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夫子不救!
自从秦早朝走后,李坏每日都要跟着那群捧书稚童听书讲课。起初半天光景李坏琢磨了许多悄无声息逃走的办法,趁着第一日的夜里从窗口翻出朝着西边往回跑。
第二日天亮李纯霸拎着双目无神的李坏回到了驿馆。
蹲在椅子上的郑夫子剃着牙看着桌面上的空碗喃喃自语的道:‘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的人该有多蠢?’
桌子对面的周纂满脸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坐到了另一张桌子上。
怎么也好歹是个夫子,老人也觉得自己姿势在这些徒孙面前确实不太雅观于是抬起头对远处的沈澜溪喊道:“去去去,别在驿馆待着了,今日带他们去后面的山头踏青去,日头不落山不许回来。”
郑夫子口中的山头只不过是驿馆东侧十几里处的一座土坡,寥寥无几的几颗枝干歪斜的树,野草一片一片的长着,毫无风光可言,甚至站在驿馆大门口的周边风景都要比那处的好上许多。
“先生,庞侃能去么?”管筠竹怯生生的问道。
沈澜溪轻轻的点了点头。
赤龙走体后并不是短短的几日时光就能好的,尤其对身体本就虚弱不堪的庞侃来,想要走路都难。
沈澜溪走回房间轻轻摸了摸庞侃的额头。庞侃脸颊微胖有些泛红,睁着大眼睛看着沈澜溪声道:“先生,我什么时候能起来啊,要不让夫子送我回书院吧,这样子也会耽误纂哥哥他们的课业的!”
明明出来的时候好好的,当知道先生愿意带他去升仙大会的时候他都高兴坏了,但是没想到自己又开始生病了,庞侃又委屈又难过。
“拉下的课业过几日要都补上,今日去踏青,先生背你去”
庞侃胖嘟嘟的脸上最出彩的就是长长的眉和硕大明亮眼,庞侃眼睛扑闪了两下开心的笑了起来,只不过刚一会儿就开始有些喘息。
庞侃乖巧的趴在沈澜溪背上,一众读书童跟在自己先生身后有的偷偷朝庞侃眨眼睛有的声询问他,还热不热,疼不疼。
庞侃用力的摇了摇头腿轻轻的晃了晃,他觉得很开心。
雨后的春光更添几分颜色,走在路上的读书童紧紧的跟在沈澜溪身后高声背读着近几日的课业,因有刚习学的,都有些磕磕巴巴,背起来都有些吃力,谈不上琅琅上口,甚至此起彼伏的有些聒噪,但沈澜溪并没有责怪他们,有些不需明言的温暖让他自发茁壮就好。
沈澜溪领着所有人走后,郑夫子拍了拍一旁的凳子对李坏:“你跑什么,来,坐!”
李坏看了看身后的李纯霸只差跪下哭丧着脸:“我就一个在江湖里滚爬的臭鱼烂虾,也没啥好宝贝,您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郑夫子嘿嘿笑了两声问道:“你是不是瞧不起我辈读书人,我稀罕你那点儿东西,只不过看你是个可教之才,想教你点东西,你怕什么,过两天就放你走!”
老人口口声声的自己是读书人,但笑起来的表情奸诈万分哪里像个读书人。山下的人不知道,山上的人尤其是快站在山顶的一批人却是知道老人是当之无愧的读书人,还是那种天地间少有的几个厉害读书人。
郑夫子记不得自己先生长什么样子了,好像是个普普通通的私塾先生,讲学总是让人昏昏欲睡,能记起的是时候的郑夫子总是挨先生的戒尺,因此也促就了书院里每位先生腰间都別着把戒尺。
因自己先生教的太差读了书的郑夫子其实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读出什么名堂,一只想着去看看波涛大江,插天峰峦,神都悬天,大北雪山,无垠妖海,过去了很久很久郑夫子看完了所有的这些风景,万万没想到自己不仅当了别人的先生还成了许多读书人口中的夫子,但是他还是不喜欢教书,于是远在大楚东南一角的书院里有了一个从不会讲课教学终日不见人影,极不像夫子的夫子。
北岳群山的这场升仙大会,沈澜溪原本就没有计划要来,但是在入春前不知道在哪逛荡的书院夫子突然回到了书院要带着众人去一趟。郑夫子只了“可斩赤龙”四个字后,沈澜溪当日就二话不的走访了所有学生的家里,躬身许诺了许久才带出了,周纂,李良,唐炼等一众学生。
此行是为了庞侃而来,也是为了自己的学生而来。
庞侃的原来的名字不是这个侃而是龛,庞龛,天生就是来容纳壮大赤龙的人形灵龛。从生下来那一刻就决定了夭折的命运,生下来就是为了死。
郑夫子一脚踩烂了那个被山下人恭敬崇尚的仙人宗门,也踹开了庞侃的活路,放在神坛上的婴儿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会如何,只是在郑夫子怀里第一次放声大哭通了人性,一条弯弯曲曲的细线在紧纂的里缓缓绵延。
这些事情,沈澜溪不知道也没问过,但他知道庞侃身体里的赤龙取不得,杀不得,伤了赤龙半分,自己的学生都有性命之忧。
郑夫子口中的“可斩赤龙”四字沈澜溪听的一清二楚也明明白白,那就是能不伤到庞侃半分而斩了那条在自己学生体内游走的“红蛇”。
沈澜溪不知道“斩赤龙”的那把“剑”会在哪里,但他觉得自己先生一定知道,所以他才同意了带着学生们走着一趟北岳之旅,过早的带着学生们开始了第一次游学。
依旧蹲坐在椅子上的郑夫子笑眯眯的看着一屁股坐下的李坏突兀的道:“你知不知道秦早朝要死了?”
李坏愕然的摇了摇头,问道:“必死无疑?”
郑夫子点了点头道:“十死无生!”
李坏沉默不语,郑夫子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看,我是不是救了你一命!”
李坏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凭您的本事能不能救下他!”
郑夫子蹲在凳子上颠着身子笑而不语。
“好,我给你!”
李坏从怀里取出一柄食指长短没有剑锷的袖珍青铜剑递给郑夫子。
郑夫子眯着的眼睛里有精光闪烁,他抬将李坏拿出的袖珍剑推了回去轻声了四个字后,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扬长而去。
“夫子不救!”
只有欲活着的,郑夫子才救的下来,例如庞侃,他这个不是夫子的夫子能救下来。
但是一心想死的人,他怎么救?
己不自救,夫子怎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