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白筠夫妇(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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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笙,你觉不觉得白公子和大师兄今日有些反常?”时青压低了声音。

    云笙忙捂住他的嘴巴,一边作出禁声的手势。

    “你胆子也太大了吧,敢在背后议论师兄。你不知道大师兄是耳听八方的能手吗?万一叫他听到了,单就大师兄的一个眼神就足够让咱们死个百八十回了。”

    时青一哆嗦,乖乖闭嘴,只是一双惊恐的大眼睛止不住的到处张望。

    屋里少了两个人,那冷凝的气氛越是变本加厉了。

    白筠子掩在桌底的双腿抖了几抖才得以回暖,她右手圈着瓷碗口的啜着,将喝粥硬生生作出了品茶的优雅风度。

    “你今早醒来可有不舒服的地方?”她似是不经意的问道。

    兰若蘅端碗的手一顿,冷然道:“甚好,不牢寨主挂心。”

    白筠子扯了扯嘴角,连寨主都喊出来了,看来真是把他气急了。

    她软下了语气,表情带着几分委屈与无辜。“什么寨主,你这般岂不是与我生分了许多。我一早便吩咐了店二备上醒酒汤,就是担忧你初次沾酒又宿醉,第二日醒来怕是头疼难耐。哪像竟是我多事了,反而惹人嫌。”

    她就是摸清了他吃软不吃硬的性子,才委屈巴巴的了这些可怜话臊他。

    果然,话音刚落,就见兰若蘅不自在的侧过身,垂眸道:“我一向都是不过你的。”

    白筠子眼神都黯淡了,悠悠道:“罢了罢了,权当我自作多情了,你既唤我一声寨主,那我理当唤你声少门主了。自此,我与你的情谊也止步于此了。”

    兰若蘅身子一震,像是用尽了力气克制自己的某种情绪,隔了好半晌,才缓缓点头。

    这回轮到白筠子气结了,本是番激他的气话,没想到他还真是善解人意通情达理呢,居然点头就应了。

    她觉得自己真是白疼他了。

    她霍的起身,一个箭步上前,张口就道:“你这呆子何时有了这气人的本事了,藏得真深。真当你虎龙寨寨主好欺负啊,你算了就算了?信不信我一纸告到常清门主那里去,叫他好好教训你!”

    兰若蘅哑然抬头,不出一个字来。

    白筠子看他这不明就里的呆样更是来气。

    她忽的弯下腰,一字一句道:“你可别忘了,那日你是答应了与我成亲,我才放你出寨子的,名门正派之子可不能做出言而无信的事儿。”

    “记住了?”

    兰若蘅的双眼渐渐有了神采,他轻轻颔首。

    白筠子便知这话他是听进去了,也就不再多言。

    回身时自然没有看到兰若蘅微微挽起的唇角。

    她坐定后便立马体贴周到的奉了杯茶过去。

    “这粗茶自然比不上你们山门的珍品,只能当漱口汤了。”

    雪白的袖口掠过,兰若蘅定定的看着清淡的茶汤,低声:“昨夜多谢你送我回来。”

    白筠子勾勾唇,“没了?”

    兰若蘅道:“我这次出来也没带什么新奇的玩意儿,等回山门后,我便到藏宝阁取件上品,权当你的谢礼了。”

    白筠子那双桃花眼登时亮了,直言:“那我可得自己选,你选的不是药材就是医书,无趣的紧。”

    兰若蘅不语了,他也知道自己是个沉闷无趣的人。

    “不过,你昨日到底怎么了,怎的就突然开窍了,那般不要命的喝是受了什么刺激么?”

    她确实好奇的很。

    兰若蘅心不在焉的用茶盖拨了拨飘在茶汤上的茶叶,就一句带过了,也不管白筠子信不信,反正她是撬不开他的嘴。

    白筠子略失望的瞅了瞅他,没再作声。

    “行吧,咱们开始正事。”她正襟危坐。

    兰若蘅也随之挥去了脑中杂七杂八的画面,一脸肃然。

    “昨夜我在青楼的那群姑娘嘴里知道了件关于阿绫的秘事,来也是程家的丑事了。”

    阿绫原来是外蒙人,父母双亡,无亲无故,自幼漂泊于街头。

    被卖入程府后因她的本名叫起来太拗口,所以管事的婆子就随便给她取了个顺口的中原名。

    初来乍到,她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丫头片子,语言不通,胆怕事,终日惶惶不安。

    她这副窝窝囊囊的模样自然是受尽人欺凌,吃尽了苦头。

    将他买进程府的管家是个贪财好色的,见阿绫虽然长的了点,身上也又臭又脏,可仍旧凭着一双狠辣的眼睛看出了她异域风情的姿色,甚至幻想起了她少女初长成后曼妙的身姿。

    于是,他便抱着童养媳的念头,不怀好意的接近起了阿绫。

    别人做错事儿时轻则遭致他的谩骂,重则便是一顿毒。

    可阿绫做错事了,他不但不骂,反倒和颜悦色的对她指点一番。

    程府内鱼龙混杂,勾心斗角,戏弄排挤新人的事更是层出不穷,老管家对阿绫的格外照顾并没有让她的日子过得清闲,反倒是越发的苦了。

    后院的丫鬟们欺负她语言不通,经常当着她的面儿嚼舌根。

    讥讽嘲笑她是老管家养的-淫-娃,-荡-妇。

    “以为爬上了老管家的床你就能安枕无忧了,飞上枝头当凤凰了?见你这种骚-蹄-子,姑奶奶可见得多了!哼,就没一个有好下场的,我就看你什么时候被扫地出门!或者被卖进窑子当窑姐!”

    满堂哄笑声,几个年纪轻轻,身段苗条的少女目露凶光,不断口吐污言秽语,讥讽的看着一脸茫然的阿绫。

    虽然听不懂她们的什么,但从她们的表情也猜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所以阿绫便更是下定决心要离开这里了。

    这里没人喜欢她。

    半夜时,阿绫被冷醒了。

    她的床铺被褥都被一室的丫鬟给扔到边角了,靠窗的位置。夜里灌进来的风总能把她冷醒,让她辗转难眠,这样一来,第二天她就不能好好干活了,管事婆子又该一顿好了。

    咕噜咕噜。

    她捂着肚子,将自己整个人都埋进薄薄的被褥里。

    她又冷又饿,身上管事婆子掐过过的地方也钻心的疼。

    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儿呢?

    她失落极了,离了这里虽然仍旧孑然一身,没有银两和落脚的地方,但总比天天在这里干活还有挨饿挨的好。

    “绫儿,饿吗?老头子我拿了点吃的,出来吃点儿吧,啊。”

    窗户突然支起了一道缝,两只浑浊诡异的眼珠探了过来,阿绫惊恐的往后退了退。

    “嘿。是我,你怕什么呢。”老管家咧嘴笑了,那干瘪的脸皮像是风干的橘子皮,轻轻一皱就要裂开似的,这大晚上看得实在叫人心惊肉跳。

    “你、你来做什么?”她已经学了点最基本的中原话了。

    “自然是来看你的啊,你看看你,这脸儿都瘦成什么样儿的。

    哎,叫我老人家怪心疼的哟。”阿绫似懂非懂,老管家虽然没有那些丫鬟看着面目狰狞,却让她心底更发怵。

    “来啊,孩子,愣着干什么呢,出来吃点儿。”老管家把手中的油包往她鼻前晃了晃,一股烧饼的香味儿就弥漫开来。

    本就饿了一天了,这烧饼不外乎是阿绫现在最想得到的,肚里的馋虫更是急不可耐了,惹得她津液满溢,不断的上下吞着。

    殊不知,她这满眼渴求的模样,在老管家看来比青楼的花魁更加骚气,叫他心痒难耐,恨不得现在就将这水灵灵的姑娘拆吃入腹。

    阿绫最终还是跟着老管家出去了,她悄悄摸摸。蹑手蹑脚的翻身下床。

    生怕惊扰到其他人,又寻着这个由头欺侮她。

    阿绫一顿狼吞虎咽,冰冷的有些干硬的烧饼吃了下去,意犹未尽的摸摸肚子,想着什么时候再能吃到一次就好了。

    “谢、谢谢您。”她生涩的发着每个音节,心中却是真的感谢老管家。

    老管家嘿嘿笑道,“乖孩子,吃饱了吗?”

    过了会儿,阿绫才点头,她反应还是迟缓的。

    “那就好。”老管家干枯发黄的手掌悄无声息的放在了她的肩膀,不轻不重的揉捏了起来,“你看啊,老头子我半夜给你带了吃的,你是不是也得表示表示啊?也不枉费我对你的一番心意嘛,这做人啊就得知恩图报,知道吗?”

    阿绫仍旧反应迟钝,慢慢分析着他的话,却也只懂了一半。

    她傻愣愣点头,“您、您的是,知、知恩图、图报。”

    老管家的笑意更深了,不住称赞着:“好好,是个懂事儿的孩子。”

    那不安分的手已经从肩头游走到别处了,就那样有一下没一下的揉着。

    阿绫大惊挣扎起来,她虽然没有读过书,可她知道女儿家的身体是不能让人随便乱摸的。

    她慌乱的掉他的手,难得大声质问道:“你干什么!”

    大概是怕她会大喊大叫的引人来,所以老管家干脆撕开了大善人的一面,将自己本身丑陋下流的面目暴露出来。

    先是重重的甩了她一耳刮子,把人晕过去后便抗到自己房间,将早已准备好的麻绳熟门熟路的绑上,这才心满意足的笑出了声。

    “丫头片子,跟老子斗你还差远了。”

    哗的一声,撕开了她的衣襟,见着少女白嫩嫩肌肤便急不可耐的凑了下去。

    “幼女就是好,又香又紧!果然是那些青楼花魁都比不了的,哈哈哈!”他脱了裤子,肮脏的大手不断蹂--躏着昏睡过去的阿绫。

    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邪恶一笑,“这安静的跟死人似的,上起来也太没滋味儿了,还是动的好,不定多调--教几次,就知道怎么伺候男人了!。”

    想着,他又扬手一耳光,将阿绫醒了。

    正迷茫之际,一块破布猝不及防的塞入口中。

    夜色茫茫,不见天日的屋,破碎压抑的呜咽声,床板的嘎吱声,终是为日后的果种下了因。

    滔天罪孽,不可饶恕的罪行。

    时年不足十四岁的外蒙少女阿绫,未经世事却遭此浩劫,沦落为一个色利熏心的渣滓玩物。

    每当夜幕降临时,漏风的窗户被敲响时,那只披着羊皮的狼就守在窗前,狞笑着向她招手。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喜新厌旧是男人骨子里的劣根性,他们寻花问柳无非就是为了寻找刺激,这当中与年龄大无关。

    所以已是迟暮之年的老管家更是青楼常客,拖着一副老态龙钟的身子也要与年轻的妓子寻欢作乐。

    他最喜欢的就是听楼里的姑娘吟唱淫--词艳曲,所以他每夜都逼着阿绫学唱学跳,但凡有一丁点错便是一顿大骂。

    “废物,让你学唱个曲儿都学不好,你我养你有何用?臭-婊-子!”

    “你以为你值几个钱呢啊,都被老头子我干-烂了,还装清高呢!信不信改明儿老子就把你卖到青楼去!”

    “嘿嘿,听青楼的老鸨最是有手段了,你这被干-烂了的婊子不定能补个处子血呢,也好让老子赚几个钱!”

    “给我好好唱!再敢错一个字老子就把你剥光衣服丢到大街上去,让其他男人也来看看你有多骚多贱!”

    如此日复一日的身体与心理的双重煎熬让她生不如死,但她骨子里的倔强和高傲让她不甘心样窝囊的去死。

    她本就如蜉蝣,无人问津,没有人会怜悯可怜她,一句关切都是她不敢求的。

    一旦她死了,老管家只会想别人替代她,继续这无边的罪行,倒不如由她亲手结束这肮脏的一切!

    她开始认真的学习老管家交给她的每首淫词艳曲,借此来认字,学习中原文化。

    她每夜伏做低,乖顺的迎合老管家,不再大哭大闹。

    白天干完活计后,她便开始塑造身段,这虽是青楼女子揽客的手段,但也是她在程府的生存手段。

    她用曼妙的舞姿,年轻的肉体引诱老管家,让他沉迷于一日又一日的肉欲里无法自拔。

    这时,她的生活才开始有了起色,老管家见她乖巧听话,又懂得讨好,便经常会送些吃食糕点,后面逐渐在阿绫反客为主的调教下,开始时不时地送些银钱。

    此时她快十五了,在这满是豺狼虎豹的程府呆了一年,她已经从中悟出了生存法则。

    她将老管家送给她的银钱存起来,点着与旁人的关系。

    她向厨娘学习烹制最地道的中原菜,最甜软的糕点。

    从绣娘那里学到了实用又讨人喜欢的针法,她刚学着绣花的那段时间十个指头都是红肿的,一碰就刺痛不已。

    尤其是当时正值冬季,冰冷的井水直冷到她心里。

    她托老管家给她带了花卉的书,她空闲时就钻研,她知道府里的夫人妾与姐都是极爱花草的,她便投其所好。

    整整一年的时间,她待人接物越发娴熟,做事有条不紊,只是对她有用的她就学,可以是物尽其用。

    或许是苍天有眼,也或者是苦尽甘来,她得到了服侍程夫人的机会。

    此时,她已经蜕变成了一个见人三分笑,走一步看百步的个中翘楚,一路功于心计,披荆斩棘,成为程府的第一大丫鬟。

    吃穿用度不亚于府中的姐。

    先前欺负过她的丫鬟们见她竟平步青云,摇身一变成为当家主母的丫鬟,可谓是麻雀变凤凰,今非昔比了。

    每每见到她时,都不由得心虚万分,生怕一个不心就被她伺机报复。

    却不想阿绫见到她们只是淡淡一笑,似乎根本没将这点恩怨放在眼底,叫她们又惊又怕。

    一个月后,夜阑人静时,两个厮扮的人出没在夜色中,脚步匆匆的一前一后扛着卷草席不知所踪。

    “听了吗?老管家失踪了!”

    “啊,听了,我听二姐屋里的丫鬟的,那个老管家被老爷夫人死了!”

    “什么?为什么啊,老管家做了什么事啊,惹的老爷夫人狠下杀手.....”

    “谁知道呢,老管家可是年轻时就跟着老爷的,怎么...怎么死就死了呢!别是咱们府中有什么脏东西吧?”

    “呸呸呸!你胡八道什么,当心主子们听到了撕烂你的嘴!”

    静了一瞬。

    “你们....会不会是她?”

    众人后背发凉,那个‘她’不言而喻

    “我记得她、她跟那老管家有那种关系.....”

    “别胡!”

    “真的真的,我亲眼看到的。那天我起夜如厕时,经过老管家的屋前,我看到那屋内虽然黑漆漆的,却有人声,我一时好奇...就上前听了会儿,你们猜我听到了什么?”

    有大胆的开始催促了。

    “我听到那屋里很是吵闹,老管家嘴里骂着什么婊-子,二手货,然后我就听到一阵断断续续的哭声。

    那哭声可渗人了,着什么放过我之类的,可吓人了!开始我还没反应过来是谁,后来越想越觉得耳熟,回屋时看到阿绫的床铺是空的,我就知道了,老管家房里的人就是阿绫啊!”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瞠目结舌,大惊失色。

    “哼,原来是靠着卖身体爬上来了,真恶心!”

    “对对对,恶心死了,果然是个-骚-蹄-子!”

    “就老管家的身子经得起她这骚-货折腾吗?别是老管家因为跟她行苟且之事时用力过猛,死在她肚皮上了吧,哈哈哈哈!”

    “嘘,你点儿声,她现在可是大丫鬟,若是被她听见了咱们都得完蛋啊。”

    “切,谁怕她啊,不就是个荡-妇嘛!”

    “扫兴,睡觉睡觉!”

    三日后,夜阑人静时,两个厮扮的人出没在夜色中,脚步匆匆的一前一后扛着卷草席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