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长河落日圆
一人一马疾奔下沙丘,人喊马嘶中,秦轩跃身飞上乌骓马直奔长河而去。
清晨微凉的草原上,一颗颗茁壮的草含着晨露,扑面而来的是满目的空明、满耳的灵动、满口鼻的清新,一人一马仿佛置身灵魂的海洋,肆意驰骋,秦轩直接纵马跃入河中,竟是要连人带马一起游过长河。
长河流经此地将沙漠跟草原分隔开来,流速和缓,河面并不宽,也不浑浊,清晨的河水虽然冰凉,但一人一马却游的欢畅,誓要涤尽满身的沙尘,给平静、广柔的原野带来了生命的快乐,秦轩仿佛回到了沧州海边,正遨游在大海中。
秦轩一高举着包袱一牵着乌骓马的缰绳游上满是青草的岸边,卸下乌骓马身上的鞍韂、兵器,清晨的河边空无一人,脱掉湿衣服,秦轩不禁打了个寒颤,赶紧擦拭干净穿好麻布短衣,盘膝坐好运转天尘诀,几个周天已是驱尽寒气,捡来枯枝拢起篝火,将衣物清洗后烘干,乌骓马也抖掉满身水渍跑去吃嫩草了,秦轩便躺在篝火旁歇息起来,边回想沙漠中的收获。
武道境界分外武、内武、化武三大境界,外武又分形、意、势三境,形即招式,由外而内引动劲力;意指招式纯熟后随心意而发、凭感觉而动,将领悟的武道意境融入招式;势是气势,意圆满后劲力透过招式在体外形成气场,如意念外放,可让武者的感知延伸。
内武是练武者劲力内敛,在体内形成劲气,游走于周身,融于血肉、骨骼,这时武者仿佛返璞归真如普通人一般,如有神兵可炼化后将劲气融入,在神兵外形成厉芒,如神兵的延展,秦轩的三尺青峰便是一把神兵,是祖传宝物,乃是太宗皇帝所赐,剑名天元。
化武是将体内的劲气收归于丹田,形成周天循环,与精气神相合,武者会有一股出尘的气息,劲气可外放沟通天地形成护体罡气,也可凝气成型对敌,只是消耗太大。
秦轩倒是练武奇才,也是大师傅修为高深,更离不开自己苦练不缀,几乎三年一个境界一帆风顺的修炼到内武境界,这次又在沙漠中奇遇,已是一只脚踏入了化武之境,只要慢慢打磨,将丹田中的劲气同精气神融合,便是真正的化武境界高。
大师傅曾化武之上还有更高的境界,却是望不到也不可及,倒是把希望寄托于秦轩身上,或许如神话所言以身融道、可翻云覆雨、破碎虚空吧。
秦轩这一躺便已接近中午,篝火早已熄灭,乌骓马还在原野上徘徊,秦轩吃了些干粮,盘膝坐好,将双龙枪合二为一,仔细端详了好一阵枪身上复杂的纹理,双握住长枪安放在双腿之上,心中坚定,运转起天尘诀。
任何武道法决都暗合天地至理,否则武者也无法修炼,而神兵亦是大能们按照天地至理所打造,其上的纹理仿佛是武道法决的运转路径一般,让武者的劲气融入其中。
秦轩体内的一丝丝劲气仿佛把双龙枪当做了自己的身体,随着劲气的融入,渐渐长枪更加的明亮起来,几个周天之后,秦轩的劲气走遍了双龙枪,已是彻底的炼化,毫无阻碍,兴奋中的秦轩稳定下激荡的心神,沉思片刻,又把双龙枪拆分,双分握,再次运转天尘诀,体内劲气再次融入,依旧毫无阻碍的被他炼化,秦轩大喜之中长身而起,双枪舞动,只见两个枪尖处如银蛇吐信般射出两道银芒,璀璨夺目,仿佛双龙枪长大了一般。
秦轩兴奋的收了干爽衣物,召回吃饱喝足的乌骓马,收拾停当,跃身而上,望着没有边际的大草原,因武功激进又炼化了神枪,秦轩胸中顿生一股豪气,纵马向草原深处奔去。
此时草原上正是水丰、地沃、草盛放牧的季节,随着秦轩沿着长河逐渐深入,一群群牛羊、马匹出现在视线里,偶尔可见一两座帐篷,空中也时常有苍鹰盘旋,或是一只飞鸟低掠,当真是天高任鸟飞、野旷凭马骋,乌骓马也使出性子,撒欢奔跑,追逐飞鸟,游戏牧群。
秦轩也来了兴致,双枪在,时而圆轮如棍,时而分刺若剑,双枪合一,好似蛟龙出海,仿佛银蛇腾舞,一会是霸王一字摔枪式,一会是常山子龙七探蛇盘,一会又是罗少保卧马回身,茫茫原野秦轩所过之处尽是银光飞舞,枪芒交织,舞到极致便如同大草原上涌起一片大风沙,乌骓马也是配合着嘶嘶长鸣,似乎又记起了大漠中的沙暴一般。
秦轩兴致不减,舞罢双龙枪,又是飞身下马,持三尺青峰,脚踏离离青草,剑光凝水,似银河飞溅,又似片片雪花于夏日飘落,静若冥蛇窥视,动如飞鹰疾掠,时而仿佛流沙缓动,刺、劈、斩、挑、撩、挂、点、抹、托、架、扫、截、扎、推,所有招式反反复复,骤分骤合,劲气融入天元剑中,剑芒吞吐,已是舞成了一轮银月悬挂的璀璨星空。
一套剑法练罢,秦轩气定神闲的收起青锋,见乌骓马早已是不耐的跑远,便追了上去,又与乌骓马比起脚力。
乌骓马四蹄飞踏,秦轩脚尖疾点,时而如雨燕低掠,时而似银蛇穿梭,时而纵跃如山猿,时而飘摇似轻风,竟是比乌骓马快了不止一筹,还游刃有余。
此地已是振武军辖境,大量唐人迁徙至此与衰落的突厥部落混居,早已不复昔日彪悍景象,曾经纵横驰骋于大唐边陲、肆意杀戮劫掠的突厥铁骑后裔,在沙陀和契丹两族的压迫下,过着衣不遮体、食不果腹的游牧生活,名义上的唐人终于可以奴役这些让大唐几代皇帝都头疼的异族蛮人,可是大唐如今又如何?
秦轩端坐乌骓马上不禁暗自感叹,梁王朱温把持朝政,晋王李克用雄踞河东,对长安虎视眈眈,还有众多已与朝廷离心离德、握重兵的节度使,大唐早已岌岌可危,父亲秦北炎坐镇沧州维系横海军也已独木难支,希望这次以自己精进的武境修为可以帮帮父亲吧,至少可以保得周全。
不知公主现在如何,虽然梁王朱温把持朝政,但皇上毕竟还是皇上,总不会连自己的女儿都保护不了吧。
秦轩十岁随大师傅进京入太学,唐兴公主对他多有照拂,也是唯一谈的来的朋友,应是皇上有意撮合,毕竟秦轩之父秦北炎是皇上唯一可信赖的在外领军将军,也将复兴大唐的希望寄托在秦北炎身上。
誓儿生性如睡莲般恬静,总是像只猫咪坐在秦轩的身边听讲学谈古论今,但平和的眉目间秦轩终会捕捉到一丝誓儿极力隐藏的神情,那是只有在男儿身上才能看到的神情,隐忍、坚韧、勇敢,仿佛一旦遇到敌人便会从猫咪变成一只凶猛的老虎,幼秦轩的心中自然疼惜怜爱,早已埋下了呵护的种子。
誓儿最喜欢在抚一首琴曲后拉着秦轩的,在皇宫的花园里静静的走走,偶尔让秦轩为她摘一朵枝头素雅的花儿,凑在鼻间闻一闻,当花儿谢时,便一瓣瓣撒在树下,对秦轩:“它们生于泥土,也要归于泥土。”每当此时秦轩一颗征战的心便会如水般轻柔。
在太学时朱友孜并不敢撒野,只是用言语挑逗,梁王朱温在学老面前还需毕恭毕敬,朱友孜就更不敢肆意妄为了,可是在唐兴公主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后,朱友孜仿佛猪油蒙心,按奈不住的偷偷动动脚起来,被秦轩打了一顿后虽老实了些,但依旧贼心不死。
唐兴公主自幼于宫中耳濡目染,又日日接受德、礼之训,气质自然尊崇、华贵、典雅、贤淑、端庄,远非宫外一般女子可比,又已近二八年华,正是情窦初开、懵懂怀春之时,一颦一笑、一顾一盼、亭立、缓行、端坐间都无不引人侧目,连学老、讲学们都被牵动情怀要流连欣赏一番,更不用有着好色遗传的朱友孜了,真是恨不得立即收入房中。
秦轩随大师傅来长安临行之时,父亲秦北炎曾百般叮嘱,勿要给皇上招惹灾祸,秦轩自然时刻牢记在心,而大师傅在教授他习武之时也是时常提醒他要学会隐忍,秦轩虽年少气盛,但也懂得时局态势,可是为了红颜知己一怒又岂是理智能够制约的,唐兴公主眉目间那抹隐藏的神情已深深的刻印在少年的心中,公主愿为自己容,他秦轩如何不能为知己者死!
秦轩回望茫茫原野尽头已相隔长河、远隔大漠的长安城,心中暗暗祷告上苍,保佑公主、保佑大唐,“我秦轩一定会回来,为卿持剑执戈!”
秦轩收拾心情,策马飞驰,为躲避振武军已是渐渐远离了长河,天日西垂,游牧的牛羊、马群已然回返,孤单的帐篷炊烟袅袅,大草原即将沉睡,旧日渐去,夜幕就要来临,秦轩催马奔行,要尽快找到歇脚之地,自顾感怀竟忘了行程。
秦轩奔行间似心有所感,转头望向长河蜿蜒去处,不禁勒住了正急速奔跑的乌骓马,于几声长嘶中,秦轩望向那落于长河之上的金红圆融大日,已把长河辗转流经的大草原渲染成金黄一片,似大日即将沉入长河,又似长河奔入大日,那即将逝去的瑰丽奇景,竟在秦轩的脑海中映射成公主俏立于风雨飘摇的大唐中的画面,那金红仿佛也只是昙花一现般,可大唐连这落日的余晖都已不再拥有,秦轩感慨中伫立良久,直至日落河息,方暗叹着纵马而去。
转眼已是夏去秋来,朔风骤起,草木凋零,秦轩并没有急于赶路,白日里苦练各种功法,晚上寻一背风处,运转天尘诀将练得的劲气收归于丹田,周天循环以融合精气神,沟通天地。
大草原的秋季短暂,几场凄凉的秋雨后便寒风呼啸,已少见放牧的帐篷,秦轩很难再购买到干粮,乌骓马倒是不愁吃喝,秦轩只能弄些正急着觅食过冬的动物烤来果腹。
这日行至一座颇似牛头的山前,秦轩抓了一只狡黠的灰兔,简单收拾了一下,躲在山南背风处把灰兔拿木棒穿起,用干树枝笼火烤制起来,本是寻常兔肉,几种香料交融,在朔朔寒风中弥漫出诱人香气,连秦轩自己都不禁食欲大增。
“喂,那个、挺黑的,我们换点肉。”正专心烤制兔肉的秦轩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粗哑中却又有些稚嫩的声音,仿佛是朔风吹来,秦轩竟半点没有察觉被人靠近。
一个火红的男孩已站在秦轩身后侧五尺处,背着弓箭,一头火红的短发乱糟糟如杂草,脸似被炭火烤裂了般通红皴裂,一双大眼睛倒是漆黑明亮,身穿单薄的麻布短衣还敞着怀,腰间粗布腰带上插着三把带鞘的短刀,一把刀穗火红的略大,两把刀穗淡粉的略,光着的脚已与地面融成一色,左上抓着一只似刚刚射下来的大鹰,一支木箭贯穿了其身体。
“怎么换?”秦轩转头惊奇的打量了一番男孩后问道,并没有起身,依旧坐在火堆旁翻转着兔肉,兔肉就快烤好了。
“用这个换,这个好吃!”火红的男孩抬起左抖了抖那只大鹰,神情很是炫耀。
“可你那只还没有烤好啊!”秦轩举起已烤的金黄流油的兔肉,冲男孩笑着道。
“噢!”男孩抬起右挠了挠杂草似的头发,似也知道如此交换不合理,皱眉费劲的想着该怎么办,秦轩被男孩的神情弄的有些好笑,不想难为他,正准备答应交换,却听男孩忽然眼睛一亮道:“我再给你射一只来!”
“哦?”秦轩有些意外,不过也没有再纠缠,把烤好的兔肉递给了男孩:“好吧,换了。”
男孩很是兴奋的上前,右接过兔肉,把那只大鹰递给秦轩便向南面飞奔而去,也不提再射一只的事,那速度似生怕兔肉凉了不好吃。
秦轩望着远去的男孩笑着摇了摇头,与年龄不了他多少的男孩一比他倒成大人了,收拾好大鹰,一边继续烤制,一边好奇的研究起大鹰上带着的木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