道“你当他是正人君子,他可未必对得起你。西偏殿上正演好故事呢,你不去瞧瞧”
撂下这句话,陈恒远便也放开了萧月白的手,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