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书生雨夜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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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头子满意的点了点头,似乎是江流儿的表现完全在自己的掌控之内,满脸笑意的看着江流儿。

    江流儿心中完全震惊了,回旋杀虽是江湖上面常见的反杀招数,但要耍的最风生水起的还要数四十年前的溪剑神,那一猝不及防的回剑斩杀了多少成名已久的江湖豪侠。

    在江流儿习剑的第五年,李有溪将他自己改进过得几乎可以是独创的回剑教给了江流儿,那是一种极其隐秘的招数,几乎可以是保命的秘技。

    但是这种剑技的很好听,不过大多数情况下可以总结为两个词,就是装死再偷袭,。数十年前的江湖乌烟瘴气,各类人物横行,可好在规矩仍然有着威慑力,李有溪又有溪剑神的名头在外,怎的让人相信他会耍些无赖招数。所以知道这件事的人整个江湖也所剩无几,更不用是在几十年后的今天,那些年的江湖豪杰都被朝廷逮杀了个干净,如今已经是新的江湖。即使活下来也都在垂死的边缘徘徊了,那还有像二爷这样没事出来溜达,吃不上饭喝不到酒还给人书的存在,简直要让那些老宗门的老怪物们叫声大哥。

    “子,还是不信?真是不知道这大好少年真生的如此尿性,罢了,道不同不相为谋,老头子我就叨扰了,告辞了您内。”

    江流儿独独的望着被老者撞开的门,门外的寒风带这些豆大的雨水,将门口的青苔冲了个湿润。

    他莫名的想起来山里的雨夜,李有溪那个破茅草屋挡不住雨,总是漏的满屋大水,只留下一张稍高的床不完全浸泡在水里。李有溪总是喝酒,连江流儿都不知道他的那些酒是不是挨了顿海扁换来的,后来李有溪自己喝醉了了,他的酒都是偷镇子那座山上的寺庙里和尚的,那群和尚不守戒律,常常在做法事之前喝的醉死过去,主持开脱是佛灵上身,修行更上一层,做的法事超度的亡魂则效果更好。

    镇子里的人们盲目的相信着,竟是香火更加茂盛了。

    每次李有溪喝醉了,江流儿就自己坐在床上,等到李有溪睡得不省人事了,他就跑出去淋雨。

    他喜爱山里的雨景,山里雨大,雨点像是帘幕把身后的群山罩住。雨点折射光彩,却总是露出来半分山容。像是即将扑面而来的山间黑虎,阴险的黑狐也在侧埋伏,江流儿喜欢那种满是危的感觉。就像是蛰伏了多年的玄龟在你的眼前抬起了头颅,用那日冕一般大的眼睛盯着你,巨大的威亚让你浑身的汗毛全都竖立起来。像是一柄绝世好剑你非常喜欢,但是它此时却架在你的脖子上,下一刻就要割断你的喉咙。

    江流儿常常在这样的雨夜独自一人站立到深夜,站立到连雨点都看不清,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他会拿出毛巾把自己擦干净,然后会到那仅仅半米的干燥的地方归于沉寂,有时候还要把李有溪露出来的腿掖一掖被子。

    今天他再次感受到了那种枯寂,海风不同于山间的雨,更加猛烈的同时还带着远方的气息,极寒的空气让他的门框框的撞在墙上,隔壁传来老头子谩骂的声音和那根竹竿敲打到墙壁上面的声音,江流儿都不在意,他像是入了定一般的,归回到了山上的境界,那种李有溪教他的合一境。

    他能感受到海边狂烈的风那一条修长的青鱼拍打到岩石上面,锋利的海礁代替了刮取鳞片的利刃,剔透的鱼骨都散落出来,鱼腥味带来激情和欲望。深处的大鱼们按捺不住躁动的血性,几乎就要跃上岩石一口咬掉那一条被自然杀掉的青鱼,但是原始的本能告诉它们不能这样做,所以他们看到了海面上几乎被大浪击沉的舟,船长凭借着高潮的弄潮术在浪里不断的穿梭,仿佛化身成了海里的鲭鱼,闪着靛青色的光彩,鱼们看到了蜂拥而至,都当成了失落的死鱼。

    狂风暴雨对于人类来是不可阻挡的灾难,对于海里的生物来却如朝圣般神圣,江流儿可以感受到海里某些生物躁动的心不可按捺。

    他能感受到有些事情要发生,他能闻到他们的气息,像是在山野间狼群可以闻到几公里之外猎物的味道,血腥味对于野兽来也无异于一场朝圣。

    江流儿睁开眼,老头子走了已经两个时辰,估计在自己的床铺上已经睡得很死,昨晚江流儿知道了许多不知道真假的江湖秘辛,让他对过往的江湖有些反感,只是现在的江湖太单纯,单纯的快要掩盖不住最深处隐藏的东西。

    江流儿嗅着空气里的新鲜泥土的腥味,就像时候在山林里摔倒了啃了一嘴泥的感觉。亲切又不能信任,江流儿喜欢这种回到山野中的感觉,像是师傅李有溪还站在旁边拿着那根烧黑的竹竿指着他的臂,下一秒就要打下去,不痛又能知道自己的错误。

    刚刚被风吹关上的门轰的一下被撞开,巨力几乎让门地框架散落,窗户纸早已经被雨点打得粉碎,残存的一些像是皮肉一样粘连在上面。

    门口站着一个气喘吁吁的年轻人,戴着个书生廊檐帽子,雨水打的趴了下来,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浅色长衫,脚底的布鞋满是泥巴,浑身都被雨水浸透,像是个丧家之犬淋了一夜的雨,找到一个可以避风的屋檐。

    “唔,你好,老板这个屋子可以住两个人,我给了他一些钱,希望可以在这里住一晚上。”

    江流儿正在床上打坐入定,刚睁开眼就看到了这个满眼幽怨的年轻书生,还被雨水淋湿了衣裳。

    书生把自己背上的竹篓子放在角落,转身出门几十息之后又搬回来一大堆晒干的海草,蓬松的像是要被风吹走,和他单薄的身躯对比不要太鲜明,他把海草铺到地上,又转身出去拿回来一床薄被子,自顾自的就躺了上去,涩涩的发抖着,像是刚出生不就被抛弃的狗崽子在夜里几乎要被冻死。

    江流儿不解,这个人莫名其妙的就搬到了自己的屋子里,掌柜的这个时候就已经醒了吗?丧家之犬的样子又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这么冷的天气就穿着一件长衫,难道是个高?已经到了寒暑不侵的地步?

    江流儿对着那个背对自己的身影问道:

    “喂!兄弟,你怎么进来的,老板没有告诉你这个房间我包了吗?怎么睡地上,海边多冷,地上更冷。”

    那人没有回头,只是抖如筛糠,连话都带着颤音,道:

    “哥行行好,我本是那进京赶考的考生,奈何名落了孙山,同行的人好歹都换了个名声,不然就回家了,我倒是孤苦无依,只得在这没有半个熟识的地方独自一人活了三年,今年到了这个地方,奈何天气实在寒冷,的又只有这一件单衣,求了掌柜半个时辰才答应在您这屋子里铺些茅草过一夜,哥千万不要责怪掌柜的,是我的过错,您要是气不过,把的打一顿,只求让的活过这一夜,便好。”

    江流儿有些哭笑不得,到不是这人住进来有多么不舒服,只是终归要问清楚缘由才好,总不能莫名其妙的房间里就多了个人吧。

    “兄弟,看你那海草也保不了暖,这地界的土你也敢睡,不怕落下病根。”

    那书生长久的没有话,似乎是有了什么波动,久久的才道:

    “哥,哪来的那么安逸的日子,这两年那里没睡过,便是茅房也睡了不止一次半次,但求个命在就好,等到明年的文举,我定要赢了那状元郎的名声,让天下都不再有我这般落魄的读书人。”

    江流儿在心里默默地感叹道,谁言世上失了有骨气的读书人,朝廷这般欺压文才,确实是不对了。

    他也不想与那浑身湿透的书生共卧一枕,便是远远的扔过去一件贴身的内里,书生似乎愣了下,道了声谢,也不见外就迅速的穿上了。

    江流儿笑着问道:

    “书生你叫什么,怎的如此落魄,读书人不都是清高无比的,看不起世间武夫嘛?”

    那书生似乎不再怕江流儿生气,知道了脾气,便不再见外,声音也稍大了些,道:

    “哥,我本名谢挽,是那北山谢家冲人士,看您不像是那凶狠的恶人,也就不瞒您,我科举落了榜,家里人差不多死绝了,只留下我这一名一姓,形单影只的,只想考个功名留此余生过了罢了。”

    江流儿点点头,大礼王朝文武制度不同,重武轻文不,科举都是五年一文举,一年一武举,寒门子弟大多自幼练武,习文的大都没有好下场,落得个孤苦伶仃的都是家常便饭,眼前这个怕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但在江流儿的印象里,出来了快一年,见识倒是涨了不少,书生本就柔弱,文臣不受宠,有这般抱负的还是第一个,江流儿感叹道江湖之大无奇不有,还真有人奔着学文的路子往死了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