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简氏毙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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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和从未领略过在如此高空飞行的感受,当真有如飞鸟一般,不时还能瞧见夜色中三五成群的宿鸟。李和又瞧了瞧那少年,少年嘴巴未动,似乎用腹语对李和道:“轻灵如流风,御空任我行。这三个毛贼,还不是玩弄于股掌之间。” 李和不敢发声,大概半柱香时候,三兄弟已经穿过林子,来到林尽头的路旁。此处已经远离城池,人烟甚为稀少,偶尔能听到几声鸦鸣。李和俯首瞧着那三兄弟,那三人竟然对头上的二位没有丝毫察觉。老大对老二和老三道:“看看宝贝还在吗!” 老三摸了摸包袱,道:“实撑着呢!” 老大又道:“眼见为实,打开看看。” 老二和老三一起动,将三个包袱打开。一本古卷,一株瘴凝香,一根西海流沙盘龙柱,赫然摆在三人脚前。 老大松了一口气,面色泰然,探怀中,摸索了几下,从中掏出了一枚指头大的令牌,是用一种香木制成的,老大一微微遮住来风,另一拿着火折子将其点燃。 黄衣少年在树上道:“孤竹马车就要来了,你下去不?” 李和被他这么一问,很是为难。下去不,这现在下去,就算不摔个死活,那三个人也不会给自己好果子吃。但是不下去,不下去还怎么去孤竹呢。 正自犹疑之间,李和见路尽头一个红点迅速增大,夜幕下双匹马车飞奔而来。双马四蹄如腾云驾雾,飞星走剑分外迅捷,转眼之间那血红的车棚已经停在三人面前。 兄弟三人如同见了天神一般,朝着大红马车拜倒磕头,神色恭敬肃穆,口中连连称道:“恭迎圣女驾临!” 三人毕恭毕敬伏在地上,却不见那车马中有人下来迎接。肃静了半晌功夫,那老三方稍微抬起头来用眼角瞟了下马车,忽然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劲力,将老三当胸踢倒。老三被踢得一个滚翻撞到身后树干上,两眼金星直冒。 此刻方听到马车中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简氏三兄弟,你们三人在这里发讯香于我,须知这孤竹君所配的讯香,唯此一份,如若不是绝命时刻,便是已完成孤竹君所托,要回冰峰复命时点燃。可是你们现下里叫来孤竹马车作甚?还是胆大包天戏弄本姑娘,不想活了!” 老大心里好是奇怪,心想我三人就是为了交付孤竹君所托任务方才点燃讯香啊。此时他和老二伏在地上,哪里敢回头去看老三的伤势,赶忙又扣头道:“仙子息怒,仙子息怒啊。我兄弟三人,正是刚刚取得孤竹君所托之物,此刻乃是为了回冰峰交差,方点燃讯香的!” 车中女子又道:“这却奇怪了,此处全无一物,尔等身上包袱尽皆空囊,哪里有孤竹君所托之物!” 老大老二一听这话又是一阵心胆俱裂,老二这会子功夫两次刺激早已是半癫狂的人了。那老三眼冒金星翻滚在一旁的路边叫道:“大哥,二哥,我们放在身前的宝贝没了,全没了!” 老大猛抬起头来,果然三个人面前三个空空的袋子陈列一排,其中全无一物。老大一抬头的功夫,又是一股力道隔空袭来,这次似乎更加猛烈,将老大直接震飞出三丈远,老大口吐鲜血趴倒在地上。 口中仍旧含糊道:“一定是那个臭子,那个黄衣服的臭子!” 李和此时也惊骇不已,虽然被那黄衣少年中提着,仍旧回身望向他,显然是认定必然又是这少年捣鬼。 那少年也看见李和回头看他,故作惊骇道:“为何用如此眼光瞧人?你日思夜盼的孤竹马车便在此地,为何不去呢?”着中向前一送,掌风蓄力,李和好似被一股劲力托着,飘忽而下,身如鸿毛,缓缓落于那三兄弟身前。 “如此轻身功法,真是好身!”车中女子声音夸赞了一句。 这一句在李和听来甚觉惭愧,自己什么都不会,被人家以内力一送,飘落着陆,竟然被称为好身,如若再有几个山野平民,老妇幼儿在那少年中一送,便亦可以称为轻功盖世的好身了。更叫李和心生恐惧的是,这车中女子乃是孤竹君坐下办事的丫鬟,行走江湖见多识广,几次出均不在江湖成名高之下,眼下竟然瞧不出半点破绽,以为这轻身功夫就是自己的,足可见那黄衣少年的段要比这些车中女子高明得多。 简氏三兄弟再见李和,怒火又起。老大简从孟虽然心里清楚,那李和的身根本没本事偷三人的宝贝,但是他与此事干系甚大,刚刚夹缠不清便被黄衣少年偷袭得,此时李和又出现,心中老大的晦气。虽然自己被车中女子伤及内脏,口吐鲜血,仍旧强忍着疼痛站立起来,言道:“仙子明察,仙子明察,我三人的物事必然是被这子偷了去。刚刚在茶摊中我等已经打过照面,他被我们教训了一回,心有不甘,故而追随至此,伺报复。一定是刚刚趁我等点燃讯香恭候之时,窥得空隙下的!” 李和郑重道:“我自愿上孤竹,方才与尔三兄弟搭话。其余事情可与我无关,茶摊之中尔等三人的物事被谁偷走,自己心中应该清明,如此胡浑赖,不是英雄所为!” 老三简从叔帮腔道:“仙子明察,必然是这子暗中偷盗,刚刚在茶摊中他便偷了我二哥的瘴凝香,被我等击退,这时候又来捣鬼,请仙子明鉴!” 那车中女子冷冷答道:“孤竹一诺,千年无悔,尔等须知孤竹君最守信诺。尔等拿得所托物事,自然回冰峰交换解药。如若不能拿到物事,无论是因那偏荒地远,无法抵达,还是功力不济败给强敌,抑或早早取得宝贝物事,可惜中途为人所盗,这一切于孤竹君尊听,尽皆属无能之辈。无能之辈不足成事,生死自便!” 那女子声音甚为冷厉,丝毫不留情面。但见车夫撩动马鞭,那双马鼻息怒吐,似有即将奔驰而去之意。 老二简从仲痴呆在路边,老大老三各自受伤不轻,但是眼看即将成功的孤竹之行被人破坏,无论是否李和所为,此时此刻只得迁怒于他。二人托着伤残的躯壳,冲向李和。 李和连退三步,推向前挡住二人道:“二位怎地恁般不讲道理,当初尔等宝物丢了,我觉得三位也是身怀本领的江湖汉子,罪不至死,故而好心好意为三人出谋划策解罪,希望能抵挡一时疏忽之错。可是三位竟然恩将仇报不许我追随,此刻不巧偶遇,怎能再怪罪于我?” “我看不是不巧偶遇,而是有意跟随。我看便是你故意偷我三人物事,做那给孤竹君的见面礼,既然用我三人性命交换,那我三兄弟今日便舍了这条性命,也要拼个你死我活!”老大含糊着一边喷血一遍喝骂。 李和心知这人是无法以言语沟通了。那关乎性命的东西,此刻三兄弟一起弄丢了,必然搏命。李和本就知道那老大功夫刚硬,动起来一般的门派弟子都不是他对,这时候加之自己右腕伤势未愈,根本不可能敌得过,虽然他二人有伤在身,但是想要自己性命还不是难事。 李和此时也是万般无奈,只得仰起脸向着林子里喊道:“刚刚那位朋友,如果真是你所为,赶快现身好了,莫要再拿他人性命开玩笑了。” 李和连连呼喊了两声,林中除了山鸟虫鸣,再无回应。眼见得这当儿简从孟简从叔兄弟俩已经逼近,简从孟十指如钩抓向李和头顶百会穴,李和心中大骇,正这电光石火的刹那,车中一条锦绣丝绦飞出,砰砰两声击在兄弟二人胸口。李和耳中听得“嘎巴”两声肋骨折断之声,简从孟简从叔二人轻而易举便被车中女子击落在地。 那女子冷哼声道:“孤竹的客人,岂是尔等无能之辈可以碰的。欲上我孤竹者,来者不拒。欲欺我孤竹者,自取灭亡!” 此时简氏三兄弟两人已经重伤难起,一人疯疯癫癫。李和方瞧见黄衣少年已经站立在自己身后,但见他正色道:“你以为这三人昨日言语的恁般漂亮,便也算得是三条江湖汉子。可惜知人知面不知心。 其实这三个人早就该死,老三简从叔为了骗取这西海流沙盘龙柱,故意给西海贵族下毒,再去医治,迁延拖累,巧言压榨,前后折腾了大半年有余,将人家财榨取大半,骗得这宝贝盘龙柱。最后那西海贵族虽然毒解了,却落下终身残疾,一身癞疮必须每日敷药方能减轻痛苦,你们这等人该死不该死?” 那简从叔闻言面色突然惨白,似乎被人言重了自己的私密。 而李和闻听此言心中如撞钟一般猛的惊了一下,这人看外表虽然滑头,可也未见得到了如此奸邪歹毒之态,真是为达目的不择段,这样的人在武林中混迹简直就是个天大的祸害。李和简直把刚刚所历凶险尽数忘却,虽然没有亲眼目睹,还是咬着牙恨恨吐出了一句:“该死!” 那黄衣少年得到李和的赞同,面上微微露出笑意,又道:“其余两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那简从孟为了夺取平阳门一本祖传兵器谱,竟然重金勾结晋**兵,趁着平阳掌门外出不在,随便给平阳门的几个有身份的弟子挂了罪名,让晋兵去查抄他们的家私,闹得平阳一带沸沸扬扬,乱成一锅粥,他方从中渔利,偷得那份秘籍。在这乱子中,因为抄家闹事,秘籍丢失,自责而死的平阳弟子,也有十几个人。由于此事做得隐秘,平阳掌门先成追查不到简从孟,只得去官府讨要法,却让此人逍遥法外,我看甚是有违侠义之道!” 李和道:“虽然如此,他们也是为了完成孤竹君所托任务,如若没有这人称的孤竹一诺,或许他们也不会做这样的勾当。” 车中女子道:“阁下如此便不当了,孤竹君只托任务,却无从督导。如何所为,悉出个人,是侠义为怀,还是卑鄙无耻,那是从娘胎里带的。便是他三人不上孤竹,难道这一辈子便不会做出如此苟且卑劣之行径了吗?” 黄衣少年又道:“此言不错。孤竹君虽然是此事的发起者,应当担责,但是他从未教唆江湖人士行如此卑劣所为。那简从仲是最为可恨,瘴凝香本是瓯越不传奇花,生于巫南教禁地。只因此物药效独特,能解大多数巫南教奇毒,如若真的被外人拿去,那整个巫南教大半弟子的毒功就等于是废了。原本凭简从仲的段,断然斗不过巫南教的弟子,他未得瘴凝香之时,随意几个巫南教最低辈分的弟子便能将他毒倒。当初他求花不成,巫南教弟子也未下杀,只是给他一点教训,赶出山门罢了。可恨的是,不曾想他却百般伪装,将自己变成一个受了瘴气的过路人,进而引诱当地土人一家女子。口中是入赘为婿,其实乃是以自己瘴气入五脏之名,要那女子引自己去寻瘴凝香。为了救自己的爱人,那女子也是拼上一家人触犯巫南教禁令的危险,从一条僻静路带他寻到瘴凝香。结果简从仲宝物到,翻脸不认人,不仅带着瘴凝香独自离去,而且对那女子一家不管不顾,巫南教发觉本教奇花被窃,寻迹至这女子家中,女子无可否认却早已寻不到简从仲踪迹,全家尽数被巫南教重刑发落,几成废人。不止于此,简从仲有了这宝贝,趁掌门不在便到巫南教大肆撒野,打死打伤好几个巫南教低辈分的弟子。如此人,怎有面目留存于世间。” 言罢,黄衣少年从怀中拖出三件宝贝,正是那三兄弟失窃的西海流沙盘龙柱,平阳门兵器谱,巫南瘴凝香。此时简氏三兄弟老三已经重伤将死,老大拼着一口气爬向黄衣少年,气息微弱,在他脚边哀告道:“大英雄,是人卑鄙可耻,不择段,这些不齿所为都是人三兄弟干下的。人这等江湖祸害断然不该存留于世。且请大侠发发善心,把这宝贝还给我,留我一条狗命。” 李和刚刚听闻这三兄弟所为,个个皆是伤天害理,害了许多无辜性命。但是此刻见三兄弟下午尚自踌躇满志,意气风发,这时候竟然口吐鲜血,伤重将死,凄惨之状竟然一时难以描述,心中又多了一丝怜悯。他双眉紧锁,望着黄衣少年,似乎等他来判决这三人是死是活。 黄衣少年只转过身去,向着车中女子道:“姑娘,这三种宝物的来历你也清楚了。想那西海贵族被简从叔闹得几乎家破人亡,甚是可怜。不才愚想,冀望物归原主,可得允许?” 李和心中暗道,这子话倒是客气,像他武功那么高,恐怕这车中女子也不见得是他的对。便不允许想是也拦不住。 但听得车中女子道:“阁下何出此言,孤竹君向来不强人所难。我孤竹虽有所求,但驱策江湖,唯上孤竹者有所托。婢虽然身负一二武学,承孤竹君眷蒙,托以往来接送之事,然其余事务,实在不敢僭越。如今孤竹君所求之物,虽悉数列于眼前,然非在简氏三兄弟之,形同无物。如若简从孟能击败阁下,拿得宝贝,婢定当带简师傅上孤竹解毒,如若这三人不敌阁下。此物当属阁下,如何发落,自不必请示于孤竹君。孤竹君欲取,来年自会再安排他人前去!” 黄衣少年仰天大笑,笑声爽朗开阔,豪情纵千里。正色道:“不想这孤竹君竟如此守信,虽早闻大名,实未得一见,今愿走一遭瞧瞧。” 简从孟听闻那女子所言,似乎眼前又露出一线生,哀告那黄衣少年道:“大英雄,那西海流沙盘龙柱和瘴凝香您老人家如若喜欢,便悉数取走,但求留下那本平阳兵器谱,让我得以上孤竹解毒。” 李和闻言心下一惊,问道:“简师傅,你这样不是二哥三哥的命就送掉了吗?”李和对这三人的言语一向还算客气,虽然听闻他们三个做了如此多不齿之事,那简从孟也亲口承认,但是仍旧唤他一声简师傅,毕竟从相遇到而今,他三兄弟也是一心一意,事事团结。没想到这时候简从孟竟然能出只留下他自己那份宝贝的话,这让李和大感意外。 简从孟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呼道:“救救我,那两个废人早晚是死,只求救救我,大大”便即气绝。 黄衣少年至始至终没瞧上简从孟一眼,只高昂着头,将马车后的帘幕挑开,向李和做了一个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