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太师误国
王伦一语言罢,周才和明岳都愣在当场。于整个朝廷而言,他们两个人还只是人物,天上的风云突变,即便哪天瓢泼大雨淋在身上,他们也不会知道其中内情。
明岳的第一反应是,这是新任尚书令上任的第一把火。三省六部中,尚书令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天官,称之为宰辅也不为过。薛谦在任多年,门生故旧遍布朝野,王伦要坐稳这把椅子便要立威。如此以来,王伦暗地里找自己这种人物出头去捋薛谦的虎须便的过去了。
明岳回过神来,察觉有些失态,便:“大人恕罪,我们不过是衙门吏,这等事关朝局的大事,实在是令我等受了些惊吓。”
“没关系,我第一次听到皇上起此事,也是如此失态的。薛谦毕竟是三朝元老,于朝廷功不可没,更是圣上的恩师。如果他能安守本分,一心为皇上分忧解难,圣上也必定愿意令他名垂青史。可是这些年,天下百姓的日子过得怎么样,这你们也都知道。整顿吏治、修善河道、钱税粮草,这些大事朝廷多有旨意,可是为什么一直推而不动?正是因为有太多人唯薛谦马首是瞻,他不思社稷,而满腹心思排除异己,下面的人自然只顾拉帮结派不顾百姓死活。不瞒二位,若不是圣上明察秋毫,未雨绸缪,我王某人现在已经身首异处了。”
明岳听王伦起这其中的一点隐情,更觉得水深湍急。但既然王伦这是圣上的意思,纵然心中有疑虑,明岳也只得到:“既然是圣上的旨意,那我等必当全力以赴。”
“那就好。现在圣上念及薛谦的功劳和教诲之恩,只是将其软禁在府中。你等现在即奉旨秘密办差,查找薛谦结党误国的铁证。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来府上找我。”完,王伦拍拍,府里的管家送来两块腰牌,上面写着“王”字。“拿着这腰牌,你就可以出入太师府了。”
明岳接过腰牌,只见其做工精良,用的应当是上好的檀木,轮廓上雕刻的蟠龙还辅以金丝。在朝中,王侯将相家府的腰牌只给那些为自己卖命的幕僚宾客,明岳接过腰牌便明白王伦的拉拢之意。但是明岳早已看破功名,对王伦的看重并没有太多感恩之情,既然是圣上要自己办差,自己总得看看谕,否则如果哪一天风向又变了,自己不明不白成了为王伦办差的趋炎附势的人可就太冤枉了。他于是:“人感激相爷的信任和重用,但是既然是奉旨办差,为了做事方便,不知可有密旨?”
王伦看着明岳,笑眯眯地:“不愧是刑部出身,做事讲究纲纪。旨意自然是有的,晚点宫里便会有人宣旨的。”
从王伦府中出来,周才:“此事关系重大,为了避人耳目,办案就以你为主,有什么需要尽管找我。”罢,他坐上轿子便走了。
周才的退缩,是明岳意料之中的事,薛谦虽然被软禁,但是在盖棺定论之前,周才只会躲得远远的,不愿意得罪任何一个大人物。明岳一人步行慢慢回衙门,边走边想,自己昨日还在,管它风云际会,自当逍遥自在。可在今日,自己就被卷进了这场龙卷风的中央,明岳苦笑一声,因缘际会人力难挡啊。
正走着,前方传来一阵喧闹声。只见几个骑着高头大马的戎装骑兵围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看装束竟是羽林军。这几个骑兵不时勒紧缰绳,让战马昂首嘶鸣,他们也配以肆意狂笑,而被围在中央的姑娘已经被吓得面色惨白,她怀里紧抱着菜篮,菜已散落一地。周围的百姓都只是远远的看着,没人敢上前制止。
明岳见状不禁大怒,这王城之内,天子脚下,竟然有这等皇上亲军欺辱弱者的卑劣行径。他正要上前制止,只见一年轻人冲入包围,将那女孩护在身后。那些骑兵见状,纷纷抽出兵刃,其中带头的中郎将指着乱入者:“什么人,如此大胆,知道我们是谁么?”
只见他挺直了身子,:“不管你是什么人,这是京城!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
明岳对这个挺身而出的人不免关注起来,他看起来二十左右,身穿锦衣绸缎,长相俊朗刚毅,气质沉稳内敛,但最令明岳关注的是他话时的那股傲然的气势,这气势绝不是普通人家一朝一夕能够培养起来的。
羽林军几人相视一眼,狂笑起来,“哈哈哈哈,今后这京城还就是我们撒野的地方了!识相的就滚远点,不然打断你的腿都没人敢救你!”
听了这话,那人丝毫没有动容,只是帮姑娘收拾好散落的菜叶,然后便要带她离开。羽林军见自己完全被忽视了,面色极为难看,带头的郎将抽出钢刀直接劈向这个令他难堪的人。
接下来,令明岳目瞪口呆的事发生了,只见那年轻人闪转腾挪,大汉几刀都没有砍中,那年轻人趁势却扣住了他的腕,轻轻用力便把他拉下马摔了个狗啃泥。其他人见老大吃了亏忙结阵出刀,可那年轻人借力打力,不消片刻便将这几人打落马下,兵器也丢了一地。羽林军几人什么时候丢过这么大面子,还是在京城之中,众目睽睽之下,那中郎将站起来叫嚣道:“子,有种别走,打了你爷爷就让你家里准备好棺材给你收尸吧!”
明岳看事情要闹大,心中有意护那年轻人周全,便上前道:“刑部在此!在下乃是刑部郎中明岳。今日之事我可以做个见证,几位羽林军将士身为圣上亲军却行为不端,出在前。这位公子上功夫了得才没有吃亏。照我看,几位现在应当给那位姑娘道歉,否则,我当以律法治你们的罪,还当禀报羽林军,军法该怎么处置,你们自己应当比我清楚。”
那大汉听闻明岳只是一个郎中,心中更怒,自己乃是跟随王伦起事的八百先锋,如今已经在王戍锋将军领衔的羽林军中任中郎将,今后必然平步青云,现在一个郎中都敢做自己的主,这口气怎么能咽下去。他起身抬脚便踢向明岳,所幸那年轻人在明岳身后拉了一把,那大汉一脚踢了个空。在此一瞬间,那中郎将眼中却看到明岳腰间那块腰牌翻转过来。他认得这腰牌的花纹和样式,以及上面刻着的“王”字,那是王伦府中的宾客才有的,象征着王伦的信任和在尚书府的身份。他从头皮到全身一紧,后背冷汗都出来了,然后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踢中这一脚,进城后王伦有过嘱咐,任何人不得在京城滋事,如果今天这事闹大了,怕是自己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那大汉毕恭毕敬地行礼:“大人您大量,别跟我这粗人一般见识。那位姑娘,真是对不起,是我们太莽撞了,今后再也不会了。这位刑部大人您看?”
明岳见状不明白对方何以态度转变如此之快,但既然对方知错,而且没有伤及别人,便:“知错能改就好,你们是羽林军,代表的是皇上,不是土匪,今后再也不要做这样有辱圣上和羽林军名声的事了。”
那大汉慌忙称是,一干军士纷纷骑马一溜烟儿跑了。
明岳这时才回头对那年轻人:“这些天,京城有些不太平啊。平日里绝没有人敢这么撒野的。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在下景文平。”
“我虽眼拙,但也能看出景公子的气度非常人。只是今日与这些人结下怨气,纵然公子武艺高强,日后还是要心为好。”
明岳与景文平寒暄几句便就此别过,那个姑娘也对二人千恩万谢方才离去。
此时的尚书府议事厅,王伦品着茶,长子王戍锋道:“父亲,一个区区从五品的刑部郎中,从来没有为我们王家做过任何事,值得您亲自接见么?”
“鼠目寸光,那明岳的才学能力我是有所了解的。退一步讲,就算他能力平平,就冲他与薛谦的旧事,我也会用他来对付薛谦。”
詹克世在一旁解释:“公子应该明白,那明岳原本是状元之才,被薛谦进了一言就点了别人。读书人十年寒窗为的什么,不就为了功成名就么,更何况那明岳是有抱负的人,你,还有比这更大的仇怨么?再者,提携一个朝廷三品大员和提拔一个从五品卒,谁会对我们更加感激涕零忠心耿耿?此外,谁都知道他与我们从无交际,用他也是掩人耳目。”
王伦接着:“我们挟持天子的事瞒不了太久的,各道的节度使在京城都有不少耳目。在有人挑头与我们作对之前,我们必须先把中原山南道、河东道、河南道牢牢控制住。戍锋,这件事最后肯定要用兵的,你得好好准备,首战如果失败,军法无情,你是我长子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