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江河，方梅发现情况比李武他们介绍的还要严重得多，半年多的时间没有见面，方梅几乎认不出江河来了，昔日那个英气逼人不知愁苦的江河不见了，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个胡子拉碴、眉头紧锁、无精打彩的山里汉子。看到方梅到来，江河的眼睛亮光一闪，随即暗淡了，连招呼都懒得打。

    方梅道：“大掌柜，你怎么会这样呢？胜败乃兵家常事，谁能没有过三起三落呢，唐太宗李世民厉害吧，还不是被王世充追得无路可逃，躲进了少林寺，后来终于灭了王世充，谁能他不伟大呢？轰轰烈烈的楚霸王倒是耻于失败，最后却落了个‘耻见江东父老、自刎乌江’，好端端的天下被别人夺了去。俗话‘失败是成功之母’，失败了不要紧，只要我们能从中吸取经验教训，在今后的行动中不再重蹈覆辙，也很有意义呢；再，敌人眼前的力量确实比我们强大，一时打不过他们也很正常，我们游击队不是也经常被白狗子追得无处藏身么？我实在记不清我们有多少战友倒在敌人的刺刀下，但我们不怕，哪一次我们不是迅速擦干眼泪，掩埋好战友的尸体，重新拿起武器和敌人战斗呢，敌人不让我们好过，他们也别想好过！”

    江河道：“你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但你知道我们这次损失有多大吗？几乎是全军覆灭呀！我们还能有翻身的会吗？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我武断粗暴，不辨是非，害得那么多好兄弟白白丢掉了生命，还有什么脸面做什么大掌柜呢？”

    梅道：“你怎么能这样呢？这次打了败仗，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再兄弟们要是对你有意见的话，怎么会不顾一切的保护你呢？又怎么会历尽千辛万苦请我们来做你的工作呢？江河呀，你的兄弟们对你实在太好了，你没有理由不对他们的前途和命运负责。”

    江河道：“正因为这样，我更觉得有负兄弟们的厚望，对不住兄弟们呢。”

    梅道：“你既然坚持认为自己对不住兄弟们，我也无话可，但你现在这个样子，又对得住兄弟们么？不是更伤兄弟们的心么？”

    方梅有些生气了，语调高了不少，但江河翻来覆去还是那句：“我对不住兄弟们，我不配做他们的大掌柜。”

    梅气不打一处来，将桌子一拍，大声道：“你不是自诩英雄么？你的英雄气哪里去了？一点的挫折都承受不了，还要学女人寻死觅活的，什么英雄，简直就是狗熊，你这样下去，不要那些跟你出生入死的弟兄们，就是我也瞧你不起呢！你这样做，无非是装可怜，搏取他人的同情，但你想过没有，你这样做，活着的兄弟会更加伤心

    失望，死去的弟兄在九泉之下也不会暝目，而拍称快的，只有国民党反动派，只有我们的阶级敌人，你这样做可是帮了他们的大忙呀。”

    江河也生气了，道：“你我该怎么办？我想以死谢罪你们又不让。”

    方梅见江河有所触动，也就放缓了语气，拉住江河的道：“江大哥，我知道你很伤心，一下子折损了这么多的好兄弟，谁的心里会好受呢？实话对你吧，每次看到战友们倒下，我的心就像被人用刀在切割，痛呀，撕新裂肺的痛，巴不得死去的是自己，但我们还有时间悲伤吗？死去的弟兄在等着我们为他们复仇，被俘的兄弟们正在经受敌人酷刑的折磨，期盼着我们早日去营救，幸存的兄弟需要我们鼓舞他们的斗志，燃烧起他们复仇的火焰，领着他们和凶残的敌人作殊死搏斗。如果你继续消沉下去，唯一高兴的确实只有敌人了，因为他们不但想从物质上消灭我们，更想在精神上折磨我们，摧残我们，你这样下去正是他们期望的呀。江河啊，你该冷静冷静，可千万不能上敌人的当呀！”江河如梦方醒，使劲地点了点头。

    梅起身给江河倒了杯茶，江河接过一饮而尽。梅望着江河心疼地：“江大哥，你知道这些日子人家有多挂欠你吗？我们四处打探你们的消息，甚至偷偷摸上鹰嘴山可惜呀，好好的一个营寨，让敌人糟蹋得不成样子了，弟兄们死得真惨，有的死了还被敌人扎上几刺刀，在掩埋弟兄们遗体的时候，我们好多战士都流泪了呢”

    方梅见江河的眼睛又红了，忙转移话头，：“江大哥，我来时，首长再三嘱咐我代他向你们问好呢。他让我转告你，敌人的强大是暂时的，不要被敌人一时的强大所吓倒，革命的高潮马上就要到来了。另外，我们捎来一点物资，希望对山寨的重建有点帮助吧。”

    江河很感动，：“谢谢红军首长，谢谢兄弟们！”

    方梅道：“谢什么呢，天下穷人是一家嘛。难道兄弟会给们游击队的帮助还少吗？咱们二家多加强联系就是了。”

    江河道：“那是当然，只是兄弟会已大伤元气，恐怕帮不了你们什么忙，还要拖累贵军了。”

    梅道：“你不要太灰心了，做任何事情有高潮肯定也有低潮，低潮时更要坚定自己的革命意志和不屈不挠的斗争精神，失败了不要紧，熟话得好:‘留得青山在，还怕没柴烧’，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嘛。你们兄弟会不是白起家的吗？何况现在还有这么多好兄弟，还有这么多武器弹药，还有卧虎岭，没有什么可怕的。”

    江河道：“话是这样，真要做起来

    ，谈何容易呀。再我还有什么面子当大掌柜，在兄弟们面前指画脚？”

    方梅：“你读过不少书，应该听过楚汉相争的故事吧？”江河点了点头。

    方梅：“楚霸王强大吧？最后怎么样？还不是自刎乌江。而忍辱负重的刘邦在感受胯下之辱的韩信帮助下最终夺取了天下。你想想，一句无颜见江东父老，项羽丢掉了自己的生命和卷土重来的希望，可见面子问题一直是中国人的软肋，无数的英雄志士都在为了面子而纠结，甚至断送一生。可是你想过没有，人的一生，谁能够保证不犯错，谁又能保证不丢一次面子？如果你想不丢面子而一辈子不犯错，那你就什么也别想、别做了。”

    江河似有感触，：“有道理，有道理，容我好好想想吧。”也许是忧伤过度，也许是多日来未进一粒米，以前强壮如牛的江河起话来居然有点上气不接下气，方梅停止话头，叫人去弄来饭菜，让江河吃饱了好好休息一下，有什么事，等他休息好了再谈。

    江河谈得正起劲，不肯罢休，还缠着梅讲。

    梅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好几天粒米未进了，怎么受得住，再我也很累了，想休息一下。”

    江河心想：“人家老远来帮自己，真的连歇口气的时间也不给人家么？”于是点了点头。这时饭菜也送来了，方梅请来江大娘、李武他们，大家终于开开心心地坐在一起吃饭了。

    张云有点失落，她想不明白，自己不是日夜盼着江大哥能早日恢复斗志、重展笑容么，现在江大哥想明白了，就要变成以前那个生龙活虎的江河哥了，自己应该高兴才是呀，但她看着江河望着方梅的表情，心里酸楚极了，为了江河哥，自己可以付出一切，可江河总是把自己当妹妹看，难道他的心里真的没有自己么？要不然为什么自己苦苦相劝，他不理不睬，方梅一来，又云开雾散了呢？难道江大哥真的喜欢上方姑娘了吗？转念一想自己肯定是多疑了，青山铺人都信奉“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江大娘早就把自己当儿媳看了，江河哥那么孝顺母亲，不可能不听大娘的话的，难道共产党真的有什么灵丹妙药，能操纵人的喜怒哀乐么？

    张云想着想着，几乎有点相信了，句实在话，要不是因为江河哥，自己也可能和这个能会道，博学多才、敏和蔼的女共产党交上朋友呢。算了，算了，不多想了，只要江河哥振作起来了，其他的以后再想办法解决吧，大家都挺高兴的，千万不能扫大家的兴。

    云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豪放姑娘，亲自下厨炒了一份野菜煎鸡蛋，还炒了份青椒爆鲜兔肉，乐哈哈地端上来，江河吃得有滋有味，直夸云的艺有长进，众人齐声称是，云心里美滋滋的，心想：“江河哥心里还是有我的，自己是多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