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干娘
楼清莞对礼部尚书江砚还是有点印象的,这人是个老学究,对谁都能笑呵呵,唯独对宦官冷嘲热讽,态度恶劣到仿佛他们欠了他银子,掘了他祖坟。
总之,是个坚定不移的排宦党。
可这么个排宦党居然和方如海结亲家了,着实让人大跌眼镜。
她忍不住八卦起来:“哎,方便透露一下你和那江成源怎么相知相爱的吗?”
相知相爱……
李昭儿腹中苦水翻涌,揩了把辛酸泪。“我怎么可能和那个混蛋相知相爱,若不是他对我……对我做出那种禽兽不如的事,我李昭儿就是老死闺中,也绝不会嫁他!”
她这话时咬牙切齿,半点不见女儿家的娇羞。
楼清莞心中一凛,这事儿不会和方如海有关吧?
上一世时,她记得李昭儿嫁的是当地有名的皇商,夫妻恩爱,公婆和气,时不时还回府讽刺她几句,日子别提过的多美滋滋了,怎么这一世过的那么凄惨。
好像自从她重生后,有很多事情没有按照既定的方向走啊。
“所以你心里压根儿就没有江成源?你们俩之间没有夫妻情意?”
“那是自然,天下男人死绝了我也不会喜欢他!”
这便好办了。楼清莞道:“你干爹事儿多,每日替宫里的主子办差已经累的消瘦了不少,就不要让你干爹为你操劳了。但你这事儿也不是个事儿,你若信的过我,我可以帮你。”
李昭儿显然是不信的,她就认为楼清莞记恨上她了,要给她穿鞋。
于是眼中含着晶莹的泪花,战战兢兢发誓求饶。
楼清莞哭笑不得,弹了她个脑门镚儿,唬着脸道:“再哭哭啼啼就割了你的舌头。”
李昭儿立马禁声。
“你听着,这话我只一次。”楼清莞坐了下去,“你是公公的干女儿,平日里你安分些别惹我,我没必要针对你。而且今日你也看到了,我不是个好惹的主儿,今后该如何你心里有谱儿吧?”
李昭儿鸡啄米的点头。
楼清莞的指尖轻轻叩着把手,“我和公公是要过一辈子的,公公既然认你当了干女儿,就算我没法儿将你当女儿看,但于情于理你也是我的辈。前阵子你出嫁,我也没给你随个礼,今儿帮你把事儿办了,权当我这做长辈的一点心意。”
“你告诉我,你想让你那个假夫君怎么着?”
李昭儿睁着两只杏眼,一脸茫然。
楼清莞敲了敲茶几,“问你话呢,怎么一副傻愣愣的样子。”
“……你真的愿意帮我?没有别的企图吗?”
楼清莞嗤了声,要脱出口的话了个弯。
“自然是有企图的。”她阴恻恻一笑,将方如海阴人的精髓学了个十成十。
“你怎么孝敬你干爹的,就怎么孝敬我。现在先叫声干娘听听。”
李昭儿一脸的不敢置信,差点冲口出:你想得美!
楼清莞也就长她两岁,若让旁人知道她管她叫干娘,那她这脸还要不要了?
她心里惆怅不已。
楼清莞生了双洞悉人心的眼,像李昭儿这种胸大无脑的人的心思,她一瞅一个准。
她挑眉:“不愿意我也不强人所难,你就等着被江成源抛尸荒野吧。”
“啊,别别别!”李昭儿苦巴巴喊了声,“干娘……”
“这么声你叫给谁听呢?”
“干娘……”
“你平时也这么毫无感情的喊公公吗?”
李昭儿又要哭了,“干娘,呜呜……”
“这么凄凉,叫魂儿呢?我还没死。”
“你就是在故意刁难我!”
楼清莞顿时拉下脸,“你敢顶撞我?”
李昭儿蒙上嘴,鹿般惊慌的眼睛定定的望着她,慢慢氤上水雾。
“不许哭!”
被楼清莞陡然一凶,吓得摇摇欲坠的眼泪都收了回去。
“呃——”冷不丁了个嗝。
楼清莞差点绷不住笑,缓缓道:“现在好好叫声干娘,我满意了便帮你收拾江成源。”
她补了句:“不许哭丧。”
李昭儿眨巴下眼,良久,轻轻道:“干娘。”
楼清莞满意的点点头,示意她起身坐好。
“你想让江成源如何?除了让他死。”
李昭儿思索了会儿,“他总带些个狐媚子进门,从不正眼瞧我,视我为无物,我就想让他在我面前跪下求饶,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他再也不敢轻看我分毫。”
“就这样?”
“嗯……”
楼清莞笑眯眯,“这好办,你在这儿等着。”
完,也不等对方什么反应,自己踏着轻盈的步子回了灵犀阁。
她师娘兰若蘅年轻时,性子诡谲骄纵,纵然出身正派医学世家,却酷爱钻研毒药,什么药毒他就制什么。
丝毫不顾及人命,手里的毒药方子不下百种。楼清莞幼时曾跟着他学了几种,不过基本都是防身用的迷魂香和蒙汗药。
闹的算不了什么毒药。
后来楼清莞长大了,就晓得毒药的好处,央求着她师娘教她制毒。
兰若蘅和白筠子无儿无女,楼清莞又生的可爱伶俐,待她就跟亲闺女似的,一心软就答应了。
楼清莞掂着手中的香囊,这个香囊里装着的是她从前闲来无事自己配的毒药,无色无味,见效快。
她回了前厅,将香囊抛到李昭儿怀里。“下毒会吧?收好了。”
李昭儿微怔,“下毒?你、你怎么.....”
要不别人最毒妇人心啊,连毒药都随时备着。
“我怎么?”楼清莞觑了她眼,“刚刚我如何教你的,你又忘了吗?没大没。”
李昭儿悻悻垂下脑袋,“师娘。”
楼清莞嗯了声,“这毒既不会让人折寿,也不会让人染病,且只对男子有效。”
她摸摸下巴,“对付江成源这种风流公子最合适不过了。”
李昭儿惊奇的抬头。
就见得她干娘人畜无害的微笑,“一泻千里,吃再多牛鞭鹿鞭也于事无补的.....”
——不举药
当夜礼部尚书府传出一阵阵暴躁的怒吼:“没用的女人滚出去!滚出去!滚出去!”
夜里下了细雪,方如海的软轿落在方府门口,一下轿,头顶便撑着柄伞。
月光皎皎,女人的双眸清亮剔透,笑意盈盈。柔声:“公公,您回来了。”
方如海不咸不淡的嗯了声,接过伞,俩人并肩而行隐匿在夜色中。
“公公,今日妾身差人送进宫的汤喝了吗?味道如何?”
“喝了,挺好。”
“那公公喜欢吗?”
“嗯。”
她又问:“嗯是什么意思?公公,您喜欢吗?”
她追问着不放,镶着白玉的乌黑宫靴驻足,窸窸窣窣的雪仍在下。
方如海墨色眼瞳含着轻愁和些许无奈,“莞儿。”
语气是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温柔。
这声莞儿叫的楼清莞浑身抖酥软了,发烫的指尖抚过他的手背。“公公,您累了是吗?”
像是为了印证她的话,方如海的声音都带着疲软。“咱家今日见了一个人,确实是累了。”
他在朝中关系盘根复杂,每日劳心劳力的揣摩每个人的心思,铁的身子也熬不住。
楼清莞没有深想,更没问他见了谁。只是与他微凉的手指相扣,漫步在寂静的冬雪中。
回了方如海住的院子,她解下他的大氅,命人把准备好的热水抬了进来。
“公公,莞儿伺候您沐浴吧?”
方如海身形一僵,断然摇头。“你歇息去吧,咱家不需要人伺候。”
楼清莞扳过他的身子,凝视着他。“公公,有件事情妾身今日才知道,也想和公公好好谈谈。”
被她那样注视着,不知怎的让方如海生出了几分心虚。
他垂下眼皮,回避道:“有事明日再也不迟,咱家现在累了,想歇下了。”
“公公,您是不是在逃避?”楼清莞迟疑了下,“莫非你知道妾身要什么?”
方如海撇过身子,态度冷硬了起来。“咱家又不是神算子,怎么会晓得你要什么。咱家明日还得进宫,你没事儿便回了吧。”
他这样的态度,反倒让楼清莞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公公,从前都是您问妾身,今日妾身也想问问你,您....究竟是如何看待我的?”
火焰噼啪,昏暗的光线中,方如海的脸庞朦朦胧胧,辨不清神色。
他线条分明的薄唇紧闭,幽幽黑瞳一刻不曾看向她。
静了良久,绵长的叹息轻启,身旁之人似是自言自语。
“原来与人一处竟是那么难的事啊....”
楼清莞抬眸,带着某种决然。“公公,我外面有人了。”
某根弦突然崩了。
方如海设想过万种可能,他想过将她囚-禁,断了外界的一切联系,想过给她最好的,金银玉石、金丝绸缎、珍珠玛瑙,只要他有的他都愿意给,想过把见过她的男人都杀光。
当然,杀之前得把眼珠子挖出来。
他可不希望别人的眼珠子还有她的记忆。
千种万种,独独没有她与他淡然坦白,直面撕破脸的可能。
胸腔的妒火与暴虐似乎要将他撕裂,像是被人迎头了一棒,脑中昏沉又空白。
丝丝阴寒从四肢百骸侵入,磨光滑的指甲犹如利刃,深深埋入自己的皮肉里。
他从未觉得心口如此脆弱,密密麻麻的针刺感比刀扎还疼。
作者有话要:
噢~磨拳擦掌的给公公下一记重手,之后就是甜甜的恋爱恋爱恋爱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