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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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是突然有了主心骨,李昭儿在见到方如海的那一刻,所有顾虑不安、惧怕都烟消云散了。

    她知道她不用再忍气吞声的看这些人的脸色了!

    “干爹!”她飞奔而去。

    方如海颔首,她迟疑的看了眼楼清莞,还是恭恭敬敬的喊了声干娘。

    楼清莞:“昭儿,到干娘这儿来。”

    李昭儿乖乖走到她身边,方如海微微讶异,倒也没什么。

    “方如海,你是如何进来的?这里可是尚书府!”江成源脸色难看的问。

    方如海抚抚鬓角,讽笑道:“咱家自然是光明正大的走进来的,尚书府又如何啊,咱家连金銮殿、御书房都进出自由。尚书府罢了,还能挡得了咱家?”

    他负手,闲庭散步似的溜达进屋,“咱家将昭儿下嫁到你江家,你们不知感恩也罢了,竟然还敢欺-侮她,若今日咱家不来,还不知道你们会做出什么丧尽天良之事。”

    “下嫁?你未免太可笑!”江成源高声,“我父乃朝中正三品官员,论起品阶比你方如海还高了一阶,你竟还恬不知耻的下嫁!谁给你的脸!”

    方如海不见愠色,只阴恻恻的眯了眯眼,“江公子好巧的一张嘴啊,咱家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他啧啧两声,而后话锋一转。“宠妾灭妻,目无尊长,目无法纪,这桩桩件件若是让圣上知道了,也不知圣上会如何想呢,礼部尚书大人又该如何?”

    江成源眉头紧锁,他方才和李昭儿的话,想必方如海全都听到了。

    倘若是李昭儿直接向方如海告状还好,眼下却是他亲眼目睹了,这种当场被抓包的事情,就是浑身长满了嘴也不清。

    何况对方还是个阴险刻薄的阉人。

    “方公公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公公海涵。”

    江砚和江夫人匆匆赶来,俩人气息不匀,显然是跑着来的,

    江夫人首先看到自己形容狼狈的儿子,立马两眼抹泪去扶他了。“源儿,你怎么还起来了,快躺下啊。”

    “娘,孩儿没事....”

    “还敢没事,你看看你自己的脸色,都白成什么样儿了。”江夫人语带责备,状似不经意的瞥了李昭儿和七姨娘两眼。

    “娘之前跟你过什么来着,让你不要到处沾花惹草,你看看你都招了些什么回来,你真是要气死娘吗?”

    这明显的指桑骂槐,七姨娘羞愧的埋着脸,李昭儿气的拳头咯咯响。

    她张了张嘴,身旁的楼清莞忽然执过她的手,温温柔柔训了她句:“昭儿,干娘知道你这孩子最是善良,受了委屈也从不往家里。可你要知道,这世上最不缺的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之人,今后看人可一定要擦亮眼睛,知道吗?”

    江夫人脸色顿变,厌恶直白的瞪向楼清莞。

    “江尚书,别怪咱家没提醒你,你我两家的婚事可是经过圣上准许的!”方如海冷冷瞥着江砚,“当初令郎强迫昭儿事儿,咱家可是半点没透,如今不过短短两个月,令郎就喜新厌旧!未免也太令人寒心!”

    江砚路上就听禀告的厮了,今日这事儿就是破了天,他们江府也占不上理。

    “哎,方公公此言差矣。”江砚道,“不过是孩子间的玩闹罢了,他们夫妻床头架床尾和,只要不出事儿,咱们做长辈的何必去插一脚。”

    “本官府里今早刚来批好茶,公公不如和本官去喝杯?”

    方如海挥手断他的话,半点不留情面。“江大人不必,今日我昭儿受的委屈,咱家那是亲眼所见!”

    他冷笑,“江尚书有时间和咱家在这儿磨,不如先管教好令郎。”

    江砚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方才那番话已是伏做低了,他为官这么多年,何曾对个阉人温言讨好!

    他这还在隐忍和爆发的边缘,已有人等不及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源儿放着那么多大家闺秀不娶,偏娶了你家这个悍妇,到底还不是她自己死乞白赖非要嫁给我儿!”

    “进了门也不知道服侍夫君,成天和源儿吵,这种儿媳我江府不认!你将她带回去吧!”

    江夫人一口气骂完,一室鸦雀无声。

    静得连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到。

    江家父子脸都涨成了猪肝色,不过一个是气的,一个是急的。

    “蠢妇!”

    江砚破口大骂。

    方如海掩唇低笑,“江尚书,咱家倒不晓得,你江府的本事如此之大,脾性如此之硬啊,连圣上的脸都敢。”

    “果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哪。”

    “方如海.....”

    方如海嗤笑转身,“昭儿,跟咱家回府。”

    李昭儿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她想刚问,就见楼清莞对她轻轻摇摇头。

    身后是狗咬狗的混乱景象,江砚的气急败坏,江夫人的委屈痛哭,江成源的哑声嘶吼。

    江府乱成一锅粥了。

    三人一道坐上回府的大轿,楼清莞和方如海俩人很自然的坐在一起,李昭儿独自坐在另一边。

    李昭儿记得自家干爹一直不喜欢人近身,连自己和他相处时,也得保持距离的....

    她心里有点吃味,却也无可奈何。

    “干爹,您怎么会突然来江府啊?”

    她实在好奇。

    方如海懒洋洋掀开一条缝儿,“你嫁到尚书府两个月了,咱家去看看你也是应该的。”

    李昭儿行事虽然蠢笨,可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方如海绝对不可能那么殷勤。

    这里边儿绝对有猫腻。

    “干娘....”她甜甜的喊了声,“你也是特意过来看昭儿的吗?”

    “当然。”楼清莞面露慈祥,和蔼道:“你这孩子,在那里受了委屈也不晓得,难道还给干爹干娘找麻烦吗?下次不许了。”

    李昭儿悻悻垂下眼,‘下次’是不是意味着她还得回尚书府?

    她哀求道:“干爹,昭儿不想回去了,就让昭儿呆在您的身边吧,好吗?求求您了。”

    “你嫁入尚书府的事儿满城皆知,连圣上都知晓。今日是尚书府欺人在先,咱家才能将你带回,可尚书府若派人来接你,你还是得回。”方如海直言,“从你出嫁那日起,你就已经是他们家的人了。”

    李昭儿不甘心,“干爹,昭儿可以和江成源和离,反正才两个月而已.....”

    “胡闹!”方如海立即斥道,“婚姻大事岂能儿戏,别是尚书府,就是咱家也不会同意。”

    李昭儿鼻尖酸涩,揉了揉眼。

    “公公,昭儿还,有些事还想不明白,您别凶她啊。”楼清莞不满的戳戳方如海的胸口。

    方如海捉住那只作怪的手,耳垂漾起一圈粉色。

    “咱家可没凶她。”

    他嘟囔着转过头。

    楼清莞笑了笑,然后对瞠目结舌的李昭儿道:“昭儿,你和江成源的婚事不同于一般人。你也听到了,礼部尚书是正三品官员,而你干爹也是朝中大员,连当今圣上都知道了你俩的事儿。”

    “若不过个把月你们便和离,别尚书府和方府了,就是圣上那儿也不过去。”

    “搞不好最后会落个欺君之罪,这可是要杀头的大罪。”

    李昭儿惊了一惊,“不就是个和离,怎么就牵扯到欺君之罪了?”

    方如海接口:“当初你们的婚事传遍了京城,圣上有日便问起了,咱家总不能你是让江成源那兔崽子给强迫了,自然得编套辞。”

    当然,这事儿也少不了江砚添油加醋。

    什么一见倾心,两情相悦,情难自已全都是那个老油腻子的。

    李昭儿这下算是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她神色黯然,一言不发。

    “昭儿啊。”方如海难得心软,劝道:“听干爹一句劝,那尚书府再不好,你在那里至少也过得锦衣玉食,不愁吃穿。况且你干娘不是已经替你出气了,你也不必担心江成源会欺负你了。”

    可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啊。

    李昭儿暗自苦笑,面上却是一派乖巧懂事。

    “知道了干爹,昭儿会乖。”

    话音未落,轿子忽然震了下,然后落了下来。

    “师父!”

    是全子的声音。

    方如海撩帘而出,就见全子满头大汗,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何事如此慌张,出了宫就忘了规矩了?”

    全子先是认错,然后低声和方如海了点什么。

    方如海脸色骤变,抹了把额上的汗,钻回轿子里。“莞儿,咱家有事儿得先回宫里,今晚许是不会回来了,你不必等咱家,早些休息啊。”

    “好。”楼清莞用帕子替他擦汗,温声:“那公公在宫里再忙也得吃饭和休息,不然妾身会担心。”

    他满身满心都是她的梨花香,听着她温和恬淡的嗓音,慌乱不安的心都慢慢静了下来。

    他用力点点头,“等咱家回来。”

    方如海匆匆离开了,轿子仍然有条不紊的前进。

    轿内的两人各怀心事,楼清莞挑帘看着外面的鹅毛大雪,人人行路匆匆,没有多少摊贩。

    一向人流如织的京城竟然也有了几分萧索落寞。

    大宛的这场雪来势汹汹,北边的县城更是持续下了半年之久,出现大宛开朝以来的第一次雪灾。

    天灾躲不过,北边的县城冻死了无数的人和牲畜,尸体堆积如山,无人收尸的躯体日渐腐烂。

    尸臭弥漫在整个县城,慢慢扩散到邻近的地方。

    一场瘟疫不期而遇。

    方如海就是在那时,被端惠帝封为监察太监,和二皇子一同去受灾地救灾。

    路途艰险,跋山涉水的,方如海没有带着她一块儿去,她自己也乐得清闲。

    那场瘟疫持续了半年才解决好,听方如海好几次差点被流民绑架,劫持,可谓是险象环生,万幸没染上瘟疫。

    可半年后她再见到他,他已经瘦的脱了形。

    回来后又对她避而不见好几日,整个人沉默而阴鸷。

    上一世楼清莞不理解,也懒得去问他到底怎么了。如今回想起来,他大概是觉得自己身上不干净.....

    楼清莞沉思着,隐隐不安,总觉得自己漏了什么。

    “夫人姐,到了。”

    俩人刚下轿,一道身影忽的冲了过来。

    楼清莞警惕的拎着李昭儿往后退。

    “什么人!”有人大喝。

    “毓珂姑娘,是我啊。”很是惊喜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