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宜春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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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章

    宜春疑云

    晚春的天气正如女子的心,阴晴不定,捉摸不透。

    ————宜春疑云

    等沈莲心回到四宜山房,已经是下午了。

    沈竹荪的尸体正在被抬出,白布遮住了他的身体,臂还垂在两侧。

    沈莲心看着空荡荡的山房,五味杂陈。曾经的山房人来人往,仅仅一个下午就已人走房空,连一个家丁也见不到,大概是都避嫌去了吧?

    她不禁苦笑,道:“没想到最终相信的我的会是一个萍水相逢的流浪剑客。”

    她转身却见落拓少年紧紧皱眉看着沈竹荪的尸体,更准确的是紧紧盯住他垂下的臂。

    他的眼中还带着些许的震惊与悲伤,无力与无奈。

    沈莲心不禁出声道:“流浪剑客”

    落拓少年喃喃道:“罗刹原来是罗刹”

    沈莲心道:“罗刹?你到底在什么?”

    落拓少年看着沈莲心,道:“是罗刹,沈老爷中了罗刹。”

    沈莲心道:“罗刹是什么?”

    她顿了顿,看向落拓少年的身后,一张纸从沈竹荪的袖间落出,缓缓飘落到地上。

    还未等她展开纸,几个厮便垂首走到她面前。

    沈莲心笑道:“你们没想到所有人都跑掉了,只有你们没有,放心”

    一厮不禁出声道:“沈沈姐,其实其实我们是来告辞的。”

    沈莲心微怔,许久才垂首笑道:“是啊,四宜山房已经是曾经了,毕竟谁都不想生活在死人的阴影下。”

    她看了看几个厮背后已经收拾好的包袱,从袖中掏出一些银票,递给他们,几个厮怔怔道:“这是”

    沈莲心笑道:“你们也曾为四宜山房带来了许多,就算日后不再相见,也请你们收下这些。”

    几个厮立即推开,道:“不不不,是我们受沈家太多,这种时候却帮不上什么,对不起!”然后便转身匆匆离去。

    沈莲心垂首默然,双无力的垂下,夕阳下她的背影更显寂寞而孤独。

    落拓少年道:“沈姑娘”

    沈莲心转身笑道:“放心,我没事!”

    她顿了顿,道:“对了,即便所有人都走掉,她一定会留下的!”

    落拓少年道:“她?”

    沈莲心水眸中不禁泛起一丝温柔,道:“夕雾,沈夕雾,是我的妹妹,我与她同为庶出,所以在沈家并不受重视。现在,我只剩下她了”

    她深深看了一眼四宜山房,便转身离开。

    落拓少年这才看清沈莲心居住的地方,四下寂静无声

    ,一条走廊曲曲折折的通向一隅,一处简单而别致的住宅,中有地堂,夏可观星,冬可赏雪,不失雅致。

    沈莲心轻轻推开门,却见屋子里早已无人,就连被子也早已凉掉。

    沈莲心翻开被子,喃喃道:“不可能怎么会不见?”

    她顿了顿,起身道:“或许是又跑出去玩了。”然后便转身跑出去。

    前厅,九个人端坐在桌前,一动不动,正是云实一行人。

    见沈莲心到来,便齐齐看着她,赤霄起身上前道:“你这歹毒女子,杀害生父竟还敢回到此间!”

    沈莲心看着他,冷冷道:“夕雾呢,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赤霄冷冷道:“不曾见过,更不知是何许人也!”

    沈莲心道:“亏你们还自称‘江湖七侠’,敢做不敢当么?”

    还未等赤霄发作,离恨便上前,合十道:“沈檀越莫要妄断,赤霄道长一直与我等在一起,确实不曾见过沈檀越口中之人。”

    林麦冬上前冷声道:“好没礼数的女子!开口就含血喷人!”

    沈莲心冷笑道:“你又是谁?开口就教训别人,你也未必有礼数!”

    赤霄冷冷道:“看你不像是会武之辈,趁早交出杀害沈老爷之人!”

    沈莲心道:“莫非你认为是我指使策划一切?”

    她顿了顿,冷笑道:“若是我指使,又怎会在自己曾经居住的地方杀人?莫不是酒喝多了么?”

    赤霄顿时恼羞成怒,喝道:“既然你不肯交,那就休要怪贫道不看沈老爷的面子了!”

    林麦冬冷冷道:“正好教训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然后两人便左右冲出分开,赤霄中剑并未出鞘,单是一掌袭出,而林麦冬中剑却已出鞘,直直逼向沈莲心喉咙!

    沈莲心见状,索性闭目大喊道:“流浪剑客,你这木头!还不出来么!”

    只听得一声低叹,道:“对不住了。”

    一道劲风迅疾闪过,赤霄的一掌已经袭来,却在一瞬间被挡下,强大厚重的内力将他狠狠弹开,赤霄噔噔噔退开几步,一张脸变得通红,又忽的变得青灰;反观林麦冬的一剑已经刺来,却在顷刻间被弹开,“叮”的一声,剑斜斜飞出,插在青石板上。

    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落拓少年便牵过沈莲心迅速掠出,转瞬消失不见。

    杜露葵惊道:“那少年究竟是何人,竟能挡下赤霄道长与冷罗刹合力一击而毫发无损?”

    温陵游敛眉默然,是他,竟然是他!

    突地,赤霄身子一倾,噗的一口鲜血喷出,离恨立即上前扶住他,道:“怎么样?”

    赤霄摇摇头,脸色青灰竟不能出一句话,原来那时他早已被落拓少年一掌震伤,却因为顾忌名声受损而强忍下来,导致气血翻腾而喷血。

    一匹雪白的马不紧不慢的跑在路上,所及之处扬起一阵细沙尘。

    沈莲心轻轻环住落拓少年的背,道:“方才若不是你,我恐怕就已经”

    她顿了顿,轻声道:“流浪剑客,我该怎么报答你呢?”

    落拓少年笑道:“沈姑娘安静时就很好。”

    沈莲心竖眉道:“你是在嫌我总惹麻烦么?”

    落拓少年笑笑,默然不语。

    沈莲心道:“对了,我都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总不能一直叫你流浪剑客吧?”

    落拓少年轻轻勒马,道:“阿寒。”然后便纵身跃下马,将马牵到一处茶棚附近。

    沈莲心还低声喃喃道:“阿寒”

    高高竖起的旗子微微垂着,温暖的余晖下,杆子顶端似乎还有一道身影。

    茶棚二双遮光,仰头道:“客官,上面很危险的,你怎么站在那么高的地方?”

    他默然许久,直到店二快要离去时,才缓缓道:“因为上面很凉快。”他的声音疏忽缥缈,腰间还别着一把剑。

    他看了看不远处拴马的落拓少年,便纵身掠上木桩,看着他,笑道:“真是个呆子!”

    阿寒栓好马,笑看着木桩上眉目如画的人。

    那人道:“我问你,你真的不知道那姑娘所谓的报答么?”

    阿寒眨眨眼,笑道:“不知道。”

    那人笑道:“原来真是个呆子!”

    阿寒笑道:“呆子有什么不好,至少呆子不会站在旗杆顶上。”

    那人闻言,正色道:“我那是因为高处很凉快!”

    他顿了顿,笑道:“在下上官从,兄台如何称呼?”

    阿寒笑道:“阿寒。”

    上官从从木桩上跳下来,笑道:“不知寒兄将去往何处,不如一起结伴而行?”

    阿寒笑道:“只是流浪而已。”

    忽听得茶棚里一声唤道:“流浪剑客,快点!”

    沈莲心直直盯着上官从,忽的笑道:“公子倒是生的俊俏!”

    上官从笑道:“谬赞了。”

    “对了,你听了么,宜春疑案?”

    “听了,官府悬赏好几百两呢!可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听是一个月前有人上山砍柴,发现了一处山洞,穿过山洞,竟是一片古楼,不知是哪朝遗留下来的,楼中散落大量金银珠宝和一些文献古籍,还有一些上古宝剑。消息很快传遍宜春城,不少人顿生贪念,走进山

    洞,但却没有一个人走出来。半月前他们的家人到山中去寻他们,却发现他们的头颅都被吊在十丈高的房梁上!墙上用鲜血写着‘擅入古楼,怨灵索魂!’他们的尸身都肿胀腐烂,十分怪异。他们的家人那夜回来时,突然头颅和身子分开,瞬间丧命!前些时日,城里又来了一批商人模样的大汉,他们也进到古楼里,至今还没回来,只怕是也死在古楼里。”

    “真是骇人,可不能为了那几百两丧了性命!”

    一阵凉风拂过,那几人不禁打了个冷颤,然后便噤声了。

    上官从轻抿了口茶,道:“既然寒兄四处漂泊,不如随在下去城里看看。”

    沈莲心脸色略苍白,看着阿寒,道:“还是不要去了吧。”

    上官从看了看沈莲心,笑道:“那寒兄今夜总要找客栈投宿吧?”

    阿寒看了看沈莲心略微苍白的脸色,道:“那我们在城中找一处客栈,暂时安顿下如何?”

    沈莲心迟疑道:“那你答应我,晚上不能出去!”

    阿寒笑笑,起身道:“时间不早了,早些离开吧。”

    客栈里,只有稀稀疏疏的几个人,他们皆为商人打扮,桌子旁还放着个大竹筐,被一块布盖住。

    他们都只是默默饮酒,并不作声。

    上官从悄悄打量着那几人,低声道:“依寒兄看来,那几人如何?”

    阿寒放下酒杯,笑道:“在下不过一介浪子,上官兄未免太高看在下了。”

    沈莲心闻言,不禁撇撇嘴,暗道:“能以一人之力打退江湖七侠中的二人合力一击,是普通浪子才怪呢!”不过她也不明言,只是低头将盘子里的点心递给阿寒。

    晚春的天气正如女子的心,阴晴不定,捉摸不透。

    天色阴沉,飘洒的雨似罗般笼罩着宜春城。

    九匹青琪马自城外奔踏而来,一阵烟雾飞扬。云实拉住缰绳,跳下马来,牵马走进城内。

    城内一片安静,各家各户都早早的关了门,就连客栈酒馆都早早打烊,一条黄狗拖着瘸掉的右腿缓缓钻进泥泞的巷子里。

    云实不禁皱眉,道:“诸位留心,这城中颇有古怪。”

    夜色渐深,街道冷清不见半个人影,静的诡异。

    街角处,灯光隐隐从屋里透出,却未闻人声,那正是一处客栈,云实等牵马走过去,杜远志上前敲了敲门,“咚咚”的敲门声回荡在静谧的街道上,像一声声催命令,让人背生冷汗。

    敲了许久,不见开门,杜若正要询问,门却缓缓打开一丝缝隙,灯光昏暗,隐约可辨是个老妇人。

    杜远志道:“老人家,还有客房么?”

    杜露葵冷冷道:“远志,何必与这客栈下人这般客气?”

    门缓缓拉开,木门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尖锐刺耳,灯光完全照在那老妇人脸上,云丹若不禁尖叫一声,就连杜露葵等也倒吸一口凉气,一条狰狞刀疤横在她的黄褐干枯的脸上,面上布满了大不一的肉瘤,显得极其扭曲恶心。身形矮佝偻,仿佛下一刻就要倒下。

    她的声音更如金属摩擦般尖锐难忍,她抬头看了看门外的几人,道:“进来吧。”

    她转身走进客栈,喃喃道:“竟会有人到这里投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