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他是医学生(三)
圣父哥之后花样换手机号试图道歉,甄未凉来一个拉黑一个。
其他几个渣也知道了此事,开始消息轰炸。甄未凉干脆关了机,专心复习。直到考完试,他才重新开机。
他没再管甄父的事,只是把自己本就不多的物件包好,随时准备搬出去。至于住处,他算去学校宿舍。
当然不是女生宿舍。他刚穿越过来时就已经在积极接触各有关方面,算彻底换回男性身份。至于这可能引起的舆论哗然,他并不特别在意。
问题在于需要的资料。甄未凉这种情况,一般需要出示出生证明,但甄未凉当时是甄母在家里生下,过了好几年才托人办好了户口,根本没有出生证明这种东西,毕竟十几年前的相关方面并不完善。他不得不到处奔忙以求得证明文件,好容易开齐了,送去了户籍所在派出所。随着性别的更改,他的身份证号也会变动,因此需要更改的事物可想而知。
中间因为魏兄的事耽搁了,直到前不久,他才把材料送去。好在他是学法出身,知道如何处理这种罕见的状况。
很快,他收到了回复。在此之前,他已经剪短了头发,完全换做了男性扮。惊飞眼球无数。他们只以为甄未凉换了种穿衣风格,直到下学期开学,甄未凉入住了男生宿舍。
毕竟算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无须甄未凉可以宣扬,他的“悲惨身世”就被传开了。有人怜惜,有人惊愕,有人鄙夷。更有人因为他曾亲口承认有男友,对他的心理性别和性向指指点点。此事还传出去上了一回社会新闻的热搜,好在媒体还有点良心,没爆出甄未凉的名字。
但这也足够甄父悔恨了。
他几次三番来找甄未凉,却都没见到他的人。甄父根本不知道他的年级,只好无头苍蝇般乱窜,逮着个人就问。不料刚好抓着一个甄未凉的同情者,一听他是甄未凉的父亲,白眼翻到天边去,不把他赶出学校就不错了,哪肯告诉他甄未凉的踪迹?
这边目送甄父离开,下一秒就拿起手机给甄未凉发信息,叫他心别被他的人渣父亲找着了。甄未凉正在食堂吃饭,连连道谢后迅速解决了剩下的食物,算回宿舍窝着尽量不出门。
学校出于种种考虑,给甄未凉分配的宿舍暂时没有其他人入住。他回了屋抱着书安心自习,对外界的一切不闻不问。
他已经听到了魏贞寒的相关情况,但这次,他不算再主动凑过去了。魏兄不想连累他,他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即使对他的思念一日比一日炽热,他也强行按捺住,正常生活下去。
还是有一次,他没忍住去偷偷看了魏贞寒一眼。他的魏兄已经形销骨立,瘦得与以往判若两人,往日俊逸全无,气质却一如既往的沉稳平静。甄未凉远远地看着他,心痛如绞,却始终没有上前。
但魏兄的父母,他不可能不管。
左右这个世界他的父母实在不像个样子,甄未凉早已把魏父魏母当成了自己的亲生父母。不管怎样,他都不会放任他们孤苦伶仃的。
问题是。
那几个渣渣又来纠缠了。
甄未凉早猜到,即便自己公开真实性别,他们也不会放弃对自己的追求。很神奇,明明都是出类拔萃的高傲人物,对他的喜欢却毫无底线,像是被下了蛊一样。
实在是诡异。
于是甄未凉得到消息,他的保研名额似乎有了点问题。
他早已猜到,故而并不惊讶。威逼利诱罢了,淡定就好。他有把握考上任何一所学校的研究生,也有把握完全逃离那几个人的势力范围。那些人权势再重,也难以影响那场考试的结果。
问题是,在这个世界,他恍如主角光环一般的奇葩魅力对任何人都生效,解决了他们几个,恐怕还会有后来人。
真的太特么奇葩了。
他一个大男人为什么总要面对这种局面?“”
现在,他只想安安分分地把书读下去,然后当一个好医生。虽然肿瘤科的生离死别他已有目睹,患者的无知自负也令他头疼无比,但他还是决定按照原主选定的路走下去。
原主选择这条路,是因为他母亲死于癌症。尽管性格有些偏激,但她是唯一对原主还有点真心的亲人。母亲为了给他留点资产选择了放弃治疗后,他才不得不被父亲接走,从此几乎步入地狱。尽管他谨遵母亲素来的教导,没有走错路,依然考进了好大学的好专业,但是这些年受的苦哪是一句两句话能清楚的。出于对母亲的怀念,他选择了这个并不被看好的专业——如今的医患关系,实在是太紧张了。
至于甄未凉,他当然是为了魏贞寒。
他知道现在的自己在各方面的天资都比普通人略高,在任何领域都能有所成。但有所长必有所短,他更擅法度制定、研读理论、阅读记忆,而且更偏爱人文社会科学,在理工方面略显欠缺。若要他学,倒也能超过常人,但终究不那么顺手爽快,很难达到行业顶尖的地位。
对于医学,他确实有所涉猎,但他对其的认知建立在之前那些世界的中医及药物之上。这个世界没有那些药草,中医治疗方式也行不通,唯一可行的现代医学他完全抓瞎。虽然也称不上一窍不通,但确实在这方面少了点天分。
就像上一世,他在黑客技术上怎么都无法取得魏贞寒轻而易举取得的成就一样。他大概能猜到自己这一世的职业历程。让他根据现有理论治疗患者、根据见过的手术完全将其复刻,这没有问题,但让他做些创新,得出新的治疗方式,恐怕就得看运气了。
换而言之,他恐怕会成为一个没有感情的手术机器。
这已经足够了。他对自己肢体的精准把握,足以让他成为一个成功的医生。
正在思索,医院的一个相熟的医生忽然给他了电话。
“甄未凉?你快来医院,你男友病情恶化,送进ICU了!”
甄未凉猛地站起了身。
……
魏兄又瘦了。
甄未凉远远地注视着他,那个医生先是诧异他的男性装束,听过解释后唏嘘不已,留下甄未凉自行去忙了。
魏贞寒素来是寡言少语而又温柔沉稳的。甄未凉似乎从未见过他如此狼狈的模样。
医生的话在耳边回响:“我们这里的建议还是手术,但已经无法根治了。手术只能缓解症状,而且最好配合化疗。”
这意味着什么,甄未凉很清楚。
“叔叔阿姨怎么?”
“他们,先把手术做了吧,至少让儿子舒服点。”
甄未凉点头:“麻烦你通知我了,如果叔叔阿姨他们钱不够,你先别告诉他们费用,我来垫付。”
医生欲言又止。
甄未凉冲她安抚一笑:“安心这么做吧。”
他默默把先前投进股市、如今已经翻了好几番的钱兑现,而后重新买了几家公司的股票。如此下去,不出意外的话,他很快就能拥有一笔常人难以想象的财富。
不想再开公司了。上个世界玩儿够了,这一世还是老老实实地当个有钱医生吧。只要他拿稳手术刀,以后也不愁钱财。
他还是会去医院偷偷探望,次数越来越频繁。刚开始是出于担心和牵挂,后来则是因为……
看一眼少一眼了。
虽然还会有无尽的未来,但陷入爱情中的人怎么嫌弃自己注视恋人的时间太长呢?相反,他们恨不得一直一直地看下去,将每一分每一秒镌刻成永恒。
只要魏贞寒还在这个世界,甄未凉就觉得自己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他一旦离开,甄未凉自信自己还能保有生活下去的能力,但无疑,他会生活在漫长的孤独之中。
陪伴他在这些世界中穿行的,只有魏贞寒。
最开始,开天辟地时期千千万万年的孤独也不过弹指一挥间。但自从有了他,一个普通人短短的几十年岁月,似乎也可以漫长无比。
甄未凉走出了医院大门。他正要离开,心脏却猛然一悸。他立刻回过头,双眼慢慢睁大。
他所注视的那人,虽然完全陌生,但唇角微抿的弧度、墨色双眸里的熟悉的平静情绪,甚至站立时挺拔的身姿与自然握拳的姿态,都太熟悉太熟悉了。
可是……
这怎么可能?!
甄未凉伫立原地,直到那人完全消失在视线中,都没有回过神来。
一个人的灵魂,怎么可能同时出现在同一世界的两个身体中?!
……
甄未凉觉得,自己一直以来忽略了什么。
他转身冲回病房,恰好赶上屋中空无一人。他忽然止步,踟蹰片刻,终于还是咬了咬牙,走到了魏贞寒床边。
魏贞寒安详地躺在床上,面上并无痛苦之色。甄未凉死死地看着他,忽然伸手按住他的脉搏,而后闭上眼,调动体内好不容易凝聚的灵气,细细探查魏贞寒的身体。
灵气辅一入体,甄未凉立刻察觉到,这具身体已经确确实实油枯灯尽了。身体的损伤是一个方面,另一方面则是……
他的灵魂已经抽离了大半。
甄未凉松开手,缓缓地长出了一口气。
所以,魏兄除了“死而复生”,居然还有“夺舍”这种神奇的技能?
也好。
他转身,走出了病房。
脚步轻快。
待他走远,病床上面容苍白的魏贞寒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抚了抚那只被甄未凉触碰过的手,慢慢勾起唇角,目光柔软。
几天后,甄未凉收到消息。魏贞寒手术失败,已经被家属带走下葬。
他很快查到了魏贞寒下葬的墓地。但等他站在墓碑之前,墓碑之上,已经空无一字。
他转身,快步跟上刚刚走出墓园的魏父魏母。果然,踏出墓园的那一刻,弥漫于他们周身的悲伤一扫而空。他们似乎只当自己是散步偶然到了这里,笑笑便离开了。
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甄未凉也算见识广博了,他在中看过、却从未真正经历过这种诡异的状况。
想要彻底抹除一个人的生存痕迹,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尤其是在一个末法世界。
但他并不着急,反正找到魏兄,一切问题就解决了。
或者……
他已经开心到没有空隙管其他的事情了。
魏兄还活着,而且应当已经恢复了记忆——这才是头等大事。
次要的,则是魏父魏母如今的状况和未来的生活。
他立刻就去魏父魏母所在的区看了看,意外而不意外地发现,他们并没有“失去”儿子。在他们的记忆中,他们的儿子只是得了点病,住了段时间院就完全康复了。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他们家中那位儿子的面容,已与曾经那个“魏贞寒”的模样截然不同。
这就有点……灵异了。
不仅抹杀了一个存在,还生造了一个出来。
甄未凉注视着出门采购、刚踏入区大门的魏贞寒,微微皱眉。
这张脸,太熟悉了。
只疑惑了一瞬间,他便醍醐灌顶。
这是“魏贞寒”最原本的脸。
甄未凉或许确实丢失了这段记忆,但他不可能认不出魏贞寒。
甄未凉定了定神。他隐约意识到了什么,却不敢下定论。犹豫了片刻,他还是决定主动向魏贞寒靠近。
刚决定上前,偏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甄未凉顿了顿,看了眼手机,见是甄父,不由皱了皱眉。犹豫一瞬,他还是接通了电话。
传入耳中的是一个陌生的声音。甄未凉微蹙的眉越皱越紧,只能一一应声,承诺会尽快赶去,而后挂断电话。
甄父病情又加重了。
这次,别是来找甄未凉了,他连下床的力气都没了。
他没钱给自己治病,只能让医生电话给儿子,好求儿子弄点钱救他。
再不情愿,甄未凉还是不得不转身,放弃近在眼前的与魏贞寒的交谈机会,去见他那位瘫倒在病床上、可怜可恨的老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