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不开。”在另一头门那边忙活了半天的井博达回来。
“员工来上班了,要在这里换衣服……”全哥若有所思地道,“所以,它是在让我们体会他的一天?”
郜乐章一拍大腿:“我晓得了,这里该换衣服了!”不等众人劝阻,他已经麻利地把唯一的连体防护服穿上,口罩戴不起来,他便把防护服的帽子给系得紧紧的,几乎包住了整个脑袋。
惨白的日光灯下,房间中间出现了一个同样浑身上下白兮兮的人形,不得不,这场面看起来还是挺恐怖的。
“我来我来!”郜乐章仿佛圣剑在握,自个儿走到那扇不开的门前,握住把手用力一拉,“开了!哈,我的没错吧!”
谁也没动,互相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大家都看过不少恐怖片,不知为何,此时心头都浮现出非常不祥的陈慧琳。
跳得最高的,通常死得最快,FLAG闪闪发光。
不幸的是,林秋也是这么想的,而他正是此行最大的幕后BOSS。
只有全哥还在无知无觉地咕哝道:“明明是我想到的……”
门开后就是车间了,作坊的布局很简单,只是简单地用石膏板隔了隔,机器轰鸣的声音十分吵闹,有不少工人在机器间走来走去,连体防护服倒是穿得整齐,也都戴着口罩。只不过人来人往间都没对突然多出来的六个人瞄一眼,显然这只是个幻境而已。
郜乐章完全没察觉到什么不对,睁大了眼睛四处观察着,正不知该做什么时,突然一个穿着不合身的脏兮兮西装、穿着运动鞋的秃顶男人走了过来,怒气冲冲地大喊起来。
他的声音没有响起,就像是无声默片般,他用力挥舞着胳膊,嘴唇张合露出一口黄牙,面容扭曲地喷出一地口水。
郜乐章一脸懵逼地站着,全哥倒是开动脑补能力,声道:“这个肯定是老板,郜肯定是扮演的那个受害人,他们吵架了,不定是因为他迟到了?不对,看起来不像啊,你们看,换衣室还有人出来呢。那是因为什么呢?也许他撬了老板的后院?对了,也有可能是争风吃醋啊!快看,那边有个女的一直在看这边呢!”
这番分析还真是“犀利”,林秋一边听一边忍不住嘴角抽搐,想笑又不敢笑,想骂又不知从何骂起。
你他娘的还真是鬼才啊,我没想到的东西你都替我补齐了!
林秋可算是做了一番背景调查,甚至还了些后台电话,仗着在公安那边有些关系查到了些内幕。实情其实并不复杂,也没有太多弯弯绕,只不过有些事情不得不天意弄人,真实生活永远比故事更戏剧化。
老实,全哥的分析一个也没中。
郜乐章所“扮演”的受害人似乎也了什么,从众人的角度能看见一个与他重叠的虚影时不时挥舞着胳膊,用力表达着什么。不过,随着老板一指换衣间,做出滚蛋的手势后,这场争吵最终还是以受害人失败而告终。
与郜乐章重叠的虚影返身回到了换衣室,脱了防护衣往地上一摔,似乎很是愤怒。本以为事情到此为止,没想到这人在脱了衣服后发了一会儿呆,突然开角落的一个木箱子钻了进去,还细心地用什么东西垫出一条缝偷偷往外看。
时间似乎就这么停滞了,探鬼队们傻等了半天,眼看着幻觉中的天色从白天到夜晚,工人们下了班,换了衣服陆续走人,看门的也进来检查了一圈,发觉没人后从外面锁上了门。
清冷的空间只剩下他们。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全哥的声音突然响起,破了死寂与不安,“就是这个场面有哪里不对劲。”
郜乐章穿了半天连体防护服,出了一身大汗,什么发现也没有,正是不爽的时候,一听全哥的话就呛道:“天天就知道瞎想八想,也没发现你想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全哥的脾气倒是挺好,被这么呛声也只是涨红了脸,声音都不高:“我就是觉得……不协调嘛!”
“你倒是个道理出来啊!”郜乐章怒道。
“吵什么吵!”井博达突然厉声道,“闭嘴听着!”
肌肉男一发话,武力值低的都哆嗦了一下,随即,他们听见角落的木箱子发出一声轻响,一只手从箱子缝里伸了出来。
“受害人?”万高不自觉也压低了声音,“等一下啊,这样来他根本不是留下来加班,是留下来……偷东西?”
万高猜得没错,这人出了箱子后熟门熟路地拉开房间门,一路摸到财务室开始撬抽屉,这种作坊也不弄个保险箱什么的,就给抽屉上了个锁,以一个成年男人的力量三下五除二就开了,他掏出一沓薄薄的现金后数了数,似乎很不高兴,毕竟能留在办公室的现金又能有多少。
无所事事的“受害人”——这时候该偷了——把厂房转了个遍,也没发现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当他走到一个大池子时停下了脚步。
“这就是那个浆池吧?”以井博达的身高都需要仰起头看,他摸了下粗糙的外池壁,“上去看看?”
浆池旁边有个楼梯,尽头是个平台,平台被一米多高的护栏围拢着,若人会掉下去是不可能的,除非故意翻过去。果然,偷就这么一跃从护栏而过,站在浆池壁上面解开了皮带。
“噫……”徐薇撇了撇嘴,面露鄙视,“这货是被开除了来搞事啊。”
几人没想到是这么个发展,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互相交换眼神时,猛然一声惨叫响起:该是果然吧,偷掉下去了。
浆池里的液体差不多淹到偷的胸口,他一边挣扎一边怪叫,试图爬上光溜溜的池壁,但是浆液那么光滑,腐蚀的痛苦又令他难以忍受,伴随着惨叫的就是逐渐出现在池壁上的血手印。
偷固然可恶,但是如此惨状还是令几个没见过血的普通人有些恐惧。
“这是怎么着?能救他吗?”郜乐章四下环顾,似乎想要找找看有什么能救人的东西,“我靠,这人倒是把话清楚啊,我们又不是……噢!”
“操,你叫什么!”万高刚才的火气还没消呢,被郜乐章的叫声这么一吓,差点儿没滑下去,握紧了平台栏杆骂道,“你找死啊!”
“噢噢噢啊啊啊啊……”
郜乐章已经顾不上还嘴,他的手指尖正在逐渐融化,像被磨的又像被腐蚀的,蜡烛般迅速消失,就和池里挣扎的偷一样!
他疼得浑身颤抖,几乎是滚落下楼梯,像条离了水的鱼般在地上滚弹跳,不一会儿,防护服里开始溢出灰白色的浆液,混合着鲜红的血液!
“脱衣服!”徐薇立刻想到了原因,“脱掉这衣服!”
这个理由谁都能猜得到,问题在于,穿起来容易脱可没那么容易。无论众人怎么用力,从哪个角度扒,那件防护服就像第二层皮肤般紧紧粘在郜乐章身上,哪怕拉到半米长都没办法扯出任何一个缺口。随着他的滚动,鲜血从每一个缝隙渗了出来,逐渐混合起皮肤碎片和恶心的肉块,他就像被装进了榨汁机,正在慢慢变成一堆血肉渣糊。
冷血地,林秋对郜乐章这样的下场并无情绪,或者早有预料,不过这并不是他做的,“它”做的。
「宿主不算挽救一个良好的预备觉醒者吗?」系统难得主动开口道。
「你从哪里看出来他是个良好的预备觉醒者?」林秋冷淡地道。
「因为他总是积极地尝试,有着深沉的欲望,这样的人才有足够的动力。」系统回答道。
「哈。」林秋以一个感叹句结束了对话,这不是感慨自个儿冷血,关于这一点他早就明白了。
任何援救都以失败而告终,其他人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郜乐章化为一堆防护服包裹下的“肉团”,挣扎逐渐消失,他蜷缩在地上,瘦高个仿佛也被“消磨”了不少。
徐薇浑身颤抖地站在一边,就算胆子再大,作为普通人她对于这样的残酷场面也十分不适应,更何况郜乐章还是她的熟人。她用力深呼吸了好几回,直到全哥过来牵起她的手,人类的体温缓和了恐惧与惊悚。
井博达剧烈喘息着,刚才扯防护服时他下了死力气,奈何那防护服根本不是人类力量能扯破的,他不仅没成功还披了指甲,先前被腐蚀的伤口还疼得厉害。
“操!”井博达用力大吼一声,“回去!我们回去!”
探鬼队这时候基本上已经被吓破了胆,不仅仅是恐惧,一个熟悉的朋友在眼前惨死而无能为力这件事令他们真正认识到自己的渺。他们疯狂地奔向门,惊恐地发现门不开了。
“我早该知道的!我早该知道的!”全哥恼怒地喊道,“恐怖片都是这么演的!”
“恐怖片还会这么演吗?”徐薇颤声道。
郜乐章的尸体不知为何又“站”了起来,正静静地立在浆池不远处,在他脚下是一汪近乎黑色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