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探花
当夜白筠子夫妇宿在了方府,楼清莞原想再爬上方如海的床,可他咬死了不松口,被她言语调戏也只是红着脸不吭声。
于是她满心失望,依依不舍的回了灵犀阁。
上一世她和方如海再怎么如胶似漆,也是分床而眠。
她那时候不是真心待他,并不拿他当夫君看。只是急于摆脱他,才做出温良恭俭让的样子。
而方如海独身惯了,他接受自己残缺的身体,对女人早断了念想,又怎会想和她同塌而眠。
哪知风水轮流转哪,楼清莞上一世不把他当回事儿,这辈子却拿他当心肝的巴着紧着。
可不是像极了她那个宠夫狂魔的师父。
楼清莞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心里盘算着怎么再成功爬上床,怎么和她家公公生米煮成熟饭。
太监虽然不能人道,可也不是四大皆空、六根清净的大和尚啊,从古至今太监娶妻的事儿还少吗?
她记得李闻和就纳了好几房妾,夜夜春宵,过得比寻常男子还快活滋润。
楼清莞可不信方如海有了她,还能坐怀不乱。
她不免回想起,他每每因为她的三言两语或动作,而羞的面红耳赤的模样。
假正经!
平日里摆出生人勿进的派头,实则就是个没开荤的毛头子。如此想着,楼清莞内心生出了不同寻常的心思。
算算日子,大概还有五日信期就结束了。
趁这几日翻翻府里有没有玉势,没有的话得准备起来了。
翌日起,方如海早没了人影,于是他们师徒三个吃了早膳,就一同出府上坟了。
雪天路滑,山路陡峭,荆棘丛生。
她娘过世的时候,她十二,在南苑阁还是个让人瞧不起的拖油瓶,母女俩也没存到什么钱。
她娘重病缠身,若不是看在年轻时为南苑阁捞了不少油水,早就一扫帚将她娘俩赶出去了。可也仅限于此了,没钱请大夫看病,结果可想而知。
清贫,让楼清莞想为她娘买口薄棺,修个好点的坟冢都无能为力。
“莞儿,把娘葬在那座青山上吧,那里清净,娘很喜欢。”
三人熟门熟路的找到了坟冢,的坟包周围干净整洁,坟前还放着一盘黄橙橙的柑橘,还有一束花生机勃勃的野花。
白筠子讶异道:“莞儿,你都来祭拜过你娘了啊。”
楼清莞蹲下身,摇头,“徒儿有段时日没来了。”
水果很新鲜,野花香气浓郁,应当是刚摘下不久。她环视了圈,不远处有串浅浅的脚印。
看来祭拜她娘的人,刚离开不久。
“那是你娘的友人来祭拜过了。”白筠子俯下身,指腹摸着冰凉的字碑,“瑛娘,我和阿蘅来看你了,你有没有想我们啊?我可是很想你啊。”
周围的杂草枯叶已经被清理干净了,所以他们直接摆祭品、水酒,焚香,烧纸钱就行了。
祭拜的过程很简单,楼清莞的娘前半生做千金姐的时候循规蹈矩,后来落入风尘被迫卖笑,也能随遇而安。
就是不想节外生枝。
死后便守着一亩三分地,安安静静,从不托梦给谁,唯恐麻烦了别人。
楼清莞和白筠子各自了番体己话,便一同下了山。
难得出趟府,楼清莞决定把昨日未完成的事情做完。去百味斋买了新出的糕点,在布铺扯了几匹绸缎,算给方如海和白筠子夫妇做套衣裳。
她除了泡茶的手艺差了点,其他都拿得出手。
途径南苑阁,门前的灯笼寂灭多时,门庭冷落,与外头的熙熙攘攘截然相反。
白筠子也算这里的常客了,她善于易容,楼清莞娘亲在世时,白筠子便经常乔装成各种贵公子包养她娘。
得亏了她才能让她娘得以喘息。
楼清莞年幼时曾不止一次想过,拜托白筠子带她娘俩逃之夭夭,白筠子行迹不定,又有千面,按道理帮她俩脱身根本是菜一碟。
可她娘知道她有这个想法后,头一次面色冷厉的训斥了她,直接把她骂哭了。
后来便再也不敢提,直到长大了才晓得个中因由。
她一出生就是娼籍,逃到哪儿都一样,与其到处躲躲藏藏,苟且度日,倒不如傍上靠山彻底洗脱娼籍。
前世她劳心劳力的算计和讨好方如海,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洗脱娼籍。而她也确实达到目的。
可这一世她却不算洗脱娼籍了。
“莞儿,走走走,咱们吃碗馄饨去。”白筠子指着一处吃摊。
上山下山一趟费了不少体力,三人都有些饥肠辘辘。
楼清莞正要点头,不经意拂过腰间,发现钱袋没了,稍微回想了下可能落在布铺了。
“师父,我钱袋丢了。您和师娘先吃,我回布铺看一下。”
“哎呀还找啥,你师父师娘又不是穷光蛋,这点钱还是有的。别瞎忙了,一块儿去吧。”
楼清莞已经往回走了,“没事儿,徒儿一会儿就回来了,您和师娘先吃吧。”
那钱袋是她娘缝的,不管怎么着都得找回来。
“毓珂姑娘?”
一道惊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楼清莞回神,一位身着蓝衫,身量颇高,面皮白皙的少年紧瞅着她。
“毓珂姑娘,没想到生还能在这儿见到你。生、生不是在做梦吧!”他语无伦次,面颊绯红。
楼清莞见那少年长的干净,又自称生,应当是个书生没错了。
只是她却眼生的很。
“毓珂姑娘,你不记得我了吗?”少年见她迟迟没有反应,当下流露出了失落。
能喊出这个名字的,多半是南苑阁的恩客。她不愿和南苑阁再挂上勾,便匆匆敷衍两句。
“毓珂姑娘,生听人你不在南苑阁了,你……你是不是已经嫁为人妇了?”
少年问的忐忑。
楼清莞点点头,“确实如此,公子若无其他事,请恕毓珂失陪。”
“等等!”少年追了上来,在她警惕的目光下又退了几步。
急切道:“为什么毓珂姑娘,你当时不是、生是可造之材,将来等生金榜题名时,便、便要做生的状元夫人吗?”
楼清莞愣了愣,似乎模模糊糊的有了点印象。
“那公子你中状元了吗?”
少年脸红了下,声道:“生不才,是探花……”
她笑道:“探花郎与公子倒是挺相称,毓珂在此先恭喜公子了。”
探花郎眸光熠熠,“那你能否嫁与我为妻?”
她缓缓敛下笑容,“南苑阁本是烟花之地,里头姑娘所之言怎可当真,皆是戏言罢了。”
“戏言...”探花郎呢喃,难掩伤心。
楼清莞没想到出门一趟还能撞上自己的桃花债,可叫她哭笑不得。
她不欲多,对面之人却很是执着。
“我不信你已经嫁作他人妇。”
“你告诉我,是谁将你赎了出去,我便是倾家荡产也要将你赎回来。”
“我许你正妻之位!”
楼清莞惊诧抬眼,若换了前世的她,定然眼也不眨的应下。
曾经,相夫教子是她的一个心愿。
但现在不是了。
“已为人妇有何好隐瞒的。”她道:“我的夫君是当朝宦官方如海。”
这句话犹如一道惊天雷,劈得那白净的探花郎木木僵僵。
难怪,难怪她的发髻仍是未出阁姑娘的样式。
察觉到他的目光,楼清莞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自己的发髻。
她得和公公抓紧时间了,她也想梳个妇人发髻。
某间茶楼里,一人面如冠玉,目若朗星,一人阴气森森,目似鹰隼。
“下月初本官大婚,还请公公一定赏脸来吃喜酒啊。”
颇有分量的红色喜帖异常显眼。
方如海淡淡道:“咱家在此先恭喜王大人了。”
王檀人逢喜事精神爽,顺口开起了玩笑。“公公金屋藏娇多时,也不知何时能吃到公公的喜酒啊。”
方如海露出一口森森白牙,“不牢王大人费心。”
王檀呵呵笑两声,呷口茶。“不知公公今日找本官所为何事啊?”
“过几日将军回京,你知道吧?”方如海道,“贵妃娘娘担心皇后那边不安分,所以让你前去接应。”
王檀颔首,“其实这段时日皇后那边没有什么动作,风平浪静的,倒不像会干半路截杀的蠢事儿。”
方如海讽笑,抚抚鬓角,“娘娘吩咐的事儿,你照办了便是。”
视线偏转,半开的轩窗下有一抹熟悉的身影。
目光倏的定住,神色阴沉,嘴角的弧度却越发大了。
王檀见他突然顿住,便循着目光望去,张口道:“咦,那不是探花郎吗?”
方如海掉过头,“你认识他?”
猝不及防被他眼里高涨的戾气骇了一跳,王檀讷讷点头。“科举前三甲之一的探花郎,好像叫元昊之,是柳丞相的得意门生。”
他听得方如海低笑,“好啊,好个探花郎。”
王檀自觉气氛诡异,不再开口多言。只是余光却扫到了和探花郎谈话的女人,莫名眼熟.....
一行人回到方府已近午时,楼清莞把糕点和布匹放好,便去厨房准备午饭。
方府的厨房比方如海在宫里院儿的厨房大多了,蔬菜瓜果也多,方便她大展拳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