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阁中藏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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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只雪鸮落入西蜀王府。

    文昌院,紧邻西蜀王段琳琅的院子,这是独孤傅的住处。那只雪鸮正落在那在院中闭目沉心静气练拳的独孤傅肩头,但独孤傅并没有理会,直到一套拳路完整的打完,独孤傅缓缓吐出一口灼热之气,这才睁开双眼。

    独孤傅取下信件,两眼眯了眯对信上的内容似乎完全不为所动。

    拓跋啸不敌裴、沈二人,已死。

    这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摘日神教,即使是远在西蜀之地的独孤傅,同样接到了这个消息。

    拿着信件进了屋子,不同于其他院子,独孤傅的文昌院里,看不到一个婢女侍从。将那信件放在烛火上点燃,随丢进笔洗中转身出了屋子,又出院子,直奔抱月湖而去。站在湖畔,他振了振肩膀。雪鸮振翅而飞,掠过抱月湖面几乎是紧贴着湖面飞行,两爪忽然扎进湖面,再次高飞时,它的一对爪子上抓到的却不是湖中游鱼而是一条墨绿水蛇,远飞而去不知去了何处。

    独孤傅沿着抱月湖的湖畔走了起来,但他的视线却始终注视着那位于抱月湖心的望湖阁。他两负后一跃而起,轻踏湖面,在这水面上如履平地。脚点湖面,荡起如蜻蜓点水泛起的涟漪。他疾步而行,不过几个呼吸,他便登上了抱月湖心的岛上。抬头仰望那动外观八层内窥九层的望湖阁,独孤傅的视线落到了阁门上悬挂的那块由大夏皇帝亲所书“望湖”二字的匾额。真的,写的真不怎么样。

    他甚至有时候会觉得这大夏皇帝的字,还不如自己那个纨绔义弟一时兴起写的要更有神韵一些。

    但这些也不过是他在自己心里想想而已,什么话该,什么话不该,在这西蜀王府里,他比谁都要清楚。独孤傅走进了望湖阁,他没有在第一层多做什么停留,也不过就是左右看看这些武学有没有少了,或者放的位置是不是有错,便直接上了第二层。

    第二层也是如此,倒不如这望湖阁直到第六层,他独孤傅都出入自由。而下五层的武学典籍、阴阳法术、纵横捭阖他早已熟记于心。而这第六层,他也几乎阅尽大半。从一楼到六楼,随着楼层越高,其中的武学典籍就越是难学。第一楼的时候,独孤傅仅用了十二日便登上了二楼,但从第二楼登上第三楼,他却用了二十一日。直到他从第五楼登上六楼至今,已有半年时光。却还未将这第六层的武学典籍看个明白。

    他拿起一卷竹简,这本是终南山武学原籍,是他专研十五日都为完全读个明白的上乘武学,可他又将这卷竹简放回了远处,朝那第七楼的方向而去。

    只是正要上楼时,楼梯上却坐有一佝偻老者挡住了他的去路。老者拿白玉酒壶,不用酒杯,直接对着壶口而饮。老者披头散发,面黄肌瘦,着一身青衫,除了酒壶,另一只里,拿着一支羊毫笔,楼梯上堆放着一本本就连独孤傅都未曾见过的武学原籍。而那老者,饮一口酒,把毛笔在舌尖点了点,看了一眼地上翻开的武学原籍,便动在一本尚未落墨的抄本上写了起来。独孤傅犹豫再三,迈出一步踏上楼梯,却扑面而来一股无形推力,将他推下了楼梯。

    独孤傅可是天生龙象之力,可他连与这无形推力相抗衡片刻的力量都没有。他不言不语,那老者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独孤傅握紧了拳头,还是对着老者行礼后才离开。

    望湖阁几乎藏尽了天下武学、阴阳法术、捭阖之术,是天下万千武夫都梦寐以求的圣地。为了能够进入望湖阁,多少人皓首穷经,却连望湖阁的大门都迈不进去,便死在了阁外。

    当今天下能够进入望湖阁的人数寥寥,而能够登上顶楼的,也只有这抄书老者,还有那西蜀王段琳琅以及他的四个孩子而已。就连当今大夏皇帝,也只是登上过用作观景的第八楼,拍了拍栏杆,作了首流水诗而已。

    独孤傅作为段琳琅的义子,自然有了进入望湖阁的权力。只是不像西蜀王的那几位亲生骨肉一般,可以随意出入。这并非西蜀王立的规矩,而是那阁中老者,特立的规矩。只有阅遍每一层书籍,且只有真正参悟了每本书籍,才能有资格踏上去往下一层的楼梯台阶。

    从第一层开始,独孤傅一直按着这个规矩,一步步走到现在。可这第六楼,他已经耗费了太久的时日。他有些等不及了,但莫是他,就算是他的父亲独孤傲来到这里。恐怕,也不敢硬闯这望湖阁。

    他退了回去。一捋鬓发又回到了方才放下的那本竹简的地方。拿起竹简,不再去想其他,专心苦读、苦悟。

    这一日,独孤傅又在望湖阁的第六楼,待上了整整一天。直到第二天天将破晓,他走出了望湖阁。东方天以既白,独孤傅双眼有些红肿,看向那朝旭眉头微微轻蹙。

    一天,一天的时间,他才仅仅读了,悟了两本武学原籍而已。而那些阴阳法术、捭阖之术,他还一本都没有看,甚至没有碰过。

    青衫老者依旧坐在六楼去往七楼的楼梯上,他的笔忽然停了下来。壶里的酒,也被他喝了个干净。他将笔夹在耳朵上,自言自语道:“这一去三年,我这酒可要少喝不少啊。”

    又看向楼梯下那深深的脚印,嗤笑一声,不再话。托着脸,随之响起了鼾声。

    独孤傅回首看向望湖阁,他想继续在望湖阁看下去。但今天,他必须护送西蜀王段琳琅,进京面圣。他为何如此执着于这望湖阁?世人都,若是读遍了望湖阁的一二层,那便已经能够在这江湖站得住脚。若是能够读到第四层,便已经是能够称得上是宗师级别的绝顶高。若是看到了第六楼,那便是在这天下开山立宗,也没有人会个不字。若是能够阅遍望湖阁上下,那只怕已经能够成为当世的真无敌。

    但独孤傲真的是为了那无敌之名?显然并不是这样,他想尽办法进入望湖阁,一楼楼登上至此,为的,就是那第九楼所存的那支无名墨签。那支签,正是七签之一。

    与此同时的摘日神教中,耶律赞和南宫朔一同来到那捧月殿下的石室当中面独孤傲。拓跋啸已死,但这个消息对于独孤傲来似乎没有任何值得惊讶的地方。他那淡然模样,仿佛早已料到会是如此结果。

    南宫朔和拓跋啸跪在独孤傲的面前,低着头大气不敢喘一下。已然恢复了大半的独孤傲闭着眼对两人道:“南宫朔耶律赞,起来吧,拓跋啸会死,那是他咎由自取。他不听命令,擅自行动,打草惊蛇误了我的大事!就算不死,他要是敢活着出现在老夫面前,老夫定会将他亲打死。如今死了,反倒是便宜他了。护法,我问你,另外的五大派,现在可有何动静?”

    南宫朔连忙道:“启禀教主,其他五大派我早已安排人下去,至今未曾传来任何风吹草动的消息。教主,您看属下是不是应该亲自监视会比较妥当一些。”

    “罢了。”独孤傲睁开眼看向南宫朔道:“你气音不足,气息紊乱,想必是在广陵宫的时候被裴长卿和沈如是伤的不轻。监视的事儿,就先交给耶律赞,你去挑选人,尽快将这右司的位置给补上。记住,这次可别又找个像拓跋啸那样的废物。”

    二人连忙点头应是,独孤傲闭眼沉声道:“退下吧。”

    二人这才松了口气,快步退下。独孤傲却又叫道:“护法,你且留下。”

    南宫朔身子微微一抖,低头看向一旁的耶律赞,而耶律赞皱眉犹豫再三,还是退出石室。南宫朔低着头大气不敢出,独孤傲狡诈,心思更是缜密。自他在独孤傲身边起,在了几日,便是提心吊胆了几日。此次又是有如此乱子,多处漏洞让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过去。万一被这独孤傲发现了,这二十年的努力,可就真的要化作一江河水东流而去了。

    独孤傲招了招道:“护法,你过来。”

    南宫朔低着头步靠近,来到独孤傲的面前,他依旧没有抬起头。独孤傲眯眼问道:“为何不敢抬头?”

    他这么一,南宫朔把头低的更厉害了,低声道:“属下办事不利,耽误教主大事,自认有罪,不敢直视教主尊容。”

    独孤傲一抚长须笑道:“老夫,让你抬起头来。”

    听独孤傲都如此命令,南宫朔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应声是,随后缓缓抬起头,但他的,却已经虽是准备拿向铁扇。即便是死,也要狠狠咬上独孤傲一口。可他却没有想到,抬起头时,独孤傲竟是一副和善笑容。哪里还有什么教主威严,反倒更像是个和善的长者。但在南宫朔看来,如此笑着的独孤傲,要比平日的他还要可怕百倍。

    独孤傲上下打量了一番南宫朔问道:“护法,你可有些时日没有见过傅儿了吧。”

    南宫朔思索片刻,点头道:“回教主,我已有整整七个年头没有见过大少主了。”

    独孤傲爽朗笑出声来道:“叫了这么多年的大哥,就叫大哥吧。护法,老夫现在要给你一个新的任务。明日启程,前往天京,听从傅儿安排,进入皇宫接近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