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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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子清冷的声音再次在头顶响起, 让姜娆心底里生了一阵失落。片刻后, 她缓过神来,不甘心地追问道:“真的是一点儿法子都没有了吗?”

    毕竟——

    “她还是个姑娘,一个刚满十六岁的姑娘啊……”

    一想到夏蝉日后要沦为孟子培的玩/物, 姜娆的心便猛地一痛。让她不由得想起两年前城东苗老劫娶她的场景来。

    那日, 她被灌了一大碗汤汁, 被人强迫着上了花轿。一瞬间, 恐惧、不甘、担忧……诸多的负面情绪都扑面而来, 登时便席卷了她的全身。

    还好, 那个黄昏,曾有一人一马,仗剑而来。

    想到这里, 她的面上已浮现出一阵惋惜来。女子抿了抿微微发涩的下唇, 一双灵动的眸中盈满了淡淡的雾气,神色之间尽是担忧。

    真的是一点儿法子都没有了吗……

    她抬眼,仰面,朝男子望去。

    刈楚也垂眼望向她,见她的语气由疑惑渐渐转变为淡淡的哀求,男子原本清冽的目光突然顿了顿,再开口时, 语气中已有了叹息:

    “夏蝉是你的心腹,子培是我的心腹。你替夏蝉着想,我亦是要替子培着想的。”

    她护短,他比她还要护短。

    凭什么要为了她的心腹, 而委屈了他的心腹?

    他算得一手好账,这样一句话出了声后,姜娆的面色立马便灰了一圈儿。

    刈楚似是不愿再看她求情时的眼神,将头往一旁一偏,重重地吸了一口气来。

    “此事已定,无需多言。”他开口,却不去看她。

    她恍惚了阵儿,片刻才意识到这件事似乎没有了回旋的余地,单薄的身子不由得晃了晃,终于咬着牙,向他欠了欠身:“多、多谢殿下。”

    语气虽有不甘,却也只能无奈转身,姜娆皱眉,轻叹。

    只是,擦肩而过的那一瞬,她突然听见一道极轻极淡的声音:

    “昨日,为何要去中堂。”

    她步子一顿,转眼望来。

    恰见刈楚也转过了身,腰间的玉佩晃了一晃,望着男人云淡风轻的神色,姜娆还以为自己方才听错了什么,便出声询问道:

    “殿下方才什么?”

    她的声音又柔又软,就这样飘入了刈楚的耳朵。

    “我问,你昨日为何带病去接客?”他的语气清淡,似是漫不经心地一问,面上也尽是随意。

    姜娆一怔,连忙下意识地摆头,“我、我不是……”

    她并非想去接客,只是想献声一曲,再徐徐而返。

    可刈楚又怎知其中波折,见她摇头否认,只当她是心虚,胸中的怒火突然燃起了一股怒火。

    他气。

    气她那日赤足而来,气她拖着病体,气她娇柔一笑只为满足贵客们的好色之心。

    他怎能不气?

    那日,他与帘后,坐在宋景兰身侧,窥看着她的一举一动,面上却还要装着不屑一顾,装着不动声色。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向前逼近了一步,又将她重新抵到了墙边:“为何?”

    这两个字,他几乎是咬着牙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见男人不知为何变了神色,姜娆心里也一慌,还未来得及解释,那人已死死握住了她的素腕,钳得她吃痛一声。

    “殿下,疼……”她的眼中,已有了淡淡的雾气。

    “。”

    他紧紧抵着她的身子,手上的力道不减,逼问道。

    为何。

    为何要带病接客!

    瞧着男人带着怒意的双眼,她的身子也无端发起抖来。她的皮肤娇嫩,腕间早已有了一片红渍,那片红晕逐渐漫上心头,湿了她的眼眸。

    不是他们强迫着她要去中堂献声吗?

    此刻,他怎么反倒还怪起她来了?

    她的手腕纤细,怎堪他的用力一握?姜娆只觉得自己的骨头要被他捏碎了般,声音也不禁放弱了下来:“殿下,您、您先松手。”

    “我不松!”他却一下子犯了犟,“你今日不回答我的问题,我便不松手!”

    他如同一个倔强又冲动的少年,原本冷冽的眸中,只剩下一片迷蒙。

    “殿下……”

    姜娆将眉心深深蹙起了,对方却好似意识不到她的疼痛般,仍是紧攥着她的素腕。她想用力地摆脱对方的钳制,却因力道太而无疾而终。

    女子终于忍不下去了,一双眼微微泛红:“您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来找你,只是为了蝉的事,既然您不愿为难您的心腹,那我离开便是,”她的声音里几乎有了哭腔,“可现在,您却同我昨晚的事,您是还在嫌我昨晚不够难堪吗!”

    她满腹委屈,几乎要落下泪来,“您非要将我所剩无几的尊严,剥落得一丝不剩才肯罢休吗!”

    闻言,男子明显一愣,登时又面如死灰。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慌忙解释道。

    他明明不是这个意思的。

    他、他并非要故意去为难她,他只是……

    只是看见她戴着面纱,从殿外翩翩走进殿的那一刻,他的浑身便如针扎了一般难受。他从未想过,一别两年,他们竟要在这种情形下再相见!

    他的眉间不由得动了动,手上的力道也缓缓消散。在她的手腕从他大手中抽去的那一刹那,姜娆浑身也宛如失了力一般,竟忍不住往身后跌去!

    “阿娆——”

    一瞬间,他疾吼出声。

    两手接住了女子轻悠悠的身子,谁知,下一刻她竟出手轻轻推开他。于他讶异之际,姜娆蹙紧了眉头,缓缓出声。

    只是那声音,却轻若游丝,仿佛一抓即灭。

    她似是倦了,面上略略带了些病态。瞧着她突然憔悴的样子,刈楚心头一动,又忍不住上前。

    却见她睫毛轻颤,阖上眼:“殿下,昨晚逼我出来接客的是你们,如今,站在我身前指责我接客的,还是殿下。民女究竟该如何做,才能合了殿下的心意……”

    她的双唇发白,眼中也终于有了涩意,一阖眼,便有湿润的液体从眼中夺眶而出,顺着她的面颊,缓缓流下。

    她无奈,她无助,她无措。

    她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一名弱女子,一名被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青楼女子。

    “殿下,您告诉我,我究竟该怎么做?”

    只消这样一句话,眼前的男人便立马慌了神。他望着她湿漉漉的双眼,心下终于一动,便忍不住上前,将娇弱的女子拢入怀中。

    两年了,他已由原先的少年转换成一位成熟的男子,他的怀抱却一如两年前那般赤诚、炽热,仿若只要她再轻轻唤一句“阿楚”,那个澄澈生动的少年便会再次出现在她的眼前。

    一声“阿姐”,声音清澈干净。

    想到这里,她眼中的泪便止不住,让刈楚慌了神,连忙抬起袖子,抚上她的面颊。

    他身段高贵,就连袖子也是细软轻柔,他这等皇胄贵人,终究是与她不同。

    她咧了咧嘴,将脸不着痕迹地移了开。

    “怎么了?”刈楚皱着眉,轻柔出声,“是不是嫌着袖子太硬,擦着不舒服?”

    言罢,便要伸出手指,拭去她面上的泪。

    她哽咽:“民女害怕脏了殿下的袖子,到头来,殿下又要怪罪民女的不是了。”

    她这一句话,让他又气又笑,一时间竟找不到合适的话去回应她。

    趁着对方还在愣着神,姜娆侧了侧身,灵活地从他的怀抱中钻出去。

    刈楚垂了眼,看着滞在半空中的双手,终是没有吭声,只是抿了抿发涩的双唇。

    “你要做什么?”

    “民女要回倚君阁。”她吸了吸鼻子。

    刈楚的眼神顿了顿,却又在她迈开莲足之际走上前去。

    “姜娆。”

    他本想让她留下,话到嘴边,却突然结结巴巴地变成了一句询问,“你、你当初,为什么要离开荷花殿。”

    背对着他,姜娆垂了眸,止住了声音里的哭腔,故作轻松地道:“没什么,就是不愿再待在这里罢了。”

    “你在谎,”男子突然出声,“你这样,是不是因为…因为谢云辞?”

    她一愣,旋即偏过了头,面上泪渍依稀。

    却是镇定地回应他:“我离开荷花殿,与他无关。”

    瞧着她面上婆娑的泪痕,他的心终究是一软,不争气地上前一步:“那你继续留在这里,好不好?”

    “我会给你所有你想要的,就留在荷花殿,陪着我,好不好?”

    “我知道,你还当我是个孩子。可…两年了,我已经很清楚地明白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我也有那个能力,让你过上更好的生活。”

    “你…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他一改方才的清冷,声音中甚至带了些央求的语调,就这样听着他的话,姜娆的心头突然一跳。

    又这样无端落下泪来。

    面前的女人不知为何红了眼,一双灵动的眼中又染了丝丝雾气。她垂着眸,睫上挂着星星泪珠,贝齿轻轻咬着朱唇,咬得她娇嫩的唇瓣儿上有了一个浅浅的牙印。

    好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刈楚看着她强忍着泪的神色,觉得既无奈,又心疼。忍不住上前,低低喟叹:

    “姜娆,你是妖精吗?”

    她一怔,含着水的眸子又朝他望来。

    一滴泪终于落了下来,惹得他将眉头深深皱起了,刚想抬袖,却又怕袖子上的金线硌得她脸疼。略略思索了下,刈楚便连忙伸出手指,往她面上轻柔地探去。

    指侧落于她的眼睑处,陡然一凉。

    姜娆瞧着,面前的男子也低垂着眼,面上不知何时突然多了些温柔的神色。他瞧着怀中哭得梨花带雨的女人,轻柔的目光中携着淡淡的心疼,轻哄出声:

    “阿娆,不哭了,咱们不哭了,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