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林秋一开始还以为是眼花了,毕竟眼睛疼痛感还隐隐约约存在,即使这种疼痛与肉|体无关,心理上的影响少不了。他仔细盯了一会儿,发现原本笔直的树干此时已经形成了一个“万”字,其中一条“腿”似乎察觉到他的注视,缓慢的动作停了下来,一动不动。
「浸染带来的幻觉吗?」林秋问道。
「不要瞎想八想。」系统斩钉截铁地道。
「那是啥玩意儿?」
林秋这才意识到不对劲:「你看见了什么?」
系统沉默了下,道:「什么什么?」
「前面,差不多三米远的距离,一颗树的树干分成了两个,就像人腿一样迈开……卧槽!」
就在林秋与系统交流的这会儿,那颗树干仿佛受到了惊吓,闪电般把迈开的腿收了回去,一本正经地“装作”是颗树!
「你在什么鬼?」系统的语气慎重了起来,「这点儿疼痛就让你出现幻觉了?」
林秋并不这么觉得。
自从系统出现后,林秋所感知的东西系统也一定能感知到,甚至包括某些思维与情绪,虽然不是全部但是并不会出现他感知到的,系统感知不到这种情况,反过来还差不多。
「你看见了什么?」林秋转换了下角度。
「这个。」
随着系统的声音,林秋的视野中重叠了一层图像,他也明白为什么系统这里不对劲了:深褐色的树干正在缓慢地改变颜色,凑近了就能发现是鲜血,顺着沟壑遍布的树皮淌了下来,接触到雪地后不仅没有融化扩展,反而像是被吸收了般直往雪层下方,消失不见。
「这些树是人变的?那些觉醒者?」林秋看向掌心先前剥下来的那一块树皮,硬梆梆毫无异常,「我总觉得这个场面……很眼熟。」
「你已经是个成熟的主试官了,应该学着自己应对变化。」系统淡淡地道,「仔细想想。」
「就是……呃……」林秋正搜肠刮肚时,冷不防系统大叫一声,吓得他直往旁边蹦了几步扶到树干才停下,「卧槽,你干蛋?」
「你在干蛋?!」系统一反常态怒吼道,「你干了什么?!」
「我在回忆哪里见过这个场面啊!」林秋不甘示弱地吼回去,「你叫什么?」
系统的回答别具一格:「想不起来了!」
林秋愣住了:「哈?」
系统似乎自个儿也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了句:「卧槽?」
「你什么鬼?」林秋有些错乱了。
「你……先走走,我自个儿想一会儿。」完,系统也不管林秋视野中覆盖的画面,径自没了声。
林秋叫了几声系统不答应,别无他法,他只能在树林里漫无目的地瞎逛。这片树林仿佛没有尽头,无法辨别方向,没有声音也无人交谈的情况下他很快就开始疲惫。偶尔眼角会瞥见有东西一闪而过,都是些细长、灵活的“玩意儿”,凝神去看时又什么都没有。
系统显示的“画面”中同样一成不变,林秋还试着把雪挖开,树皮沟壑的鲜血直入土中,丝毫没有扩散的迹像。
偶尔,林秋会突然转过身,期望看见身后站着一个什么东西,哪怕是张大脸盘子也好,至少有点突破,可惜什么也没有。他掏出手机当反光镜,倒真看见有细长、焦黑的东西从树杈上缓缓分开,往他头顶上靠拢,但是只要一转身,那玩意儿立马收了回去,融入树干消失不见。
没有变化,没有声音,没有尽头。
按理林秋该恐惧的,至少有点胆怯,遗憾的是,自从系统出现后,这个世界上大部分异常现象的源头都变成他了,他制造出种种匪夷所思的场面,恐惧阀值也随之变高,似乎再也没什么能倒他的心志。
「系统。」
「想出什么来了?」
「我想到了一件事,其实我也是可以享受的,比如你撸了后或者吃了好东西,我可以感觉到啊。」
「严冬年技术其实不错的,你可以……」
「闭嘴,我不要听!」
林秋觉得系统大概是坏了,需要重新写代码。
「谢尔盖这里有丰富的地球力量,为什么我没看见?」林秋在系统显示的画面中寻找了一番,「你有没有看见?」
林秋停下了脚步:「你把侵染给我的地球力量收回去了?」
林秋惊讶地道:「还能收回去的?」
「我和你有什么区别?」系统不以为意地道,「我既然可以代替你控制地球力量,自然也可以收回放出,这种转移不是一个人转给另一个人,而是类似左手转到右手,你对我太防备了,严格来我们是一个人!」
林秋撇了撇嘴,不想在这事上和系统争论:「把地球力量的画面给我看下。」
刹那间,林秋的眼前就被大片的光点覆盖了,他震惊地看着漫天飞舞的光球,密度几乎充满整个视野!
「卧槽,怎么这么多!」林秋不自觉地躲闪着那些光球,想想先前被浸染时的痛苦,这只是下意识的动作,奈何这些东西似乎对他很亲近,无论怎么躲都不断有光球进入他的身体,「你能接收吗?」
「什么?」系统很快反应了过来,「这些对我来多多益善,我又没有肉」体,不怕浸染。」
林秋眨了眨眼,道:「你再一遍。」
「你犯傻病了?」系统没好气地道。
「不是,你刚才,你又没有肉|体。这个地方,不管这个地球力量的泄露是人为还是天然,会吸引来的只有觉醒者和主试官。」林秋若有所思地道,「但是这地方却没有对我造成任何伤害,目前为止。」
这也是林秋不理解的地方,难不成这地方准备把他困住活活饿死?他试着抓了把雪在手心融化,舔了口,确确实实地能解渴,至少他感觉能。人在饥饿状态下可以挺过至少七天,他身上还带了巧克力,尽管天寒地冻,但是垒起冰砖屋的话还是能坚持不少时间的。
况且,这种杀人方式实在太吃饱了撑的。
林秋凑近了一颗上了年纪的松树,树皮由于寒冬坚硬脆弱,他轻轻掰了一块下来,观察着光滑的树干,没有血,但是剥下的树皮还残留着红色痕迹,他用手指沾了点出来,发现是稀薄新鲜的动脉血。
林秋扔掉树皮道:「短时间内大量的地球力量并不是好事,尤其在非觉醒仪式的情况下,觉醒者只能使用融合地球力量,但是没有主试官的引导,一旦吸收有可能会被地球力量撑爆了。」
系统并不是笨蛋,此时也反应了过来:「主试官倒是不会被撑爆,但是短时间内被大量浸染的话,没人能挨过激烈的疼痛。」
「不管是谁设下的这个陷阱,他都犯一个错误。」林秋吐了口气,「他是按正常主试官来设置的,而我不是正常的主试官。」
系统没有放过这个机会:「呵呵。」
林秋:「初……」
系统怒道:「你闭嘴!」
进入树林时一行人距离并不远,所以谢尔盖第一时间发现了异变。他一直在与维塔利话,这个“熊”壮汉子的觉醒技很适合保护,是他的主要保镖,觉醒者对主试官的本能服从以及俄罗斯军人的荣誉令维塔利忠心耿耿,所以,他第一时间排除了维塔利主动离开的可能。
中国主试官做的手脚?
谢尔盖难免这么想,随即又排除了。主试官与主试官不存在零和博弈,依他与林秋的发展来看,双赢更可取。更何况,切尔诺贝利是他极力邀请中国人来的,中国人怀疑俄罗斯人设下陷阱才更合理,实际上也确实如此。
这里的树林静悄悄,谢尔盖很快也看见了整片树林的异常,他的眼中,大地正不断冒出来绚烂的光球。他非常兴奋,一直以来举行觉醒仪式时很疲惫痛苦,压负在身的重量时常令他不堪重荷,但是仪式完成后,充斥在四肢百骸的力量同时会令他充满信心。
谢尔盖已经四十五岁,人生走过大半,常年奔波与劳心劳力的生活磨损了他的健康,他经历了苏联的解体、漫长的经济寒冬,看着寡头们在平民的尸体上崛起,他看得够多也够明白。
这一切在成为主试官后不同了。
力量在血管里流转,精力充斥所有的肌肉,每一天他都精力十足,充满自信。
多么美好的未来,全拜这些萤火虫般的“光球”!
谢尔盖愉快地漫步在树林里,欣慰于地球力量一点一滴地钻入身体,虽然浑身各处都传来酸痛的感觉,他知道,只要忍耐过这点考验,之后必将得到更大的益处——
一如上帝的礼物!
“亲爱的主阿,愿诸天向祢歌唱,地的深处向祢欢呼,众山向祢发声歌唱,树林和其中所有的树……”
谢尔盖开始声背诵圣经,精神上他需要这样的支持,进入了这个神秘的领域后普通人再也无法理解他,宗教带来了莫大的安慰。
只可惜,这毕竟不是上帝。
随着时间的推移,羽绒服包裹之下的躯体已经满是汗水,谢尔盖处于剧烈的痛楚之中,他本能地明白是因为地球力量,但是毫无办法!
逃?这片树林无边无际,根本无路可走!
躲?无数的树干伫立在那儿,没有丝毫可躲藏的地方!
求救?向谁?
终于,谢尔盖再也忍受不了惨叫起来,他在雪地里着滚,撕扯着衣服,试图阻止那些钻入躯体的“光球”,这曾经为他带来了力量与自信的东西已经变成了最恶毒的魔鬼,正在替代他的每一丝肌肉、每一根骨骼和每一簇神经,同时带来焚烧般的痛楚!
谢尔盖昏过去一会儿,再度从剧烈疼痛中醒来,他在地上蠕动着,不断呢喃着圣经,他甚至用脑袋去撞树干试图昏过去,但是这一切都无济于事,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肌肉被慢慢融化、塑造、重新凝固的过程,这种过程还将一直持续,他用手不断抓挠着树干,哪怕指甲翻盖、鲜血直流也无法阻止这种折磨!
实在太痛了!!
必须想办法……快想!快想!!
谢尔盖挣扎着,混乱不堪的大脑在各种可能性中疯狂捞着,猛然间,他发现了一根救命稻草:觉醒仪式!
对,我可以!对,我可以!
谢尔盖想要大声念圣经,但是疼痛不允许,他含糊地呢喃着,开始在雪地上爬出一个封闭的区域。起先,他担忧不是用脚走的无效,但是察觉到那熟悉的心跳响起,慢慢与他的心跳频率一致,顿时精神一振,似乎连身上的痛楚也不那么明显了……
俄罗斯人和中国人一直互相戒备,两位主试官相谈甚欢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主试官的存在令他们在这个新开启的觉醒时代占据了先发主动,哪怕是街头巷尾的孩子也能明白,主试官才是最重要的,损失再多的觉醒者、觉醒技甚至是旧信息时代的利益都是可以接受的,但是主试官绝对不死!
毕竟,现在已经有“旧信息时代”这种称呼了啊……
当林秋与谢尔盖同时失踪时,双方的保镖第一时间发现了,毕竟他们的主要关注力都在主试官身上。
维塔利第一时间窜到谢尔盖原本所站的方向,他可是一直盯着的,但是谢尔盖就这么像是烟雾般消失在了空气中,雪地上都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性格冲动不代表头脑简单,他紧接着开始搜索林秋,立刻发现中国主试官同样也不见了。
“嗨,你!”维塔利以简单的英语抛向杨,双方的人员身份早有通报,虽然不一定属实,但是他还保有军人的直觉,“人在哪?”
杨再怎么不开心也不会和林秋闹脾气,他很清楚,之所以能接到如此重任,不过是因为林秋不乐意让陌生人接近,他不是素质最过硬的,只是占了先机成。不仅仅是部队里,甚至其他部门有多少人眼红他的位置,他用膝盖也能想明白。
如果林秋出事,杨不敢相像会受到怎样的处分,他唯一庆幸的是,俄罗斯主试官同样不见了,这明这场袭击或者意外并不是只针对中国。
这时候需要的是合作。
“右边十米。”杨立刻举起右手,同时掏出了钢笔,这支笔的墨水不仅难以消除还有夜光功能,用来留下安全标记非常适合。
维塔利点了点头,向着左边比了个手势。
斯维特兰沉静地扬起手臂,随着她优美的动作,一只狰狞的雪怪拔地而起。
“高点,我们需要上方视野!”维塔利道,“吹掉那些树冠的雪!”
斯维特兰点了点头,苗条的身躯向上伸展,无数雪块从地上飞起纷纷粘上雪怪的身躯,很快,雪怪就生长到足有三人多高,脑袋伸入松树承雪的冠部。她双手在头顶合拢轻轻一拍,雪怪颤抖了下,张开大嘴深深一吸,随即对周边吹出狂暴的巨风!
树冠雪纷纷往周围落下,午时的阳光立时透了进来,照亮这帮惶恐不安的人。
“能听见林秋的声音吗?”桑卓亚问。
“没有!”叶子紧紧拉着桑卓亚手,这是早就计划好的,一旦有什么情况她必须与桑卓亚呆在一起,互相保护,“听不见林哥哥的声音!”
毫无收获的杨顺着雪上的墨水返回,毫不犹豫地对全哥道:“以林秋为锚点开门!”
全哥点了点头,紧张地开始默想林秋的面容,然而,几秒后他露出仓惶的表情:“不行!”
“什么不行?”杨的心脏快跳出来了。
“开不了!”全哥大叫道,“开不了呀!锚点失效!”
“什么意思?”杨尽量想保持冷静,这实在不容易。
“不知道,‘芝麻开门’给我返回的信息就是锚点失效!”全哥冷汗瞬间就下来了,“林……主试官和我过,如果目标与我身处不同的维度空间就会锚点失效!”
“不同的维度空间?”所有人都是一脸懵逼,杨更是一脸“你他|妈在逗我”的表情,“你这个门还能跨维度的?”
“差不多三维和二维的区别。”全哥硬着头皮道,“而且这个锚点失效代表着对方的维度比我们高,如果比我们低会返回锚点异常!”
“这……”杨真的茫然了,这已经完全超过他所知的范畴。
“你们还少了两个人。”维塔利突然道,“那个娘炮,还有一个。”
杨四下一张望,诧异地道:“老王和严冬年呢?”
老王站在树林外面一付无聊的表情,他不能进去,刚一靠近他就觉得浑身上下哪里都痒,林秋得知后点了点头,他就只能在外面等着了。
老王在酒店买了保温杯,功效十分惊人,二时过去了奶茶还是热的,他本来是咖啡党,受了林秋的影响,写代码也需要提神。改喝奶茶是因为海上从来都缺乏热量,“糖就是生命”,这是船上带他的水手格言,虽然他一直觉得是这货胡八道但是也爱上了这种饮料。
喝了口几乎是液体化的糖,老王享受着温暖的阳光,轻轻叹了口气。
我对林秋来算什么呢?
这个问题有点困扰王智,按理来他现在应该死心了,对方都向全世界昭告了,对比严冬年他又没有丁点优势,那还有什么好留念的?
可惜啊,如果人能放下就放下,世间也不会有这么多悲剧和艺术了。
男人和男人生不出孩子,这就明哪怕到八十岁我和严冬年也是处于同一水平嘛,老王如此自我安慰道。
比起渺的暗恋,老王更加担忧地球力量,随着觉醒者对生活方方面面的参与,他的烦恼也随之而来了。不能享受桑卓亚的治疗,不能使用全哥的门,悬浮车也坐不了。
老王试过了,只要一进去就像长了蚤子,恨不得把皮挠烂。车子也出了问题,以他站立位置为中心的车底就像塌了般往下坠,其他部分却依旧挣扎着悬浮中,这明他的影响范围非常非常。车子飞得十分不平稳,一车人疑惑不安,在修理人员到来前他就赶紧提前下车了。
如果太阳能源站建起来,那些电会不会也带着地球力量呢?
那整个城市都使用这种电的话,我该何去何从?
老王不知道,也不想去麻烦林秋,他知道自个儿开口的话,林秋绝对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提供许多帮助,不别的,他调入觉醒办也不过是林秋一句话,这个单位的待遇有多好,从父母欣喜若狂的态度就能看出来。
先前“搞同性恋”、“跑海发疯”的事从此一笔勾销,只要你在觉醒办好好干!
父母如此,他已经很久没有在父母脸上看见纯粹的欣喜了。
一年前夸下的海口变成了笑话,老王想起来就脸热。
老王正这儿伤春悲秋呢,一个红嗵嗵的身影从树林里走出来,不一会儿就站在了他面前。
“怎么哪里都有你啊?”老王把保温杯盖上塞回随身背包里。
实话,老王对严冬年羡慕之余还是有点佩服的,这货在林秋面前完全不要脸啊,就像今天,不仅一路拉着林秋的手搓来搓去,对别人的侧目视而不见,还戴了个超奇葩的宝塔毛线帽,就为了逗林秋一笑。
老王也许可以讨好一时,但是讨好不了一世。
严冬年没像以前般不理人,反而站在老王面前大眼瞪眼,片刻后他转过身,莫名其妙地看雪去了。
“你好啊。”严冬年突然对着树林轻声道。
老王莫名其妙地道:“啊?”
严冬年干脆蹲下去,盯着雪地嘀咕着什么,偶尔居然还微微一笑。
老王真是一脸懵逼,面子薄不敢上去问——八成也是问不出什么的——但是在这儿看严冬年自言自语又特别傻,他正琢磨着这人怎么回事时,一阵吼声在树林中响起,接着便是纷杂的惨叫和谈话。
“咋了这是?”老王有些慌,话音刚落就感觉脸上一热,仿佛有人往他脸上扔了把痒痒粉,那股麻痒感迅速扩散开来,“操!”
“你走远点。”严冬年站起身,指了指天空,“等着看云。”
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