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死缠烂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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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秦时这样问,北宫辰就有数万的屈辱从心里头浮起来,泪水在眼眶转,红了一圈,任谁瞧了都忍不住跟着揪心。

    “我的夫君被歹人陷害,所有人都是他杀了我的父亲,但我知道浮生绝对不会,之间既不存在恩怨也没有债务关系为什么要这样干,可谁都不相信这番解释,所以我才被逼无奈只能找你来。”

    秦时挑了一下眉,似乎北宫辰刚刚了一个非常有趣并且很愚蠢的故事,还是那种仅限于十岁孩童会笑的漏洞百出。

    “从来没有听过盖房子去找杀猪的屠夫来设计,治病去请建房子的木工来诊断,大家都知道破案应该找一个称职的捕快来解决,而不是急病乱投医来找我这样完全和这件事不相干的人。”

    北宫辰为难道:“……的确,我承认找你来解决这件事是很强人所难,但也是因为我们实在找不到能帮忙的人了。”

    秦时一副完全不相信她辞的态度,靠在屋檐下的一根柱子前,眉目在阳光里懒懒散散的半眯着。

    “你还不如,全天下的捕快都中风瘫在了床上整天一动不动,必须要有人帮助照顾解决一整天的吃喝拉撒,那还让人多少相信些。”

    见秦时依然不相信,北宫辰有些着急了,原本不想吐露的丢脸内情也只得在此刻倾尽所有。

    寒风刺骨的大雪中最救命的就是炭,有了它,冻死的骨头都能捂暖和了,这块炭好不容易求回来还没有来得及发挥作用,怎么可能舍得它又在手里没了。

    “想必你应该也听过天下第一名捕——江锦之,无论什么复杂诡秘的悬案,只要有他出马便没有破不了的,即使现场就剩下来一具死了许久的尸体也可以让它开口出凶手是谁。”

    “我本来是想让他来帮忙看看,谁能料到求了多次,每次巡捕房的头子给出的理由都是千变万化,不是身体不舒服就是正在整理积压多年的刑事卷宗太忙。”

    “迄今为止连一次,一次的面都没有见上,就这么干晾着我在外面站着,闹着不走也不管。”

    “气得我去宫里见了皇帝哥哥,结果也是糊弄一番将我又送了回去,脾气阴不阴阳不阳,所有人还这样对他客气,家人比不上外人算哪门子道理。”

    到这里,北宫辰就一脸怨念地咬牙,仿佛又回到了皇宫的御花园里被随口糊弄的那一天,火气大的额头上冒出了热汗,脸颊红彤彤得厉害。

    身旁的婢女眼尖地送来一条绣着几朵牡丹花的手绢为她擦拭,还没有来得及动作就被她烦躁地夺过来,不擦汗就这么攥在手里。

    对秦时着着不禁想要跺脚,兔子似的气呼呼,看得出来是很怨气冲天了。

    “真不晓得那个江锦之有什么好摆谱的,不过是破案不赖被皇帝哥哥看上,封个天下第一名捕就开始耀武扬威起来啦。”

    “我瞧他就是天生不顺眼,顶天立地的大男人成天窝在屋子里不知道干什么,难得用着他的时候还得刑部花钱请人八抬大轿伺候着,哼,至今都没有瞧着长的是圆还是扁,是长还是宽。”

    “本领被夸得这么神乎其神却不接手,是唯恐自己解决不了吧!还找那么多借口,如果不是有皇帝哥哥凡事罩着宠着,我第一个让他知道点礼数!”

    听了这么多夹带着家长里短的乱七八糟,秦时简直想无可奈何地扶额。

    重点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直接变成了批.斗天下第一名捕的大会,虽然懂得对方是想让自己理解没有人帮助的束手无策,但真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了这个身份神秘的江锦之身上了啊!

    难怪前面吐苦水所有人都不相信辞,认定了浮生就是杀人凶手。

    合着不是别人的错,完全就是你的语言表达能力是幼稚园级别的啊!真是想让人理解都难如登天。

    “连天下第一名捕都解决不了,那就更不应该来找我,还不如趁早另外寻找一个有足够能力处理这件事的人。”

    一听这话,北宫辰就急得呛喉咙。

    “你怎么会没有能力处理这件事,那个落雁山庄的悬案如果不是被你识破,恐怕过了一百年、一千年也不会有人意料到杀人凶手竟然还在逍遥法外。”

    秦时平静地:“这只是一个巧合罢了,换了别人一样可以做到。

    “不对,这件事根本就没有那么简单!”北宫辰严肃地反驳。

    “我曾经见过落雁山庄的少主——扬罗,他们的钱财势力遍布中原,茶叶、酒、布料等等,就连官府严厉击的私盐贩卖也有暗暗踏足,所以朝廷必须要与他们交好。”

    “宫里的一次宴会上他随庄主低调参加,话却是一点也不低调,别人讲三句,回一句话里就有三层含义,待在自己宛如壮年雄狮的父亲的身边活像个狡诈的狐狸,虽然年纪轻轻却已经让人不敢轻视。”

    “这样心思缜密的人敢把你这个前魔教教主和武林高手们引进来当戏里的戏子,就明在开始之前就已经计划得面面俱到。”

    “事实证明确实成功,所有人都相信了谎言,是意料之中的完美,但他万万没想到这场戏里最重要的戏子居然脱离了他幕后的操控,仅凭一人之力就把剧本背后隐藏的歹毒龌蹉都推测了个通透。”

    “就算天下第一名捕——江锦之当时在场也不一定能够做到如此精妙的推测,更无法迫使对方在心惊胆战中露出了马脚!而这个人就是你啊!”

    听着北宫辰激动万分的语调,秦时的脸上还是照旧淡淡懒懒,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压根就不想应和她的吹嘘。

    “我并没有这样神奇的才能,不过是江湖上茶余饭后用于消遣的谣传罢了。”

    北宫辰火急火燎地解释道:“不是这样的!这些全都是我听赵元亲口的,他在落雁山庄里亲眼目睹了所有,包括你将扬罗拉下神坛,所以我才会这么肯定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你可以帮到我了!”

    秦时还是一样的托辞,婉拒的手法连变都不带变一下,显然是不想踏入这个异常麻烦连天下第一名捕都要找借口拒绝接手的烫手山芋。

    “落雁山庄的事只是巧合下的意外,并没有你所的这种夸张程度。”

    见秦时一而再再而三的否认拒绝,北宫辰咬了下唇,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着实惊吓了婢女,下意识地想要扶起北宫辰,怎么能让堂堂的郡主跪在一个平民百姓的面前,却被自己的主子冷冷地呵斥了一声“起开。”

    手瞬间被针扎了一下似的缩回去,赶紧垂头站在一边不敢做任何动作,畏惧地在想今天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自从进府以来就没有看见过主子这么卑躬屈膝过,在往常只有别人惶惶不安,高贵的身份也傲慢地杜绝了会出现这种场面,可今天却跪下来了,对着平时不屑一顾的草民就差把胸膛里的一片真情掏出来。

    另一边的秦时终于明白北宫辰是认真的,但这实在很难让人想象。

    还记得先前她那一副不屑的态度,那时连百分之零点一的尊敬都没有,现在居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他不知道别人看到现在的场面心情是怎么样,实际上,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同样被深深震撼到了。

    尤其是赵元,虽然嘴里不一句话,连手都没有伸出来做做样子地扶一扶自己的主子,可望向秦时的目光里却带了不易察觉的急迫。

    他清楚北宫辰的性子,知道如果秦时不答应,那她真的会跪在这块地方直到饿死过去,或许会烈着性子赌一把撞在柱子前。

    俯视着跪在地上的北宫辰,秦时沉默了一会。

    “……你在干什么?”

    北宫辰撅着脾气 :“我要一直跪下去,直到你肯答应帮忙为止。”

    秦时:“你以为这样做,我就会答应你吗?”

    北宫辰不移不动地:“无论跪多久,我都愿意。”

    “……”秦时背对着他们独自思量。

    一只麻雀扑哧着落在肩膀上,也不飞,反而好奇地去琢他的手指,又跳到手上享受阳光,舒服地歪了歪脑袋。

    倒是奇妙,这样警惕性极强的鸟儿里还有亲近人的。

    轻轻梳理这只家伙毛绒绒的胸脯,它怕痒似的躲到一边但还是不愿意飞走,就爱在手上没心没肺地蹦蹦跳跳。

    ……麻雀最喜欢的就是吵吵嚷嚷,孩子都受不了这么闹,吃得胖乎乎的都快飞不起来,北宫王府的下人们怎么没有把它捉住……

    他分出一部分神在思考这个不重要的问题,不经意间瞥到了跪在地上的北宫辰神色紧张。

    对方一边那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一边攥着衣角不放手,他一瞬间了然于心。

    ……没想到这种随处可见的土鸟是有主人的,原来是喂养的么……紧张得好像怕自己兴趣来了就捏死了,身为王爷的女儿想要什么没有,为什么这么操心一只命不长又不好看的鸟?

    秦时觉得自己有些看不透这个咋咋呼呼很容易就被人掌握的北宫郡主了。

    阳光下,他侧着脸有一搭没一搭地逗弄着麻雀,漫不经心道: “向我这样的平民下跪,难道就不觉得屈辱么?”

    北宫辰咬唇道:“只要你肯答应,即使要做出比这更加屈辱的事情,我也无所谓!”

    突然,一个声音虚弱地响起。

    “……阿辰,你不要为了我这样卑躬屈膝。”

    北宫辰转头一看,发现是浮生。

    浮生长得其实还可以,虽然不是很俊的那种类型,但胜在气质温润如玉,赵元也是差不多可不及他这么会贴心情话,脾气火爆的人总是被这一套收拾的服服帖帖。

    此时的他脸色依然苍白,因为刚刚才被秦时从鬼门关前历尽艰辛地捞回来,所以身子一直软弱无力,脸上的神情更是带着无法言喻的悲凉。

    “像我这样的废人根本就不值得这样做,死了也就死了,还能使你解脱不再被连累蒙冤,就让我现在就去死好了!”

    话音刚落,浮生就想要一头撞死在柱子上,吓得北宫辰从地上起来急忙冲过去死死抱住他,见自己的夫君为了自己寻死不由得泪如雨下。

    “不要这样想,从始至终我都是心甘情愿的,因为我相信你是清白的,若是你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阿辰……”浮生不禁泪流满面。

    北宫辰哭道:“浮生……”

    “……真是够了。”看着这一切,秦时简直是无奈的无言以对,如果自己还是不答应,这俩人是不是接下来就要携手并肩跳到黄河里了?

    “好了,你们两个从地上起来别抱在一起痛哭流涕,我答应帮忙解决这件事总行了吧。”

    听到这句话,北宫辰一脸的不敢相信,连话都变得结结巴巴。

    “……你刚刚的都是真的吗?真的愿意帮助我们?”

    秦时不看他们,让手里的麻雀飞到梧桐树上的枝条边,背着手语调冷淡。

    “这是看在柳林林的面子上才答应,但事先好,我并没有把握一定能顺利解决掉这件麻烦,如果最后依然解决不了也不要想着我会给你们什么补偿。”

    总算是让秦时答应了帮忙,北宫辰激动得不行。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只要能答应,无论后果如何,我都会自负!”

    ——

    房间里,北宫辰端着药碗,一步也不愿意离开躺在床上的浮生,她细心又温柔地拾起调羹匙,亲自给现在身体正虚弱的他喂食。

    浮生满脸感动,一口一口就着勺子咽了下去,时不时眼角还闪动着泪花,也不知道怎么能忍得下去这么苦的药汤,没有生起冲动直接一碗仰头喝完。

    从来没有见过感情这么黏糊糊的夫妻,秦时浑身都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感觉自己如果再继续待下去,恐怕是要被面前频频的秀恩爱亮瞎了自己的双眼。

    为了保护这双眼睛还能在以后继续见着光明,受不了了的他先一步赶快闪人了。

    等来到外面才发觉北宫王爷府很大,景色也很美,来往的奴婢们都生得端正清秀,不愧对这个北宫这个高贵的姓,但比起落雁山庄到底还是差了那么一点低调中暗藏的奢华美。

    没在外面走几步,赵元就从身后追了上来,秦时放缓脚步,清楚这个人不会无缘无故地没事找事。

    终于肩膀和肩膀在差不多的水平线上,赵元相当着急,按耐不住就先开门见山了。

    “……你对这件事情有多少把握?”

    秦时挑了一下眉,“连天下第一名捕都做不到,你觉得有多少?”

    赵元叹了口气,“我们,确实是被逼得太急了……”

    秦时:“既然目的是为了解决,现在就开天窗亮话,应该也清楚我没有那么多的耐心陪你们继续在云里雾里看花。”

    赵元沉默了一会,良久终于道出了实情。

    “……半个月前,王爷被一刀刺死在自己的寝室里,那把凶器从驸马的床下被搜出来,之后只有一个人宣称看到驸马半夜从王爷的寝室里跑了出来正拿着凶器,这个唯一的证人就是郡主的继母——月琼。”

    秦时思量道: “听上去,只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杀人案件。”

    赵元皱眉头,“没有错,人证物证都有了,所以没有人会质疑也找不到疑点。”

    秦时沉思道:“但你的主子坚持要保住他,这就从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案件变成了一个复杂到极点的麻烦,因为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浮生,想要证明他不是杀人凶手,还不如去证明人是从树上长出来的简单。”

    赵元无奈地:“所以就连天下第一名捕对此似乎也束手无策。”

    秦时心不在焉地:“也许,他并没有那样清白。”

    赵元的眉头更加紧蹙了, “我也想过,但郡主依然坚定的相信着我,实在不好与她商量。”

    秦时:“从第一次见面就没有听过一字有关于父亲的哀叹,句句都不离夫君,我当真要怀疑这对父女两人身上究竟有没有血缘关系了。”

    赵元摇了摇头,唉声叹气道:“王爷一心扑在国家大事上,当郡主的母亲早产去世了后对郡主的关心就更少了。”

    “一年前,月琼到了府里后矛盾就越发严重,王爷想要一个儿子继承家业而无视了自己的亲女儿,到最后连找了个武林侠士来做驸马都无所谓,也就促成了郡主如今这副冷血无情的模样……”

    秦时忽然道 :“王爷对你如何?”

    赵元迟疑了一下才:“……悉心栽培。”

    秦时:“你怎么看待王爷?”

    赵元毫不犹豫地:“王爷对我有知遇之恩,在我的心里恩重如山,若没有他就没有如今的我。”

    秦时平静地:“如果我杀人凶手不止一人,你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