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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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衡市三中出了名的豪气,别人学校没有的它有,别人学校有的它更好。

    是以很多家长拼了命地想方设法要将自家孩子送往三中,除了拓展人脉之外也让他们长长见识。

    泳池,普通球馆不用,各高校标配,只是三中还拥有着保龄球馆、高尔夫球场等一系列较为众冷门运动的场地,衡市高中里独一份,甚至连军训都拥有学校自己的作训靶场。

    烦闷的军姿、无意义重复地踏步之后,垂头丧气又黑不溜秋的同学们终于等来了期盼已久的射击训练。

    靶场在学校北边,每个方阵由教官整队之后形成男左女右两条长队,按场地顺序步行过去。

    十四班的位置较偏,落在队伍最后。

    祝晚个子矮,自然而然被分配到了女生队伍头,旁边是同样个子不高的沈淮。

    沈淮和祝晚是老乡,从就认识,只是沈淮这个人生性孤僻又内敛,哪怕从一起在一个村里头长大,祝晚都鲜少见到他话。

    祝晚本也是害羞话少,遇上一个话比自己还少的男生,是真的少见。

    祝晚记得自己每回遇上他,他都会下意识地别开眼神,主动招呼也换不来一个回应,甚至有几次还被他阴郁的神情吓到不敢继续话,之后就提醒自己,也许他不喜欢被人扰的感觉,尽量减少接触。

    只是现在的环境总归是不同,来到一个新城市新学校,分到了同班,又刚好站在了身边,不招呼似乎有些不太合适。

    偷偷往边上看了几眼,思索了片刻之后祝晚还是决定开口:“沈淮,我们今年又是同班,真巧。”

    “嗯。”少年矮,脸色微微发白,听到祝晚对自己话之后只是微微偏了一下头,又立刻转了回去,回应的声音得几乎听不清,似乎是从鼻腔深处发出来的,嘴唇紧紧抿着不再发出声响,双手用力攥紧拳头。

    祝晚见他脸色不大好,以为是军训太过辛苦,趁着教官在后面催促其他同学,又悄悄仰头问他:“沈淮,你是不是不舒服?要是难受的话可以和教官一声的……”

    这一次沈淮没有回头,甚至连轻微的回答都没有,整个人低着脑袋盯着自己不断前进的鞋尖看,像是没有听见祝晚刚刚的问话。

    祝晚讪讪回头,表情有些尴尬,不过沈淮向来这样,她倒也不大在意了。

    时洛就跟在她身后,从刚刚看完唐其深喝水之后,时洛就一直亢奋得不行,内心里不断地旋转跳跃,所有的欣喜都写在脸上。

    心情好了,人就精神多了,时不时揪揪祝晚的蘑菇头,绘声绘色地给她介绍了一路学校里头的传闻故事。

    周遇臣几个人的个子太高,一般这种按身高来的事,他们都是后排专业户,大摇大摆地吊车尾,聊天吹逼肆无忌惮。

    只是一路上,周遇臣就老是心不在焉,范宇哲讲话他也没怎么接茬,一两次还好,后来甚至大着胆子调侃他,也没见他抬脚踹人。

    臣哥不正常,范宇哲的结论。

    用脚趾头想了几秒,大约还是关于祝晚。

    立刻侧身往队伍最前排看了几眼,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拍拍周遇臣肩膀,咂咂嘴道:“这蘑菇头和那矮个儿男有事啊?”

    “叫什么来着那个?我怎么一点没印象,咱们段有这号人?”范宇哲伸手挠挠脑袋,想了许久,愣是什么都想不到。

    “一个年段那么多人,咱能记得几个啊,不认识正常,别校考进来的也不一定。”肖或无所谓地搭腔,手里拿着趁教官不注意偷偷藏在口袋里的手机和昨天刚刚拍拖的学姐浓情蜜意。

    周遇臣脸色不大好看,漆黑的眸子看不到尽头,盯紧了最最前排的两人,下意识地咬了咬牙,脸颊的咬肌呈现出一个明显的弧度,全然没了这两天吊儿郎当温顺和气的样子,那个表情范宇哲和肖或都很熟悉,这是过去周遇臣脸上最常有的样子。

    他在生气。

    两人感受到身旁男人明显的怒意,纷纷噤声不再瞎逼逼。

    大约过了半分钟,四周寒意渐起,范宇哲偷偷瞄了几眼周遇臣,就见他歪着脑袋,舌头顶了顶脸颊,眼神轻蔑地看着最前排的头男生,危险得不行。

    “臣哥那个……”范宇哲刚想点什么来转移他的注意,肖或便立刻上手拉住他的臂,扬了扬手机,示意他别话,自己已经给时洛发了短信,让她拉着点祝晚。

    只是已经来不及了,周遇臣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这两天温柔惯了,差点连范宇哲他们都忘了先前他三中大佬的名号到底是怎么来的,可周遇臣到底还是周遇臣,他可以好好控制自己的性子,只是也得挑时候挑情况。

    显然这会儿的他不愿意了。

    肖或拦着范宇哲,范宇哲又拦不住周遇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往队列前排走。

    一路向前走,原本挤作一块的同学看到周遇臣的表情,立刻倒吸一口冷气,自动自发地给大佬让出一条道来。

    队伍不算长,周遇臣走了片刻便到了祝晚身后,时洛看见他突然出现在眼前,吓了一跳,不过也就一秒钟的时间,脸上神色又恢复了平静,下意识地侧身给他让出一点位置来,扭头帮忙看着教官的位置,好在教官正走在前一个班级的教官身旁不知谈论什么,暂时没法顾及他们。

    道路旁种满了矮树,有些散落的树枝垂落下来,不注意便会挡到过往的人。

    祝晚正想低头穿过去,还没来得及,头顶便伸过一只手臂,大掌一拦,将树枝往旁边压了压,顺利通过,诧异地抬头一看,身边居然站着周遇臣。

    “你怎么上来了?”她声询问,生怕惊扰了前边的教官,给周遇臣惹麻烦,两眼睛圆溜溜的透着股无辜,周遇臣看着心里痒痒的,可想到先前她也是用着同样的眼神望着身旁的畜生,他就烦躁得不行。

    哪怕火气几乎被她的一个眼神直接浇熄,面上依旧保持刚刚黑脸的模样,抿着唇不话、

    “你怎么了?”好像意识到了他的不对劲,这样的他似乎和刚到自己家时的模样差不了许多,悄悄伸手揪了揪他的衣摆,嗓门压得更低了。

    周遇臣就是见不得她这副心翼翼的样子,心里痛骂自己没出息,可是却一点办法也没有,随意扫了眼四周轻叹口气,低头哑着嗓子道:“你鞋带松了……”

    “没啊?”祝晚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带,漂漂漂亮的蝴蝶结结结实实地扎着,丝毫没有要松的迹象。

    “松了。”周遇臣坚持,眨眼的功夫,就见他迅速蹲下,伸手扯了扯她的鞋面,两个可怜巴巴的蝴蝶结就这么在大佬手中散了。

    “……”祝晚无奈地低头看着自己松散的鞋带,又无奈地抬头看向莫名其妙的他。

    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便被他抓着胳膊领到了队伍外侧。

    两人动静挺大,教官感觉到了便立刻转身冲他们吼:“后面的!干嘛呢!”

    “报告。”周遇臣低声吩咐。

    祝晚老实听话,脸涨红,有些结巴:“报,报告,鞋带松了……”

    常见的意外状况,教官也没有太多追究,“系好鞋带之后重新到最末排归队,不要影响队伍秩序。”

    祝晚:“……”

    周遇臣嘴角微微往上扬了扬,带着抹得逞之后的笑。

    只是片刻,又故作板脸,兴师问罪。

    “你怎么了,怎么突然……”祝晚盯着正单膝跪地,笨拙地替自己系鞋带的少年。

    周遇臣没话,看起来很专心地在折腾鞋带。

    “要不我自己来吧……”

    “好了。”他站起身来,抓着祝晚往后排归队。

    “怎么样,我这鞋带系的。”

    松松垮垮没形没样,他自己也知道,索性不等祝晚,便抢着先开了口:“敢不好看,我就当着全班同学面亲你。”

    “……好看。”

    他轻笑一声,自嘲自己的没话找话。

    沉默了片刻,到底还是忍不住问。

    声音冷冷道:“刚刚你和他什么了?”

    “谁?”

    “站你旁边那个畜生。”

    “……”祝晚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被他的措辞逗得不行,“他叫沈淮,你之前见过的呀。”

    “我管他叫什么。”此刻的周家霸王相当傲娇,听不得她嘴里出别人的名字:“不许叫这么亲密,就叫畜生。”

    祝晚没理他,继续回答他刚刚的问题:“我和他问好了。”

    周遇臣白了眼正前方某位他口中的畜生背影,语气不悦地听:“他回你什么了。”

    “嗯。”

    “嗯?”

    祝晚重复了一遍:“他回我,‘嗯’。”

    周遇臣挑眉:“就没了?”

    “没了呀。”

    没了?怎么他刚刚看着觉得两人像是热络地聊了一整个世纪?!

    祝晚解释道:“沈淮他,不怎么喜欢理人的。”

    “呵。”周遇臣冷哼一声,“我理你,怎么没见你和我问好?”

    这空气中,莫名地飘着一股股浓浓的酸溜溜的气息。

    祝晚抬头看了看他,阳光洒在他的侧脸上,哪怕故作生气,也惹人心动:“因为你一直都在啊。”

    一瞬间,周遇臣却觉得像是过了一整个世纪那么久,心脏不争气地怦怦直跳,甚至都忘记该如何呼吸,努力地攥紧双拳压抑着自己身体里那股莫名燃烧的火,嗓音暗哑,低低地爆了句粗口:“操,要了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