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狼藉的场景和狼藉的心情丝毫不能影响到闵思迁的心思，他正专心致志地翻看着审台上的卷宗。

    这些卷宗都是前些日子，明岳查办此案的记录，里面有几乎所有薛谦门生故旧的口供或者证言。最后，则是为了营救薛谦，给他定罪所捏造的证据和口供。

    二十大板打完，快也就是品几口茶的时间，慢则每一秒都是度日如年。闵思迁这时根本没有在意薛谦，因为他在卷宗中发现了些蛛丝马迹。

    对于外行来，明岳做的这些卷宗确实是滴水不漏，但是他毕竟不是门外汉。明岳给薛谦审结的罪名中的水分，他一眼便知。可他纳闷地是，薛谦竟然签字画押了，那字迹，闵思迁太熟悉了，曾经自己每天都要捧着奏折，草拟批注然后呈薛谦签字才能呈给皇上。

    莫须有的罪名，薛谦为什么要签字！

    闵思迁冲着明岳道：“明大人，这些卷宗全是出自你？”

    “正是下官。”明岳答。

    “除了你，还有谁看过这些卷宗么？”

    “回大人，除了在下和经的文书，便没有其他人了。”

    “刑部尚书和其他堂官都没有看过么？”

    “没有，因为此案之前是奉圣上密旨查办的，王相交由我接后吩咐过，有什么进展直接向其禀报，不必经刑部和尚书省其他人。”

    “原来如此。”

    合上卷宗，闵思迁才瞅了瞅薛谦，只见他已经瘫在条凳上，双撑着想要坐起来，下半身却已经使不上力，最后翻倒在地上。这时，闵思迁的随从从门外走了进来，一提着茶壶，一捧着茶杯，来到堂前将其放在案几上。

    他喝了口茶，：“让他跪着。”差役闻命立即上前扶起薛谦，让他跪着，可薛谦根本跪不住，无奈差役只得一左一右架着他。

    闵思迁道：“薛谦，你现在可知罪？这卷宗上一条一条的，可是清清楚楚。”

    “什么罪？”

    “贪污受贿、结党营私、目无圣上！这每一条可都有你的签字画押！”

    薛谦抬起头看了看闵思迁，又看看明岳，提着气：“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凭空捏造不是你们刑部的专长么？”明岳在旁真是替薛谦担心，那几条罪状上，薛谦的签字画押是真的。

    当时，明岳将那些落井下石之人的证言和在薛府中搜出的“物证”整理好后，费了好大的心思制作了卷宗，然后找薛谦签字画押。薛谦没有多言便写下名字，对他来，既然已经选择相信明岳，便不必心存疑虑。对方拿着拿着只差画押的卷宗找他，必然是有他不得不如此做的理由，即便罪名是捏造的，他也愿意成全明岳，何况他岂能看不出那些罪名根本就不痛不痒。

    可现在，他却不能承认。

    “这上面人证物证齐全，岂能容你狡辩。不过，以你在朝野的地位和声望，若是恪守臣道，即便有这些污点，在史册上，你也是上等的人物。可惜，你狼子野心，竟然还串谋樊正，想要造反。”闵思迁追问。

    “我和樊正将军，从未背叛过圣上。”

    “我劝你想想清楚，不要自讨苦吃。现在，你一条一条好好回答我的问题，你和樊正是什么时候开始串谋造反的？”

    “我和樊正将军，从未背叛过圣上。”薛谦声色依旧，眼神从容。

    闵思迁楞起眼睛又问：“那你是如何从皇上中骗取獬豸宝印的？”

    “那是圣上交予我，命我转交给皇子的。”

    “放肆！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圣上自登基一来，日夜操劳，累及龙体，至今从未有过龙子，哪来的皇子！那现在在山南道，自称是圣上与皇后所生的嫡子，叫赵在渊的与你是什么关系？不，我看他未必姓赵吧，也不知是你从哪里找来的胆大包天之人，冒充皇子，快，他是谁！”

    “我与他自然是臣与君的关系，他确实是皇子。这一点，也许王伦都比你清楚。”

    “啪！”闵思迁猛拍惊堂木，呵斥道：“我看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来啊！给我换个刑罚伺候！”

    从古至今，行刑的段不断丰富和繁杂，现如今，刑部所有的刑具加起来，足有上百种，这每一种都能让人痛不欲生。明岳在旁吃了一惊，这闵思迁简直是要薛谦的命啊！

    不行，无论如何也要阻止他。明岳上前一步：“闵大人三思啊，若是打死了人，我无法向王相交代。”没有办法，他只得抬出王伦来压闵思迁了。他也做好了迎接闵思迁狂风暴雨般地呵斥和报复的准备。

    可谁知，那闵思迁竟然意味深长地笑着对他：“你放心，薛谦现在想死都不行，没那么便宜。刚才我问他的话你都听见了么？”

    “下官听到了。”明岳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发问。

    “王将军已经将此案知会了尚书省、大理寺、都察院。我刚才的问话也是王相要知道的内情。这个案子之前是你一直在办，听你没有用过刑就让薛谦认罪了。既然如此，我问不出来的答案，你来问，你来查。我给你三天时间。”

    明岳突然发现，自己可能中计了。也许对方是有意给自己挖的陷阱，他根本没有表面那么生气，也许自己不站出来，他也不敢再动刑，打死薛谦，闵思迁也不敢。可他这样叫嚣，也许逼的不是薛谦，而是自己。

    闵思迁对他会有敌意，并不意外，自从他得到王伦的青睐，有不少人都眼红了。可现在令他担心的是，闵思迁对他有所怀疑了，怀疑他与薛谦关系非同一般呢。

    三天时间，别他不可能让薛谦自认谋反，即便薛谦现在愿意承认，那也只会让他人更加怀疑自己与薛谦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三天？闵大人”他正要话。闵思迁摆制止：“不用了，我知道你要什么。现在那假皇子得周方支持在山南道四处宣扬，若是我们不能快些审清案情，昭示天下，一旦引起民心动荡，你我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罢，闵思迁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