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生死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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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烛然出极重,眼见凤青冥兄弟受伤难以招架,他反而愈加狠厉对他二人出招,显然是不死不休。

    只见烛然跃然四人之上,将竹杖向东门傲与柳涵听丢去,竹杖似乎被注入了很刚猛的真气,那柳涵听身形闪烁,左右退避,尽量闪躲这根竹杖,而东门傲也沉掌胸前抵御。转眼再看凤青冥兄弟,早被烛然双脚踢中膻中大穴,连连两个趔趄跌落到观景台上,烛然仍不收,直接双掌拍去,两人只在这眨眼之间均被震飞至冰崖之下。

    反观孤竹君,依旧面色冷凝,微微点头,心中有数,却无半点情义,半点出相救的之意。烛然解决了那凤青冥兄弟,转身右内力微收,竹杖感应呼和,立时飞回中,期间杖影于空中不断飞掠,只见柳涵听与东门傲被他竹杖带得一滚一翻,狼狈不堪。

    李和心知如此下去,柳涵听,东门傲和自己定然都要被他所杀,可惜却无计可施。眼前这两大高联却也斗不过烛然,自己比凤青冥兄弟还要无用,上去也必然是被人丢到崖下去而已。不敢贸然造次,只得先静观烛然的桑中剑法。却听柳涵听喊道:“笨蛋还在那边看什么,把涵听古韵丢过来。”

    烛然似乎也知道柳涵听琴技的厉害,听她如此叫道,左画了一圈,然后向柳涵听虚拍一掌,这一掌李和瞧得清楚,分明是虚招,而柳涵听却似乎要凝聚很强的内劲,也随之翻了一圈方才化解。

    借着柳涵听招架之,烛然青竹杖向空中一掷,口中喝道:“月落淇上!”他这套桑中剑法奇谲诡异,竹杖灌着他自己的内劲,而竹杖在天,他下也不停的招呼对,等下竹杖落下,对方必然难以应对。果然这招月落淇上一出,烛然双掌不停招呼东门傲,东门傲欲待闪身躲避竹杖,左腕又被烛然狠狠拿住,只见竹杖劈头落下,东门傲硬是向侧旁一扭头,只听得“咯咯咯咯”几声,他左肩被青竹杖砸得肩断骨碎。可想此时若是烛然用剑,东门傲一只臂膀就被削下来了。

    见东门傲中招,烛然青竹杖腕中一转,直接点中东门傲膻中穴,东门傲退了两步,扑通坐倒在地。内息尽被闭住,经脉大乱,一时无法再运功出招。

    烛青也不含糊,抢过身去立时治住东门傲。这时烛然全力对付柳涵听,烛然青竹杖连续几招都是平平无奇的劈斩,然而烛然每每使出一招,柳涵听必然也会应着他的招式向相同的方向拍出一掌,否则好似难以化解他的功夫一般。不到十招,柳涵听已经满头大汗,一张精致的脸早就被汗水打得不成样子,只抽口骂道:“蠢东西,刚刚不来帮忙,现下可没会再拿琴了。”

    这一来一去,凤青冥兄弟毙命,东门傲被擒,只在转眼几招之间,李和哪里反应得过来。心知此刻逃也是逃不掉,不若也一起赴死,表明心意。于是大叫一声:“柳姑娘,我来助你!”

    烛然不知李和底细,听闻掌风从他后脑拍至,也如刚刚一般一躬身向李和这边画了一个圈,李和不明所以,只道是虚招,却瞟到那柳涵听一脸失望的神色,心知这一掌必有古怪,还来不及多想,只觉一股阴寒的内劲如他画圈的掌一般旋转着就奔袭至胸口,丹田立时被压制得无法聚气。连连退出丈许坐倒在地,右撑地顿觉腕处疼的昏天黑地,旧伤未愈此刻又被撑地的一瞬间将伤口撕开。李和登时因为剧痛满头大汗,脸色煞白。

    此时柳涵听已经被烛然逼至观景台,见李和如此笨拙,想必也是无奈至极,不料她却偷个会清啸一声道:“不错,兄弟,先去把烛青那臭子弄死再来收拾这个老家伙!”

    烛然背对着李和,只一心对付柳涵听,听身后有人要去杀烛青,竟然并未如老牛护犊一般立时回头照顾,却招式更加狠辣,奸笑道:“女娃娃想骗我,这子被我虚拍一掌便掀翻在地,老朽虽然不曾回头,难道便连这点儿变故也听不出来吗?我家青儿再不济也不至于被他所杀!”

    言罢目中凶光更胜,杖影细密,早已分辨不出,柳涵听纤腰细拳,往来应付,一张可人儿的脸早已遍布死灰,让人怜意大生。眼见得柳涵听置身观景台边,便要被烛然几杖打落冰崖,李和此时英雄气陡增,自己身死事,竟然连累了柳姑娘一起葬身于此地,心下极是难过。刚好此时东门傲双目光芒闪烁,好似内息已经顺畅,只差被烛青治住。

    李和心下一动,抓起包中一把铲币抛向烛青,烛青不知道这是何种暗器,口中喝道:“杂种暗箭伤人!”立时将身子一歪,东门傲趁右指力点出,烛青腹关元穴被点中,惨嚎一声,捂住腹半跪在地。

    这时候烛然可把持不住了,将竹杖向空中一抛,翻身朝东门傲跃去。借着这个当儿柳涵听跳至李和身前,喝道:“快!琴!”

    李和急忙中拉扯着身上琴带,却听两声惨呼顿起。一声是那边东门傲被烛然当兄一招打穿胸骨。另一声竟然是柳涵听,她于李和面前亦是一声惨呼,一口鲜血吐了李和满脸。

    李和登时被这景象吓呆,只觉她身子朝自己委顿下来,一身娇躯立时瘫软在自己怀中。口中尤自骂道:“蠢笨的害人精。”

    此时李和方看清,她身后掉落着烛然那一根青竹杖,不想这老匹夫还留着后招,抛出青竹杖竟然是防她趁取琴,结果慌乱之中柳涵听未能注意到头顶变故,反而被竹杖打中。李和心乱如麻,周遭之人一一被烛然毙命,只剩这柳姑娘重伤于自己怀中。想此冰峰之上,除了孤竹君再无人能与烛然抗衡。转眼朝孤竹君望去,他依旧面沉似水,如天帝般淡然的凝视着冰厅之中。

    冰宫之中,四下烛影闪烁,摇曳的如李和此时的性命一般无常。夜风来袭,再不是他以往在屏岳山坐屋观星之时,再不是他以往卧野听山之秋,再不是他以往临江数雨之刻。一世一生,一往一来,母亲、妹妹、师父、武的面目再次浮于他的眼前,屏岳山中林涛阵阵,当是他以往此时此刻的所在,今日便要毙命于此冰峰之上,不知天帝是否还在群星之后,观他此情所想。竟不想此生浮沉,如此瞬目,如此突然,又如此淡雅。

    低头思绪无非于脑海中转瞬飞掠而已,转眼烛然已经竹杖点至胸前,李和轻身一侧,将柳涵听掩到身后,生怕她再被烛然凌空杖力所伤。却不料柳涵听虽然重伤,却在李和怀中暗暗地向烛然拍出一掌,这一掌与烛然点来的杖力相交,劲风一展,烛然从李和身侧穿过,而李和抱着柳涵听一起被这相交的掌力掀翻至冰厅正中。

    眼见得烛然高高跃起,一根青竹杖又转身直入劈斩而来,李和早已不能顾及自身性命,慌忙将柳涵听向远处一推,闭目待死。

    竟不料在这一瞬间,边摸到一物,猛然一个念头涌上心来。李和向身侧滚过半尺,身子正附在那盛着孤竹令的托盘上,却听烛青喝道:“爹,他他要”

    未待他父子俩反应过来,李和当立断,抓起托盘中那一壶寒月水仙仰头直直的灌下喉咙。转身高举一壶毒酒的空瓶,瞪大了双眼凝视烛然。

    此时烛然杖影闪烁,转瞬即至,忽然冰厅之中罡风顿生,整个冰宫如被人灌注黄金,顿时流光溢彩,金碧辉煌。李和已经能感觉到那青竹杖的杖头点入自己的后背,却觉力道顿减,一侧的柳涵听也惊讶异常。

    李和转身回望,烛然青竹杖微收,面色无比诡异。似乎对他的所为难以置信,然而又恨之入骨。竹杖略一犹豫又立时朝李和百会穴砸下。

    方此夺命瞬间,孤竹君依旧那一招左三指如钩,三星在户,一时间只见孤竹冰厅之中无数爪影飞幻闪烁,穿梭缥缈,变化无端,最终都一个个远远飘走,化作满天星斗。而整个孤竹冰峰,随着爪影飞散,全然的消失在眼前,所有冰宫之中一行人,竟然仿若漂浮于宇宙苍穹之中,四处尽是爪影所化天星,脚下冰面,四周玉柱尽皆透明无踪,四处全然是无尽夜空将众人包围,四宇之中,唯有孤竹君端然坐于正中冰座之上。

    只听孤竹君言道:“烛兄,此人已经喝下寒月水仙,取我孤竹令,孤竹一诺,必守信约。孤竹遗风谱是他的了!”

    烛然冷冷笑道:“就凭他这子,怎读得懂孤竹遗风!何况动起来,你我胜负未可知也,此刻你想护他,我可不服输!”言罢依旧将青竹杖斩下。

    孤竹君道:“如此莫怪我动了。”言罢双掌平平推出,众人只见置身苍穹之中的无尽天星,向前飞射而去,越来越快,无穷无尽,烛然哪里还有功夫杀李和,只把一根青竹杖不断旋转,护住周身,以抵挡天星来袭。无尽天星闪过,好似并未伤到烛然,烛然似有嗤笑道:“这便是孤竹遗风的绝学吗?”

    孤竹君也微微笑道:“孤竹遗风的真正威力在这里。孤竹遗风,武韵绵长!”

    只见孤竹君从冰座之上站起,双合十,四肢百骸遍布的树木枝桠的突出点在他身上不停闪烁光芒。竟然隐隐可以看到在他皮肤之下有甚为清晰的真气流转运行的轨迹。中府、云门至少商,乃太阴肺经;极泉、青灵至少冲乃少阴心经;长强、腰俞经命门转中枢至灵台,此乃督脉孤竹君周身真气,运行流转,于皮肤之下,青紫之气隐隐可见。烛然面露惊诧之色,似乎也未见过孤竹君的如此段。立时提运竹岳真气,左青竹杖画圈点向孤竹君,右单掌直入,此时李和方瞧清楚烛然每次出招左右拳脚皆以不同功夫发招,令对方难防此夹击之招式。

    然而孤竹君人如其招,沉凝冷静,收发之间万物合一,不变制万变。一时间玉宇尽散,繁星尽灭,满周天黑幕遮掩,虚空无尽。孤竹君凝神发力,双目圆睁,光芒直逼深邃苍穹,宛若临凡天帝。

    烛然附带竹岳真气的两掌尽被孤竹君周身散发之内劲驱散。烛然狠狠吃了一惊,尚未回过神来,孤竹君隔空掌力压至烛然头顶。烛然全力提起真气,双掌拍出抵御孤竹君的强猛掌力。双方双掌接牢,便比拼起内力。烛然嘴角狡黠一笑,道:“孤竹老弟,论修行你可比我年轻的多,岂可与我对拼真气厚薄!”

    孤竹君并不话,一周身真气闪烁不定,忽而通体赤红,周遭虚空立时转化为如血残阳的夕落奇境,一轮落日如赤焰巨球压向众人,顿觉周身火热难当,体内内息蒸腾不定,紊乱难受至极;忽而通体幽蓝,周遭虚空又变换为玄冰遍布深空环抱之无尽旷野,四野哑寂,寒气透体,直愣愣一个眨眼内息早灭,顿觉凝滞于周身十二经脉之中,再也难以运转。如此无常变换,水火翻腾,阴阳倒转,或似槁木之林真气枯竭,或似江涛泛滥内息涌浪无法克制。

    在场之人心下尽皆暗暗吃惊,难道这就是孤竹遗风谱所载武学,武韵武境的真谛内涵吗。原本趴在冰厅之中的几个人,竟然未与孤竹君交,也并未与他的真气有些许激撞,只是在他痴迷于武学之境的意蕴笼罩之下,便令定力不足的李和内息紊乱如斯,更不要稍微向他靠近甚至如烛然一般与他动相搏了。

    显然,变换无端的武境让烛然的内息也不断波动,不一时烛然头顶立时开始滴落斗大汗珠,听他口中自言自语道:“什么?你竟然可以驾驭天地六气。右足太阴脾经至左太阴肺经,出少商,至阴碧水之气由右及左,左足阳明胃经至右少阳三焦经,出关冲,至阳烈日之气由左至右,而至阴至阳二气交汇于任脉气海,为何毫无冲突损伤,能如此自如运用!若是习武之人,如此冲气相激,早该走火入魔了!”

    孤竹君颔首而笑:“烛兄,此时罢尚自不伤和气。孤竹遗风谱能列天下内功第一,今日君可见其独到之处。我周身百脉,真气流转,阴阳相谐,水火相济,日月并行,金木同生,并无半点滞留,半分逆气,此时君之内息已然被我武境扰乱,现下双掌水火二气输入尔体内,稍后变作日月之威,金木之华,恐怕烛兄你便保住性命,此生也要受那阴阳二气难以协调之苦!”

    烛然冷冷哼了一声,“未免也太瞧我竹岳真气了”

    话音未落只觉烛然周身阴柔寒气大盛,显然烛然以搏命之态对敌孤竹君,此时整个冰厅竟然有一半恢复成刚刚月下寒崖的原貌。摔倒在一旁的柳涵听依旧倚着玉柱,歪斜在对面的东门傲早已被烛然贯胸而亡,盘坐在地的烛青正在凝气丹田,闭目疗伤。孤竹君依旧神色冷冷,只是目光更加坚毅,口中如铁石般道:“烛兄,你竟然想用内劲把我的真气逼回,我孤竹立令在此并非一夕半日,几十年来如君般战我孤竹者如过江之鲫,然今日冰座依旧,孤竹一诺无人可违!”言罢孤竹君似乎有意将武境收回,整个冰宫立时变回原貌,李和真气略定,柳涵听立即运气疗伤。

    烛然狂妄的以为自己一时得势,便再次运起竹岳真气,阴寒内力益加霸道,必要与孤竹君一决高下。而孤竹君面色凝重道:“汝非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月华之下,二人真气隔空交汇,幻化出幽蓝凝绿之光,似乎内力比拼更加激烈,中间真气交汇处凝成的气团,不断来回震动。然而不到半刻钟,孤竹君虽然收了武境,不再扰乱烛然内息,单纯与烛然比试内力,不想烛然的汗珠竟然再一次冒起,真气居然逐渐减弱。只听烛然幽幽叹道:“孤竹神功,孤竹神功,难怪你双脚凝固在这冰峰之下,原来你竟可以将这冰封大地的原力尽数化为你体内的真气,源源不断,生生不息,若要败你,除非铲平了整个孤竹冰峰!”

    孤竹君冷冷道:“此时悔悟,为时晚矣。”

    眼见烛然必败于孤竹,他竟然尖声吼了一句:“青儿,趁此刻孤竹君无暇,快去杀了那子,取走遗风谱!”

    烛青此时内息平稳,冰峰之上,柳涵听伤重,李和并非烛青对,立时向后摸索着退了了两步,眼见烛青奔来,孤竹君与烛然内力拼斗正在关键。忽觉冰厅之中寒冰尽融,耳中但闻孤竹君喝道“旭阳武境”顿觉寒风阵阵的冰川中顿时暖气融融,脚下冰面破裂融化,李和与烛青均感觉自己的身体不断下坠,然而孤竹君依旧坐在冰座之上,稳稳当当,心中明白这又是孤竹君武境使然。霎时间眼前内劲气场猛烈喷发,孤竹君与烛然真气迸裂,李和的身子平平的向外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