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要当海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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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广东,潮州。

    离上次台风过境已有半个多月,但台风余威尚在,天空还是灰蒙蒙的一片。陈铮的心情与这糟糕的天气截然相反,他内心激动不已,因为他已经足够成熟,能够去实现自己多年以来的梦想——当一名海盗了。

    这梦想听上去很荒谬,但不可否认,在每一个男孩内心深处,都保留着一份没有被驯化的野性,在不停对抗着现有的法律和秩序。对出生于滨海渔村的陈铮而言,他从来不想同周围人那样本本分分地撒打渔,而是幻想有朝一日成为一名嗜血的海盗。

    时候,每当听村里的老人讲起郑和下西洋的壮举,陈铮绝不会听得心潮澎湃,热血沸腾。虽然郑和的伟大事迹的确引人入胜,但陈铮还是宁愿翻过这段历史,去听听海盗王陈祖义截获南洋商船,攻陷沿海城镇的故事。

    那时他总会幻想自己是一名海盗,身为海上的流浪者,他将无家可归,永远漫无目地在水上飘荡。有时会无声无息地消失好几个月;有时会在荒无人烟的海岸上清洗船只;有时会突然扑向商船,持钢刀冲上去疯狂挥舞。

    那可真是充满冒险的人生啊!一个必须时刻保持警惕,一直处于危险境地,不停逃亡的人生!我是海上的霸主,在我身后永远充斥着鲜血、欲望、战火和征服!

    怀着这样的畸形理想,陈铮整整度过了二十个年头。这时他已经成长为一名智、胆大且彪悍的青年。为了到海上去,陈铮学着现在最流行的方法,把自己当奴隶卖到南洋做苦工,打算到那里后再伺寻找加入海盗组织。

    初秋时节,正是海上台风的高发季,但是来往于南洋的劳工船倒是一点不见少。陈铮同另外二百多名劳工,像沙丁鱼一样被船主塞进劳工船的船舱里,随着“砰”地一声盖上舱门,开始了他们颠簸的旅途。

    按船主规定,所有劳工都不允许擅自来到甲板上面。他们的吃饭、睡觉、甚至排泄都要在狭窄的空间里进行,要是有谁坏了规矩,轻则被打个遍体鳞伤,重则直接扔海里喂王八。

    海面上的天气与海岸迥然不同,几乎每天都是艳阳高照,船舱里热得跟焖罐子一样,空气更是浑浊不堪,无数细菌在这里滋生。哪怕受点伤,被感染后基本也是死路一条。

    在这段日子里,陈铮只能在入夜后得到一碗米饭,这种米饭味道很独特,跟他在陆地上吃的完全不同。

    后来他才知道,饭碗里除了米粒,还夹杂着数不清的死苍蝇,而这也是到晚上才放饭的原因。为的就是让劳工们眼不见,心不烦,但在劳工那边这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从出发到现在,陈铮记得自己一共吃了七次饭,也就是已经过去了七个夜晚。这条船什么时候到岸,到岸后自己又会被卖到什么地方他根本不得而知。他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吃一顿饱饭,哪怕里面的苍蝇再多一点也无所谓,只要分量够足就好。

    人饿到极致就会头晕无力,陈铮现在连挪动身体的力气都没有,恍恍惚惚地靠在同伴身上,张开嘴贪婪地呼吸着船舱里那点氧气。

    落到如此境地,他开始没出息地自责起来:早知道落得这个境地,当初就不应该随便出海。现在倒好,不但海盗还没当成,连这条命都快保不住了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忽然,陈铮听到头顶的甲板上传来一阵阵脚步声。他以为自己被饿得出现了幻听,可这脚步声却一直没有消散,并且听上去十分慌乱,好像是上面的人遇到了什么紧急情况。

    在海上出点什么事可不是开玩笑,稍有不慎就会船沉人亡。一想到这陈铮一个激灵,大脑随即清醒过来,抬头仔细留意起船舱外的动静。

    甲板之上并未立刻恢复平静,在一片嘈杂声中,陈铮隐约听见有人在喊:“不好了不好了,海盗要靠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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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骁穿一身黑色布衣,头戴工编织的竹制遮阳帽,气定神闲地站在玳瑁号最高的后甲板上,这是他第一次以舰艇最高指挥员的身份出海。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凡是在海军中服役过的人心里都曾有个船长梦。但刘骁以前是幻想成为一名驱逐舰、护卫舰舰长,再不济也得是艘导弹艇,而在一艘老式帆船上当扛把子,这是他无论如何都预料不到的。

    随着玳瑁号与目标之间距离越来越近,刘骁紧张得心渗出了一把汗。这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对他的属下感到担忧。

    船上全体水都是新人(劳工),他们在思明岛上经过一段时间训练后,今天首次出海打渔。虽这跟打海战的激烈程度无法比拟,但好歹算得上实战,对这群新人来讲绝对是个巨大挑战。

    对方显然发现了威胁,正在试图往相反方向逃跑,可惜船速不及满帆的玳瑁号,很快就被追了上来。

    三海里、两海里、一海里

    刘骁的目光从未离开目标船,在心里默默估算着距离。当对方进入玳瑁号射程最近大炮的打击范围时,他咽了口唾沫,闷雷似的低吼一声:

    “请——炮——神!”

    船员们忙脚乱地行动起来,虽然这个简单的战术动作早已练习过无数次,但真到用的时候还是有些生疏。毕竟这次打的是实弹,跟在训练时的模拟动作完全不是一回事。

    对于这点刘骁也无可奈何,里的炮弹数量有限,还不能自己制造,打出一发就少一发,在射击训练时实在舍不得那真炮弹打。

    “一炮好!”

    “二炮好!”

    “五炮好!”

    五门侧舷火炮的操作者依次报告。

    这套报告口令自然是刘骁传授的。他按照现代炮兵编制,再结合实际情况,将船上火炮分别编号,所有炮整合起来编成若干泡兵班,每门火炮对应一个炮兵班,每个炮兵班有固定的五个人,分别为一炮到五炮。

    每名炮职责分工各有不同。其中一炮为炮长,负责装填火药、点火击发以及报告口令,通常由经验最丰富的炮担任;二炮负责将炮管转向和升高;三炮负责装填炮弹;四炮负责在重新装弹时把火花熄灭;五炮负责传递炮弹和搬运火药。

    成立炮兵班可以避免在战斗时出现混乱,极大提高战斗效率,这也是刘骁进行“军事改革”,从海盗向海军过度的第一步。

    “各炮注意!”刘骁挥着里的指挥旗大喊:“正前方敌舰一艘!四号装药,全船四发急促射!预备,放!”

    “咚—咚—咚—咚!”

    五门火炮发出震天怒吼,打出首发炮弹后,炮们马上清膛装填,继续对目标开跑,打完四发预定弹药量后才停止动作。

    刘骁仔细盯着对面,发现这轮急促射的效果还不错——二十发炮弹中有四发落在了劳工船身上。后者没有任何武装,无法组织还击,只能像被猛兽追赶的食草动物一样逃命。

    “全速前进!贴上去,贴上去!”刘骁兴奋地下命令。“各炮位重新装弹!”

    “一炮好!”

    “二炮好!”

    受了伤的劳工船动力更是大打折扣,此时玳瑁号已经追到了离她不到一百米的位置,这时刘骁又发话了:“各炮注意!前方敌舰,三号装药,五发齐射!预备,放!”

    “轰——”

    各炮位齐刷刷地同时开火,虽只有一颗炮弹命中,但轰鸣的炮声却彻底击溃了对方的心理防线。不等玳瑁号进行下一步动作,劳工船船长就率领全船人跪在甲板上,向海盗船乞降。

    这场实战练兵很快告一段落(主要是劳工船太不经打),从发现目标算起,不到半个时辰刘骁就率领海盗们跳了帮。

    刚登上劳工船,一支搜索队就四下散开进行搜寻。其余数十名刀斧则把劳工船上的人围了起来,他们怒目圆睁地看着这帮俘虏,那架势感觉都能把人给生吞了似的,劳工船船长甚至被吓得磕起了响头。

    也难怪,海盗新兵都是猪仔出身,在劳工船上受过非人折磨,如今再见到劳工船员怎能不窝火。

    这时负责搜船的人回来了,队长向刘骁弯腰抱拳道:“禀报军师,在船舱内找到了大批劳工,您看怎么处理?”

    “统统带到甲板上来,回头再把他们带回思明岛,这以后都是我们的兄弟!”

    “是!”

    船舱出口一打开,瞬间从里面冲出一股浓郁的腥臭味,行尸走肉般的劳工鱼贯而出。他们一个个目光呆滞,看上去好像十分虚弱。

    “好尼玛臭”

    刘骁下意识地捂住口鼻,安排人把劳工先领到船头,让海风替他们去去味儿。接着走到俘虏那里,还没等开口问话,劳工船长就抢在他前面哭哭啼啼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我这船上没什么值钱东西,求您开恩放我们走吧!兄弟我也是在这片混的,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随便吩咐!”

    尽管刘骁善良的本性并没有随着当海盗而湮灭,但为了训练新兵,让他们每个人都见见血,他果断对下发号,对这些劳工船员展开屠杀。

    反正他们也不是什么好鸟,正好遇见我实战性练兵,算你们倒血霉了刘骁在心里暗暗嘀咕。

    “这帮货色没一个好东西,通通给我干掉,一个活口都别留,我去猪仔那边看看,等我回来要是发现人没死光,那你们就给我等着受罚吧!”

    刘骁吩咐完,留下一众愣在原地的俘虏,顾自向船头走去,边走边对同样在发愣的劳工们:“等会儿你们都跟我走,放心,我绝不会害你们。并且我可以保证,跟我干每天都能吃香喝辣,黄金白银更是不在话下!”

    人群中有人问道:“你的意思是,让我们跟你当海盗?”

    此话一出,所有的劳工都不话了,齐刷刷地盯着刘骁,想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刘骁自豪地笑道:“咋了,还瞧不起海盗?当海盗起码活得逍遥自在,不比去金矿当苦工强得多?”

    “老老大,我我愿意跟着你。”

    话的人是一名青年劳工,连日船舱生活令他很不适应外面的阳光,都来到甲板上这么久了,还在使劲眯着眼睛不敢睁开。

    刘骁对他上下打量一番,道:“很好,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陈铮,老大,我要跟你当海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