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春凤
那夜俩人没圆成房,一则是因为楼清莞还处在信期,多有不便,二则这俩字的冲击太大,当即惊的方如海这货真价实的太监像只鸵鸟一样躲了起来。
太监如何行房,多看点儿春宫就晓得了。
楼清莞从前在南苑阁也没少见来寻欢的太监,有些太监心太黑,玩儿了一夜后自己红光满面的出来,阁里的姑娘却是一身伤,惨不忍睹。
但这些大都是心理扭曲的老太监,一些年轻的太监皮薄,也心软,只要姑娘稍微撒个娇,倒也不会太折腾人。
楼清莞是南苑阁的摇钱树,磕破点皮都要让老鸨心疼个半天,压根儿不会让她去接待太监。
所以她对太监如何行房取乐也是一知半解。
因而暗暗定主意,抽空回南苑阁一趟,和专门儿伺候太监的姑娘取取经。
从那天后,俩人像是燕尔新婚的夫妻,楼清白日里熬各种滋补身体的汤和药膳送到宫里,为过几日服用调理身子的汤药做好准备,闲暇时就坐在马扎上绣绣花,重新做套长衫。
每天不管忙到多晚,方如海都会回府休息,即便第二日天不亮就要回宫。
头几天楼清莞还能挣扎着起身,伺候他穿衣洗漱,后面往往被子一盖就睡到天大亮。
信期已过,方如海彻底解了她的禁足,但是规定出门儿必须带着招财进宝两个厮,招财进宝会武功,人也机灵,跟着方如海时间长。
有他们跟着他才能放心。
这日傍晚,楼清莞提前准备好晚饭,便带着招财进宝出门儿了。以往这个时候,南苑阁的姑娘们都醒的差不多了。
南苑阁开在非富即贵的九仙长街,此时挂在房檐的几盏红灯笼已经亮起,门户大敞,几张熟悉的面孔站在街边揽客。
她今日穿了身缀着白花的湖蓝织锦长裙,外罩狐裘大氅,贵气而优雅,在人群里格外出挑。
以至于在南苑阁揽客的低等妓-女一眼就认出了她,几个妓女围成一圈量着她,其中一个转身跑到里面叫人。
不消片刻,南苑阁的老鸨扭腰摆臀的迎了出来,亲亲热热的将她请进楼里,“哎哟,是什么风儿把毓珂姑娘吹来了啊,这大冷天的可别冻坏了,赶紧进来坐啊。”
楼清莞不动声色的挣开她的手,与她客气了几句。
老鸨谄笑着,似是才注意到她身后跟着的人,暧昧道:“哎呀这两位公子是方公公府里的人吧,正好咱们楼里新来了几位姑娘,二位公子有没有兴趣摘个头彩呀?”
招财进宝都是半大的子,偶尔跟着方如海到青楼谈事,皆是当个木头桩子站着。连姑娘手都没摸过。
“不用不用,我们不需要。”慌忙推拒。
老鸨一眼就瞧出是个雏,更是殷勤搭话。招财进宝哪见过这阵仗,吓得连连倒退。
“高妈妈,他俩还是孩子,你就别拿他们逗趣儿了。”楼清莞挡了下来,“春凤醒了吗?我有事儿找她。”
“春凤?你找她干嘛啊,那丫头就是个赔钱货!”老鸨一脸鄙夷,似乎忘了旁边儿还有人,喋喋不休骂着脏话。
楼清莞不耐烦了,寻着前世的记忆自己找了过去。
老鸨自知失言,连忙跟着上去。
边走边搓着手,“毓珂啊,你你这回来也不提前声,妈妈都没能给你接风洗尘。你在方府过的还好吗?公公待你如何啊?”
“高妈妈不必客气,我就是回来看看。”
老鸨旁侧敲击的听她在方府的事儿,她就用一两句话敷衍过去,什么都没透露出去。
老鸨不甘心的撇撇嘴,心道这丫头也太不懂得知恩图报,好歹将她养大了,如今攀上高枝儿就不认人了,真是白眼狼!
南苑阁的妓-女分三六九等,头等称为清妓,姿容姝丽,皆有一技之长,伺候的全是当朝权贵,银钱进账如流水,楼里锦衣玉食供着,过的比富家姐还舒服。
二等清妓虽然比不上头等,但个个也是胸大腰细,容貌艳丽的绝色,床上功夫好,嘴儿甜,所以日子过得也是很滋润的。
最低等的就是妓-女,廉价活烂,姿色平平,是整个南苑阁食物链最低端的一类人。
别的姑娘还都配了一两个丫鬟伺候,她们不但没有,还经常需要充当别人的洗脚婢,毫无尊严可言。
穿过几条回廊,从之前的张灯结彩的阁楼到破旧颓败的楼,她们最终停在破烂的门前。
楼清莞正要敲门,老鸨已经一脚把门踹开了,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这都什么时辰了还睡!赶紧给老娘起来,你这个赔钱货!”
房里吱呀吱呀的一阵儿响,下一刻一个面容憔悴,瘦弱无骨的女人披头散发的赶了出来。
“高、高妈妈....”她怯生生的喊了声。
大冬天她赤着脚,地上没有毯子,她的双脚细瘦而苍白。
老鸨瞄了她身后一眼,就里边似乎没人,登时气不一处来,狠狠拧了把她的胳膊。
“你个赔钱货又给老娘吃白饭啊,老娘哪儿有那么多钱养你这个赔钱货啊!再揽不到客就直接去静室!”
那个女人一听吓得浑身一抖,随即哭着跪下求饶。
老鸨还要些什么,楼清莞清咳两声,老鸨只好把话咽了回去,眼神仍是凌厉。
“春凤,地上凉,你起来吧。”
春凤缩着身子,心翼翼的看向她。“毓珂姑娘.....”
楼清莞嗯了声,先是温柔的将她扶起,然后转头道:“高妈妈,我有话要和春凤,能否请你先回避?”
“哎好好好,你们慢聊啊。”谄笑着离开,顺便把门儿带上了。
春凤忐忑不安的揪着自己的衣摆,垂着脑袋不敢看楼清莞。
“春凤,你不必如此拘谨。”楼清莞环视了圈她的屋子,窄黑暗,空气中飘着浓烈的霉味儿,环境比她在方府住的西院儿还糟糕。
她还是第一次到低等妓-女的住所。
“春凤,我就在这儿等你,你把衣服穿好了再出来吧。”
春凤轻轻点了点头,搓着双臂鞠着挑帘往里去,两足踩在地上没半点儿声音,整个人轻的像棉花。
楼清莞就坐在简陋的木椅上,安静的等着。
半晌后,春凤总算衣衫齐整的出来了,脚上足袜包的严实。
“毓珂姑娘,您今儿怎么会来我这儿?”她的嗓子又细又轻。
听着就让人舒服。
“春凤,你刚起对吗?要不先吃点儿吃东西?”
“啊....”春凤反应有些迟钝,“我、我不用,我不饿,毓珂姑娘您找我有事儿直就行。”
楼清莞一下一下扣着桌面,饶有兴致的看着她,果然没会儿就传来一阵咕噜噜的声音。
春凤抱着肚子,窘迫的垂下头。
楼清莞笑了下,“招财进宝,去望春酒楼买份饭菜来。”
“是,夫人。”
接着足音远去。
屋内俩人一坐一站,静若寒鸦,彼此像是较着劲儿,看谁先开口。
但事实却是春凤不善言辞,见着楼清莞穿着富贵,更不敢轻易搭话。
“春凤,有茶吗?”
春凤愣了下,僵着的身子动了动,结结巴巴道:“有、有的,不过要....要久些,您等等。”
着,从旮旯角翻出个水桶,急急忙忙往外走。
她在水桶上系好绳索,慢慢放到井底,这些天儿太冷了,也不知道井水有没有结冰。
好在听见咚的落水声,她神情松了松,呼出口气,用力的把盛满水的桶拉上来。
楼清莞见着这一幕,便有些后悔提出那样的要求。
春凤提着桶艰难转身,摇晃出的水溅湿了她的衣裙。
“春凤,别忙活了,一会儿我让招财进宝帮你提进去。”楼清莞朝她招招手,“进来吧。”
春凤对人言听计从惯了,一听便放下拎了一半儿的水桶。
屋里没生炭火,不比外面暖和多少,湿冷湿冷的。
低等妓-女生活的艰辛超出了楼清莞的想象,她在最苦的时候,好歹还有自己的师父师娘帮衬。
她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春凤仍旧局促的绞着衣摆。
过了会儿,招财进宝回来了。两荤两素,两碗米饭。
楼清莞注意到,春凤看到这桌饭菜的时候咽了口唾沫,肚子也叫的更欢了。
“不用客气,吃吧。”
“毓珂姑娘.....”
春凤声音发颤,眼底水光粼粼。
楼清莞将筷子塞入她的指缝,缓缓道:“春凤,你可还记得你曾经帮过我?我这不过就是还你的人情罢了,所以你不必有负担。”
那时南苑阁苛待她们母女,不给她们饭吃,有一次她饿极了,就去厨房偷了两个馒头,正巧让春凤撞见了。
她那时紧张的心都要跳出来了,熟料春凤只是垂下眼睑,默默从钱袋里拿出了为数不多的银子。
整个南苑阁只有最低等、毫不起眼的妓-女春凤慷慨解囊,即便只是杯水车薪。
这个情,楼清莞一直都记得的。
春凤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随即摇摇头。“不不不,我给姑娘你的,不过是、是几两碎银,怎么、怎么能抵得上这顿饭菜。”
望春酒楼可是出了名的贵,一碗米饭也要二两银子。
碗里的东坡肉散发着诱人的光泽,入口绵软,不显油腻。楼清莞夹了块放到她碗里,催促她吃。
见她不动,她蹙眉道:“你不喜欢?那我命人倒了。”
“啊,别别别!”春凤惊呼,哆哆嗦嗦的将那块肉放入口中。
这顿饭吃的异常缓慢,楼清莞吃过饭出来的,因而她特意配合她进食的速度。
等到清盘收拾,天都黑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
下章高能,女主要开始学习技能啦!不是晚上九点,就是十二点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