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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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罗是美国人,父母是第一代来自巴西的移民,为了融入美国付出了极大的耐心与精力,到了他这一代,为了大学贷款他参加了军队,由于某种幸运或者不幸,他有着精悍的体力以及对海洋天生的亲密性,还有夸张的水下无装备潜水成绩,他获得了加入了海军陆战队,直面中国移动补给站的机会。

    门罗十分希望这辈子永远也不要有这样的机会,尽管回国后受到了审查以及各种心理辅导,但是他依旧忘不了那种恐惧。许多同僚都“那是什么感觉”、“那个玩意儿到底是什么样的”,诸如此类的问题,他想来想去,唯一能想到的单词只有一个——

    “渺。”

    据中国移动补给站的面积其实和一艘航母差不多,但是经历了炮弹洗地的天空之城很稳定,和大地一样。建筑可以毁灭、战车可以摧毁,但是大地永远不会畏惧人类的炮火,火焰、冲击力甚至核辐射都无法动摇大地一分一毫。

    现在,中国人把大地弄到天上去了,弄到所有人的头顶,这可真是令人瑟瑟发抖。

    门罗依靠着惊人的潜水天赋在那场“日本海误撞”中活了下来,一个主要原因在于他并不在主要撞击点的船上,即使如此,撞击引发的浪涛如同七级海啸,他所在的驱逐舰飞到天上,然后了个旋儿翻滚着正面朝下栽进了海里。

    人类,真是太渺了。

    调查结束后,门罗因为心理问题得到了仁慈的选择,第一时间选择了退役,当然,大学贷款也别想了。他回到家与父母抱头痛哭,随后开始三份工,直到“觉醒时代”在美国开放下载。

    每天去大胃王上班的路途并不近,门罗选择了跑步,依靠充沛的体力省下交通费用,顺便还能发现一些无人寻找的装备、道具和觉醒技,美国人并不习惯这种城市内的长距离出行,他的同事知道后都觉得他疯了,然而,凭借着这些在短短一个月间他的战斗排名就窜到本州第一名,获得了去中国参加全球联赛的资格。

    门罗并不惧怕战斗,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收拾行李踏上了前往中国的旅途,他没有赞助商,机票必须自行购买,他向父母借了钱才得以成行。

    亲朋好友并不认为门罗能够成功,毕竟,联赛需要组队而他谁也不认识,他生活的那个城市很安逸,很多移民已经完全融入美国乡村节奏,就连他的参军与上大学都是家庭里的异类。

    这样的乡村镇有坏处,也有好处,比如刷新的道具和装备总是很容易抢到。

    美国与中国之间还没有开通“虫洞门”,门罗需要坐上二十多个时的飞机才能到达大洋彼岸的那个古老国家,从到大他听了不少关于中国的消息,以前是“熊猫”、“狗肉”、“旗袍”和“长到可怕的历史”,现在是“天空之城”、“主试官”、“觉醒者”和“太阳能”,时间很伟大,会改变一切。

    这趟飞机并不舒适,门罗不得不挤在一个狭窄的座椅里,看着空姐臭着一张脸服务旅客们。

    有人抱怨,有人不停地叹气,争吵发生了,他听见一个老妇人以尖锐的语气:“不要对我摆出这种脸色,当‘虫洞门’建好之后,没人会愿意再坐这个鬼飞机!所以,珍惜你最后的赚钱时光吧,几个月后你就得另外找工作了!”

    空姐的脸色更臭地回嘴:“对,几个月后我就不用再理你这种只能坐经济舱的失败者了!很不好意思,我已经找到了新的工作,‘光速集团’的薪水很优厚还提供住宿!”

    “收起你的牙尖嘴利!”

    门罗在心里感叹了句,戴上耳机却发现没声音,当他找到投币处发现居然还要钱后,也不由得期盼了“虫洞门”赶紧建成吧!

    怀抱着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门罗一下飞机就被北京国际机场那极具外星风格的设计震撼了。

    “可惜了,这座机场过不了多久就没用了。”先前在飞机上吵架的老妇不屑地道,“多少钱,可惜!”

    门罗不这么想,反正建筑总不会浪费的,他抓紧了背包顺着指示牌往前走,周围全是来自世界各地的玩家。季后赛在北京举行,飞机票自理,多么无理的要求啊,但是根本没有玩家吭声,倾家荡产借钱也要来,就算最后夺不了冠,这里也有更多的机会。

    机场的通道很长,直达二楼出口,门罗看见悬浮出租与悬浮大巴分作两个地方,旅人们排队上车,大巴的体积大到恐怖,他觉得更像地铁,一次的运载量自然也很恐怖,这使得队伍很短。

    他走到二楼边缘往下看,一楼广场上有些稀稀拉拉的人群,那是开车的,不过,数量已经很少了,很多人即使开车也是悬浮车,满天车辆出入着飞机场,看起来就像蜜蜂出入蜂巢般。

    这场景在美国可不常见,悬浮车有但是没这么普及,乡下城更不会有了,偶尔有开着悬浮车来的还会引起的围观。

    门罗一边感叹一边上了大巴,以强行记住的中文刷手机支付了车费,所有来中国的人都会装那两个软件,很方便,只不过不能用美元支付,必须在国外换好,目前美元一路看涨,他换起人民币来可是很心疼的。

    大巴开动之后风景变得广阔起来,门罗幸运地得到了个窗户的位置,可以一览北京的天际线,那些视频中的风景变得生动起来,棋盘般的城市布局,横平竖直的街道,异国风情令他目不暇接。

    当地面上出现一片不自然的阴影时,门罗不由自主往上看去,身体立刻颤抖了下,不过,他很镇定了下来,那片阴影现在代表着和平,不是海上的那片恐惧。

    天京,北京的天空之城。

    天京比任何视频、图片上看起来的都要巨大,如同另一个世界般静静地飘浮在五百米高空。周围有些散落的碎片,那是还未拼入主城市的块地面,当天京完成后,将形成一个将近二十平方公里的巨无霸,人类至今为止最为庞大、也是唯一的人造空中城市。

    大巴行驶得非常稳健,没有一丁点颠簸,门罗收回往上的视线,看见了窗外的拿着饮料的妙龄女郎,这块广告牌就飘浮在大巴行驶路线的两侧,每隔几百米就会出现一块,有着各种各样的形状,仔细观察,会发现广告底座是由车底拼装而成,显然,专门请觉醒者制造广告牌太过昂贵,报废的悬浮车有了发挥余热的机会。

    门罗对于这一切都感到非常新奇,大巴还未到站他就下了车,按照手机地图步行前往旅馆,想要多看看这个城市。

    一切看起来似乎与其他大城市并无不同,门罗细心地发现许多地方都涂着一层奇怪的涂料,即使在不必要的地方,比如大部分街道明显是沥青制成,从边角位置能看出来,但是依旧涂了一层灰色涂料。

    他对着地面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一位一直想要移民中国的好友。

    「这是太阳能全功率转化涂料,太空的太阳能板就用这种新型涂料。」好友很快回复了,「简单来,任何涂料只要使用这种觉醒技就可以全功率转化太阳能,旧式太阳能板是做不到的。」

    「为什么在地面上涂这个?」门罗好奇地道。

    「给市政设施供电,比如红绿灯、电灯以及路边的监控,中国大城市普遍没有电线杆,如果不是考虑到阴雨天气,地下电缆可能都不需要了。北京据一般设为两套供电系统,中国人在太阳能源稳压和储存上这几年进步巨大,供电由这些无处不在的太阳能转化涂料进行,电力就像不要钱。」好友很快回复了一大段话,可以看出其中的激动,「听水循环系统已经出现了,无需动力的持续净水功能,我的天,这些东西将会永久地解决饥荒与贫穷!你知道吗?许多人认为中国人将在十年内实现真正的共产主义,因为能源与水能够无限制供给了,他们还可以制造新的土地!」

    门罗对好友的激动有些好笑:「我倒觉得未必,毕竟大家都是人,富有并不代表着所有人都富有。」

    「至少他们可以实现全面康了。」

    「康是什么意思?」

    「中产阶级。」

    「这倒是件好事。」

    门罗表现得很淡定,但是内心却对这个国度产生了一些好奇,就像遇见一位风姿卓越的美人,同时有着深厚的底蕴与丰富的知识,这令她极为吸引人。

    也许我该来这里住一段时间,门罗不可遏制地产生了这样的念头,他的父母是移民,祖父母的上一代则从欧洲去了巴西,他们家族似乎有着流浪的基因,向往着更好的地方。

    「你觉得我能在这儿住下来吗?」门罗问好友。

    「哦,四年前,这事并不难,你可以靠教英语和一身白皮混个好位子,现在,这招行不通了。」中国通好友回复道,「中国最近刚发布了对外国人工作的相关法律,要求提高了很多,而那些普通人,曾经他们很友好,现在,他们也学会了什么叫傲慢,曾经的天朝上国回归了。」

    门罗看得有一点懵逼:「天朝是什么意思?」

    「世界的中央王国。」好友选择了一个简单的解释。

    这番对话令门罗掌握了一点有关新中国的概况,不过,目前他还无需操心这些,只需要按图索骥找到定好的旅馆就行了。地图看得他有些迷惑,询问了几个路人后他找到了正确的方向,路人们很友好,他觉得好友未免太过担心。

    旅馆很,像是那种私人开的家庭旅馆,接待他的女士和飞机上的空姐表情类似,钥匙扔出来时像是砸手雷。

    “……老外……不洗澡……臭……”

    门罗勉强分辨出了这几个中文,不禁有些羞涩,飞机上可没有淋浴的地方,他只能靠洗脸勉强保持不要让眼屎糊脸。幸好,房间虽但是挺干净,至少看上去,他不准备深究这张看起来很洁白的床上发生过什么事,毕竟人生很长,许多事情不要计较。

    洗个澡,叫个外卖——外卖哥敲着窗户递餐的经验非常有趣,这也是中国通好友强烈推荐他一定要体验下的快乐,这些APP都是中国通帮他装的,有一半他至今还不会用。

    当夜幕降临时,门罗困得不行,倒时差就是如此,幸好,从军的锻炼令他忍耐性极强,他活动了几**体,决定来一个饭后散步。

    街上有不少人,外国人很多,门罗看见了熟悉的对天对地举手机,不由得微笑起来。他掏出手机,刷新了一下附近,满是陌生的名字,这并不影响他的好心情。

    这么多人,总能找到一两个志同道合的好友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门罗志得意满地迈步走入夜色中。

    与此同时,林秋正在面对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严冬年的儿子?」

    林秋看着杨的表情就像个白痴,皱着眉头张着嘴。

    杨似乎也有些尴尬,道:“自称是儿子,就是……那货犯了事,自称是主试官的儿子,所以就上报到觉醒办了。”

    「不是……」林秋讲出了一个著名的缓冲词汇,「他是就是了?」

    这是事实,林秋相信全中国有无数人借着主试官的名头招摇撞骗,这种事不是一起两起了,新闻中经常出现。

    “主要还是他长得确实有点像。”杨出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回答。

    林秋立马来了兴趣:「有照片吗?」

    杨掏出手机展示了一张证件照,林秋一看,咦,确实像!

    严冬年的脸最有特色的就是五官完全平衡,不会有大眼、也不会有脸歪斜,普通人是不可能做到的,多多少少会有一些变化。

    证件照上的这位左右两边基本一致,再加上五官都挺不错,没有重大缺陷,猛一看上去还真有点像严冬年。

    「就算这长得像,但是这位怎么看也是二十出头了吧?」林秋哭笑不得地道,「严冬年生不出这么大的儿子……」

    话音未落,院子的大铁门突然被哐得一声踢了开来,追黑猫跑出门的严冬年冲了回来,一脸紧张地大喊:“我没有儿子!我没有儿子!”

    林秋:「……」

    杨默默地扭过头,表示啥也没看到。

    先不论能不能生的问题,按年龄算也完全对不上啊,再了,严冬年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到这边来才几年,不过,这一条消息一直被外界所诟病,理由是“这种设定也太扯了”。

    「反正就是这么回事吧。」林秋道,「就按骗子处理呗。」

    “行咧。”杨熟练地道,“那我就去把那货给放了。”

    林秋一听觉得不对:「放了?不是他犯事了么?」

    “醉驾。”杨,“事儿不大,就是他一直嚷嚷是严哥的儿子。”

    林秋本来想着这事算了,结果严冬年倒是“掐指一算”,认真地道:“我要去见他。”

    林秋:「嗯?」

    杨:“嗯?”

    严冬年倒是一本正经地道:“我们去见他吧,有必要。”

    林秋当然是无可无不可的,反正不是什么大事,三人叫来全哥,这一行就麻利地上路了,几乎是队标配。

    那位冒充者是在一个村上,不大的地方因为地势原因倒也挺繁荣,“虫洞门”正在建设中,到处是吵闹的工地。

    林秋一行是在当地一家分区派出所见着那位“严二代”的,坐在拘留所的栏杆后面,叠着二郎腿,长相还真是一表人才,脸色处于倨傲与生气之间,看向别人的眼神都是抬着的,鼻孔朝天。

    “问清楚了没?是不是该放我了?”严二代淡定地道,气势很足,“你们这些基层的警察,人也不认识,事也不会做,我又没车祸又没撞人,就为这点事把我关……”

    严二代似乎是想要长篇大论来着,但是林秋进来了,他一见着林秋的脸就愣住了,姿势也变得僵硬起来。

    “怎么着?不是要见人吗?”当地派出所分管的警察幸灾乐祸地道,“这不是来了吗?看看,你要找的人。”

    严二代发了会儿呆,突然站起来,一把握住栅栏大吼起来:“你这个狐狸精!”

    林秋:「……」

    杨如此能言善辩之人也默默地扭过头,无话可。

    严冬年落后了一步,刚进来就听见这句,不慌不忙地道:“我没你这个儿子。”

    严二代这才发现严冬年的存在,脸色顿时涨得通红,也不知在犹豫什么,几人就这么默默对视了好一会儿,他似乎下定了决心,热情地大喊一声:“爸爸!”

    杨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低下头捂着嘴浑身颤抖。

    全哥就更不客气了,一边笑一边拍着栅栏。

    就连林秋也忍不住扬起嘴角,没有半点生气的迹像。

    严冬年是唯一一个怒气冲冲的:“你闭嘴!”

    林秋很少见着严冬年如此这般愤怒,不由得有些新奇,量了起来。

    “我没有这种儿子!”严冬年似乎在担忧什么般,指着严二代一再重复,“你别信啊!”

    「为什么你觉得我会信呢?」林秋无法理解地问,「我看起来像弱智吗?」

    “不是……就是……”严冬年嗫嚅了下嘴唇,改成了意识交流,「林秋们都很多疑,而且觉醒者的世界又有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所以,他们总是会先假设这件事可行。」

    林秋没想到会是这个理由,看严冬年的反应,显然被冤枉了不止一次而且还无法辩驳,这才会拼命解释,哪怕这个假设看起来有多么的不正常。

    一时之间林秋有些心疼,再怎么狗也是自己养的狗,凭什么让别人糟蹋?

    哦,不对,糟蹋的人是我自己……

    林秋捏了下鼻梁,道:「你一定要过来,就是为了亲口证明这件事是假的?」

    “对啊!”严冬年点了点头,“真是假的!”

    「我信你。」林秋拉住严冬年乱挥的手,认认真真地道,「我一直相信你的,无论私事还是公事,我相信你不会谎。」

    仔细计较起来,严冬年还真是很少谎,更多的是以转移话题或者漏掉重点这种方式规避不能的事,有时候直接就会“不能”,也不知这种性格是不是其他林秋搞出来的。

    无论林秋怎么腹诽其他世界的自己,安抚的话确实起了效果,严冬年明显放松了下来,又恢复成外人面前那般淡然冷静的模样,看严二代的眼神就像看一粒尘埃。

    严二代又不是弱智,理所当然知道此时大事不妙了,那句“激情喊爸”之后就垂下头,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在什么。

    “什么呢?”当地警察用警棍敲了下栅栏,问道,“有话大声!”

    “要不是我那个妹妹搞事,我也不会这么急着赶回去!”严二代——哦,对,该叫“假二代”了——仿佛满腹委屈般叫了起来,“她一个不带把的,有什么资格来抢爸妈的遗产,我才是家里的独苗啊!”

    “你不是主试官的儿子吗?”警察讥讽地了句,“哪来的妹妹?”

    假二代被噎了下,随即破罐子破摔地叫:“你也是本地,你问问哪家有这种风俗,女儿还能拿财产的?!我都没结婚呢,我要是出什么事,我们严家就完了!”

    “你还敢姓严?”全哥开玩笑地道,“这么想认爹啊?”

    “我真的姓严!”假二代可怜兮兮地道,“我叫严夏,夏天出生的!”

    几人一愣,警察麻利地查了下,很快就有了结果:“你还真是我们村的啊?”

    “了是!”

    这倒也不稀奇,毕竟严冬年这个名字就很朴实了,充满了中国乡土风情。

    “听名字还真是一个画风。”全哥随口提了句。

    严冬年顿时变了脸色,扭头想什么,林秋已经抓住了他的手摇了摇,他立时安静了下来。

    反正来都来了,时间还早,林秋决定顺便把这事给管一管,陆红的悲剧他还记得,能管一个是一个。

    「我们去看看吧。」林秋对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