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何不知
雨依旧下着, 何榆听完最新一期的直播节目,才慢吞吞地拿起腿边的那支录音笔,借着台灯昏暗的光仔细地看着。
的确是一支做工很精细的录音笔,背面是很漂亮的暗纹。
被何渠琛搞得好奇心大发, 何榆照着牌子搜了一下淘宝, 发现就连代购都没有。
淘宝上搜索不到的牌子,一定很贵吧?
抿住嘴,在心底暗暗地酸了傅云实一遍, 她才开录音笔。
六级听力已经播到了最后一部分的长段lecture,何榆翻了个白眼,从床上爬下去,算找一片面膜敷一敷。
翻箱倒柜找出一片陈年面膜,她看了一眼生产日期,刚刚好好到下周过期。
毫不介意地撕开,她直接就往自己脸上糊。
又挤了些面膜精华在手心,何榆搓搓手, 分外精致地冲着自己的镜子,在脸上四处拍。
啧啧啧, 上好的陈年老面膜, 应该配上82年的拉菲或者85年的茅台才够味儿。
“1,2,3……”
听力之后的那段轻音乐片段播完,何榆本以为会停止或者重新播。
但在短暂的寂静后,房间内却响起了一个中文男声。
还在感叹自己龙卷风般地重归资生活, 她一愣,转身往声音源头看去。
吉他的扫弦声在“3”之后出现。
前奏后,低沉的男声温柔地开口,填满了整个刚刚寂静得只能听见雨声的房间。
是五月天的《超人》。
和阿信不太一样的唱腔,录音笔里的声音更柔和,更无奈。
有点像是轻声的呢喃,又像是深夜的自责和惋惜。
何榆坐在书桌边,就静静地听着。
又是一声闷雷,雨似乎比刚刚大了一些。
雨点拍在窗沿,和着那首歌,让她的鼻尖酸酸的。
直到听完那一首歌,她都没有动。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首歌的调比较低,比起上一次在军训场上努力地记住他带头起的那一句《追光者》,这次,她轻易地分辨出是傅云实的声音。
这种无奈中带了些她自认为是宠溺的语气,是她再熟悉不过的。
——何榆,别睡了。再睡,猪都能读大学了。
——已经比以前好很多了,我选的一辩,不会错的。
——原来镇宅树同学也会哭啊,纸巾要不要?不要的话,我就去卫生间送温暖了?
好好的一个人,就是长了张嘴能话。
傅云实要是个哑巴,她一定能更喜欢他。
房间里又归于安静,那只录音笔里除了一套六级题和一首《超人》,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
也不知道自己愣了多久,何榆活动一下自己已经麻了的手腕,自嘲般地笑了一声,站起身来,整个人扑倒在床上。
这种时候,她却无比地想让他,会话就多点。
-
周一晚上是辩论社本学期第一次的社内活动,何榆一向习惯到得早一些。
把随身的挎包和电脑找了个位置放下,她从包内拿了吃完饭顺道买的一包酸奶,走到教室外的走廊尽头。
走廊尽头有一扇很大的窗子,从窗外望出去,刚好能看到粉蓝色的天空和晚霞。
将手中酸奶的一角咬下,何榆一只手插着兜,微微仰着头看着窗外,耳朵里依旧塞着耳机。
播放的是那首,一个周末都在不停循环的歌。
手中的酸奶喝了大半,何榆的肩膀就被人用手指点了两下:“要开始活动了,怎么还不进去?”
录音笔只能插线控耳机,没有降噪功能,耳机外的环境音听起来依旧很清晰。
耳机里的声音,和身侧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何榆垂下眼,将最后一口酸奶吸掉咽下,才半装过身看向傅云实:“这就去了。”
他习惯性地搭了下眼皮,算是回应。
在何榆迈开腿的同时,傅云实转而看了一眼她的耳机:“在听什么?”
脚在空中停顿了两秒,才被放在了地上。
将手中的酸奶袋团成一团,何榆深吸一口气,抬头直直地看着他。
一个暑假过去,傅云实剪短了些头发,整个人也晒得稍稍黑了一度,放在人群里依旧算是白一些的。
下巴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胡渣。
应该是出门前洗过澡,他的身上还带着淡淡的薄荷味沐浴露的味道,整个人看上去干净而又清爽。
何榆看着他的眼睛,即便心里在“砰砰”地跳着,却也舍不得移开眼。
嘴角无奈地勾起,她只感觉最近矫情的次数已经远超她的想象,已经到了一个很危险的地步。
“我在听一首歌,”她顿了一下,才缓缓地,一字一句地道,“明明我已经变成了超人,为什么还不能靠近他的心?”
——为什么拯救地球是那么容易,为什么束手无策啊,我和你的爱情。
一向待人圆滑老练的傅云实,在听到这一句问句时,终于露出了一丝破绽。
他深邃的双眼一紧,就连喉咙也动了两下:“你听到了?”
从短裤口袋里拿出那支录音笔,何榆按下暂停键,把耳机摘下来:“听到了。”
手上熟练地把长长的耳机线缠绕绑好,她的眼睛却始终看着傅云实,莞尔道:“元旦送我《百年孤独》的账我都不算追究了,你可倒好,刚考完六级没两个礼拜就送我一套六级听力原题。”
虽然是笑着的,傅云实却听出了她磨着后槽牙的声音:“我可谢谢你啊,傅云实。”
昨晚在心里建立起来的两面大城墙,在这一刻,轰然地倒塌。
傅云实像往常一样木着脸,心里却直接刮起十三级台风,所到之处片甲不留,经过后全是断壁残垣。
他昨晚去搜了助理给的ID,本来只是因为合理的怀疑。
但何榆的生活他没窥探到,却意外地发现之前军训时,他看了一晚上的给他凡是彩虹屁留言的,博文里只有转发的账号,居然改成了这个ID。
《百年孤独》的事情他认了,毕竟已经被嘲笑过不知道多少次。
但六级他是真的没想到,于是还对此残存着一丝幻想,以为是在这个偌大的地球的某个角落,蹲着一位和他一样惨的兄弟。
甚至还比他惨。
控制住声线中不自觉的颤抖,傅云实有些疑惑:“六级听力?”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共同的悲惨。
悲惨的只有他傅云实一个人。
他居然暗自嘲笑自己嘲笑了那么多天。
何榆的眼睛已经半眯了起来,她掂了掂手中的录音笔,挑眉反问道:“你想听听看吗?”
把耳机拔下,又按了两个键,空旷的走廊里顿时被魔鬼般的声音填满。
“EnglishCollege...”
“不用放了。”讯速地断这冰冷的女声,傅云实的眼角微微地抽着。
六级考试之前,宿舍老四想日夜循环播放听力,又怕晚上睡觉手机有辐射,就借了他的录音笔。
老四还给他的时候信誓旦旦地自己已经删干净了,而他也没注意,一遍过地录完整首歌之后,自己觉得太羞耻了,都没敢重新听。
傅云实做了个深呼吸,努力想要解释:“那是个意外。”
老三曾经过,洗白过程的大忌,就是再爆黑料。
洗白手册在手,他刚一条一条地按步骤做下去,还没刷够脸和好感度,坑倒是一踩一个准儿。
这是什么?《百年孤独之施法人的反噬》?
“但歌是给你录的。”紧急之中,他终于了句人话。
他看着她清亮的双眼,和瞬间红了的耳尖,强压着心中想要逃跑的冲动,以正常的语速和声音道:“是我想对你的话。”
——为什么我能飞天也能够遁地,为什么我却没办法,长驱直入你的心
他一向自认为自己能处理好所有的人际关系,却唯独只有她,是他的例外。
他喜欢看她笑起来狡黠的嘴角,喜欢抓包她每一次的聪明然后看她气急跳脚的模样,喜欢听她在课间课上偷偷地哼歌,喜欢她发呆被他断后迷茫的只映着他的脸的眼睛。
以前一个叫季清延的万年老二无情地指出,他这就是学生般的爱情,喜欢谁就捉弄谁。
那时的傅云实一口咬定,季清延是愤慨自己又拿了年级第二才诋毁他,但心里却公正地默默承认。
他始终摸不懂她的心意,而如今,他终于能够确定,她似乎也是喜欢着自己的。
因为她在节目里留言的“我喜欢的人送我的《百年孤独》”,因为她的微博ID信息是B市的女生,因为她刚刚就站在他的面前,抱怨着所有他曾经劝着自己应该不是描述他们的事情。
远处的教室门口,社长在那里喊着:“傅云实,要开始活动了,你在那里聊什么呢?”
“要去活动了。”一下子被了暧昧的话,第一次经历这种类似被告白的事情,何榆的脑袋作为冲锋直接掉线宕机。她木木地指指教室的方向,声音和Siri一模一样。
见他没有动,何榆揣着心里那只快要蹦出来的,名为暗恋的兔子,抬起脚就想跑。
胳膊被轻轻地拉住,皮肤上传来他掌心的温热。
他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是她最爱的那种无奈中夹杂着宠溺的味道:“好像辩论队里没有不允许一辩和三辩谈恋爱的规定。对吧,我们一辩?”
这一次,她确定了,他的语气里,不再是她自以为是的宠溺。
而是真的,只属于她的宠溺。
作者有话要: 这本已经放飞自我了,大纲是没有大纲的,只能每天生死时速更新这个样子(饼式挠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