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作贱
君臣同心,这第一天的活倒也干得利索,不但两匹骏马和马车清洁完毕,连两间马房都收拾得井井有条,基本上可以住人了。
毕慎这次只是在一旁看着他们干活,也不再过来啰嗦,直到午时,他才离开了。
又过了一会,便看见毕慎带着奴仆送食物来。
一个大箩里装着大半箩大豆,另一个大箩里装着大半箩高粱,看来东西倒是新鲜的很。
四人干活累了,肚子特饿,见有食物,心里暗喜。
范蠡道:“这是要我们自己做饭吗?可是这里没有炊具和火啊!”
“嘿嘿!”毕慎冷笑起来,“想的美!以为这些是给你们吃的?这是给大王的宝马们吃的!它们可金贵的很,单单是吃草怎么够?”
众人一怔,韦方皱眉道:“那我们吃什么?”
毕慎一挥,奴仆又把东西送上来。
众人一见,不禁大失所望,勾践更是心里火起。
原来这都是什么食物?四个粗陶碗里各放着一块粗劣的糠团!除此之外,就什么也没有了。
“这才是你们吃的东西,嘿嘿!可别偷吃宝马的食物,否则论责重罚!现在就赶紧喂马吃!”
柘稽二话不,默默拿着马食喂马去了。看着他喂完,毕慎这才带着奴仆离开。
范蠡捧起一碗糠团端给勾践,勾践怒道:“你——真要我吃这个?!这是人吃的吗?连马吃的东西都比不上,我看连狗都懒得吃!”
范蠡心里一酸,含泪道:“没错,这不是人吃的,可是你不是一般人,你是越国的君王勾践,如果你认为这是对你的侮辱,那么臣要大王咽下的正是这些侮辱。”
柘稽在一旁跪倒泣道:“范大夫的没错,若是不吃,怎有力气干活?怎能继续捱下去?臣请大王屈尊忍辱,吃下这些东西吧!臣先吃为敬。”
完他拿起一碗大口地吃了起来,皱眉苦咽,很快便吃完了。
勾践哼了一声,“你们吃吧,我宁可饿着也不吃这种东西!”
范蠡暗暗摇头,跪下双捧碗,高举过头,道:“大王请食。”
勾践怒了,喝道:“我不吃便是不吃,你还啰嗦什么?”着一挥,将那碗糠团打翻在地。
韦方看得直摇头:“尼玛,有得吃都算不错了,你口口声声要忍要忍,结果这第一课都完成不了作业,看你还能忍几天?”
柘稽低声泣道:“大王——”
范蠡也不生气,也不气馁,默默将地上的糠团捡起来,到饮马的水槽里用那脏水洗了洗粘上的沙土,又放进碗里,道:
“大王,臣也先吃为敬。”完便慢慢吃了起来。
“你——”勾践面色一变,终于长叹一声道:“好!我吃!”抢过范蠡中的糠团,便要吃起来。
韦方忙伸拦住道:“大王想通就好,但也不必真吃这脏的糠团,臣这一份便与大王吃吧!”
勾践摇摇头,“不,你们既吃得,我也吃得!”着将糠团塞进口里,含沙吞了下肚去。
范蠡看着他吃完,这才道:“恭喜大王!”
“哼,何喜之有?”
范蠡恭声道:“大王肯吃这食物,明大王已经准备好了,不管以后如何困苦耻辱,大王都应像这样甘之如饴!”
勾践点点头,面露微笑,“寡人明白了,你们放心,不管夫差要如何作贱我都无妨,寡人自会坦然受之。”
范蠡柘稽齐齐跪倒道:“大王圣明!”
勾践看向韦方,韦方笑道:“很好,大王圣明,臣也放心了,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大王既然注定是人上人,自然便能吃得苦中苦。”
勾践一怔,这话虽是在理,却总觉得有点怪怪的。韦方暗笑:“他现在就像个学生,要我们来哄来教”
吃完饭,四人稍事歇息,又继续干活,韦方忙自荐又去割草,趁又到山坡上躺下,晒了半晌太阳。
那糠团实在是难吃,韦方刚才不敢不吃,硬着头皮吃完,差点呕出来,心里暗暗咒骂:
“这可恶的夫差,竟真如此作贱我们,以前还假惺惺什么赏识我呢!还故意把马食和人食一起送来,自然是要羞辱我们人不如马!”
他可不像他们几个那般死板,在附近山坡转了一圈,竟让他寻到了几棵不知名的果树,树上结着好多不知名的野果,他摘了一个试了试,倒也甘甜,心里大乐:
“这可是个秘密,暂时不要让他们知道的好,尤其是勾践,为了大计,让他养成超强的忍耐力是很有必要的,哈哈!”
又到附近山上逛了逛,忽生奇念:“这里看来好像也没人看管我们,要是日后有什么见势不妙的,老子大可拔腿就溜,再也不管吴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了,哈哈!”
到了傍晚,送来的又是这种糟糠,这回勾践倒也不再纠结了,默默的吃起来。
野果虽然好吃,但也只能解馋,无法充饥,糠团虽然难吃,但也要吃。
晚上毕慎又来看他们,范蠡心翼翼的问起洗澡之事,毕慎冷笑道:“大王了,没让你们喝马槽水解渴都算好了,洗澡的水就甭想了!”
韦方暗暗咒骂,看来夫差竟是还不让他们洗澡,他们忙了一天,浑身汗臭,不洗澡怎受得了?但他们都明白这是夫差有意为之,便也不再抱怨,默默继续干活。
毕慎又督察了他们一会,这才离去。他一走,四人如释重负,纷纷瘫躺在地上歇息。
马房里充斥着阵阵臭气,虽然他们已经辛苦打扫了一番,但与马同宿,仍然是他们前所未有的难受经历。再加上四人身上的汗臭,都觉难忍。
勾践更是腰酸背痛,瘫倒不动,默默无语。想到这为奴的第一天便这般辛苦,这漫漫之路何时才是尽头?若不是韦方曾有卦三年可回,他觉得自己实在是没有勇气忍下去了。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看了看一旁的韦方,只见他在草床上闭目养神,面带微笑,一番轻松模样,不禁暗叹:
“此时此刻,他还能如此泰若处之,实在是个奇人,幸亏他现在还是我的忠心臣子”
他哪里知道韦方现在心里已经是将夫差咒骂了几十遍?自穿越以来,除了受那鞭刑,他就再也不曾受过什么苦,一路咸鱼翻身,扶摇直上,就算是在牢里,也有伯姬送食,美人献舞,如今却来这吴国受苦,真是有些后悔了。
“我到底为什么要选择这条路?”他暗暗自问,“我又不是什么越人,难道就因为穿越到越国,我就要和越王和越国同甘共苦?不要答应为夫差效忠便马上有富贵,就算是当初不回会稽管这烂摊子,我现在恐怕早就逍遥人生去了!我这样究竟是不是在犯傻?”
“因为我爱国?”他摇了摇头,“因为郑旦和夷光?因为伯姬伯谦?还是因为范蠡?”
“嗯,恐怕是了”他微微点头,“我一直视他为偶像,他总会在影响我的”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看向范蠡,范蠡也是体力不支,已经就地入眠,微有鼾声。
“他是楚国人,但自选择来越国辅助勾践,他便生死相随,无怨无悔,古人真的是讲究这什么仁义礼智信,他可真是个中典范啊!”
“好吧,既然这样,我也学学他,做个越国好臣子便是,哈哈!反正历史就是这样,至多忍一忍,等回到越国,再来个什么十年生息灭了吴国就是!哈哈,那时肯定爽极!”
“不过这样算起来前前后后可需要十几年啊,妈的,到那时我都老了,老子可等不起!对了,所以我的历史使命,就是要尽力去缩短这个周期,对!争取一年内回越,再争取五年后灭了吴国!哈哈,没错,这就是老子的短期奋斗计划。韦方,加油!”
想通了这节,他顿觉心情舒畅,连马粪味也不觉得臭了,喝点水漱漱口润润喉,微笑道:“我去那间马房睡,各位早歇。”
他和柘稽去了隔壁马房,韦方很快便安然入眠了,柘稽却翻来覆去睡不着,时时长吁短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