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迹循踪
南楚枫在客栈与姜昴絮絮叨叨好一阵子,再三校对二人所知的讯息, 这才告辞离去。
将至环海县县衙门口, 就见周嘉海正停在门外张望, 于是快步上前询问。周嘉海一见着人,笑了,“南先生来得巧,师爷刚嘱我来寻你。”
“有事?”
周嘉海摇头,“她并未细, 只是着我在这儿等着。”南楚枫问了去处,快步前往。
南楚杉尚在整理档案,听得有人推门而入,抱着一叠卷轴道:“且稍作歇息, 我排好这列就来。”
南楚枫应了一声, 在桌边坐下, 倒了杯茶静静喝着。不多时,身前落下个身影, 因问道:“这样匆忙找我可是有事?”
“你大清早的去哪里遛弯了?”
“只是到附近走走罢了。成日坐着, 身子都快要废了。”他放下还余一半清茶的杯子,“有话不妨直,自家兄妹没这么多忌讳。”
南楚杉点头, 自怀中取出一物递上,对方接过端详,疑问道:“怎就只剩半边?玉碎可是不祥之兆。”
“这是爹昨晚留在花园里的。他做事向来心,应当不会这般马虎。”
南楚枫握着玉佩的手略微一紧, “你想,这是爹故意留下来的?为何?”
“若我知晓,又何必急着遣周嘉海去寻你?”
倒是奇怪。南楚枫心道。
“这玉佩质地通透,想来应是珍贵品种,且上头纹样繁复,主人许是有些身份的人物。”
南楚枫听着听着,忽然笑了一声,“这样好的玉,岂是凡夫俗子佩着的?”他低头细细地瞧了好一会儿,道:“我不懂这些。你要是不介意,我稍后便前去请教行家。”
南楚杉摆手表示无碍,南楚枫很快将玉佩收进腰间,同妹妹谈起客栈之事。
“你当真相信姜昴的话么?他似乎一直都不大喜欢你,兴许想借此次机会挫挫你的锐气。”
南楚枫沏上一杯新茶,“他再怎么讨厌我,也犯不着拿先人与我开玩笑。”
“倘若他所言为真,永乐手上那本《梦川集》内应当还有其他可用的线索。”
南楚枫问及萧予戈去向,南楚杉回昨夜挑灯夜读,眼下还在睡着,思索半晌,拔步就去唤他起床。
“你可得留点神,清的男子最是可怕。”
南楚杉不解地瞧他一眼,合门离开。
易茗棠立在树下,四季常青的树叶斜斜地悬挂而下,掩住他大半身子。他抱胸倚在树干上,有些懒倦地开口,“这样穷追不舍,是怕我会徇私情?”
单膝伏在他身前的黑衣男子低了低头,恭敬道:“主上担心虚先生孤立无援,这才派属下前来协助。如有冒犯,还请先生见谅。”
“呵。冒犯倒是没有,只是对付南家靠的并不是人数。你既有心,我也不好责怪。”易茗棠稍稍翻起眼皮,“你既然现身,恐怕主上心中已然有了算。”
男子道:“主上他已是只废棋,可弃。”
“还真是霸道。”易茗棠轻笑,“我倒有些同情咱们的萧青天大人。”
二人来回几句,易茗棠忽然想到什么,弯身对他耳语两句,男子严肃点头,很快跃上屋顶远走。
易茗棠似笑非笑地望着他黑痣般的身影,冷哼一声转身,迎上淡漠的眼眸,面上霎时跑过一阵慌乱,但很快又镇定下来。
“我娘过,一仆不事二主。敢问虚先生效忠的究竟是郑家,还是……”
“祁家?”祁为王侯之姓,即便不细问,易茗棠心中也已然有数。
他走近两步,提走眼前人手中的食盒,翻身在廊前坐好,端着一碟虾饺鼓囊囊地品尝。南楚柳双手一撑,挨在他身边,“我记着时候我娘只要一做这个,你保管屁颠颠地跑几条街过来讨要。”
“南夫人的手艺还是这般好,只是……”
“只是?”
“这味道似乎与我幼时吃过的不大一样。”
南楚柳十指交扣举过头顶,又停在后脑勺处,淡淡道:“朝堂,江湖,多的是想置我南家于死地的人。”
“你不生气?”
“气又如何?能让那位收回成命么?”
易茗棠摇头。
“既然不能,那又何必自找不快?”南楚柳偏过头看他,“棠哥哥,这大抵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唤你罢。”她唇角挂着浅笑,看上去温柔可爱,但道出的话语却是字字扎心。
“今日之后,不,应是下一刻之后,我们就是敌人了。”她全程是笑着的,可笑容连半分都不曾浸入眼底。
易茗棠咽下口中虾饺,自顾自地摸出新的一颗咬进一大口,“我跟随着的,向来只是自己的心。”
“我还要回万事屋整理档案,不叨扰虚先生用膳。这食盒权当临别礼物,不用归还了。”南楚柳起身就走,又听对方呼唤,顿住脚步等他发言。
“柳儿需切记,有时眼见的,耳闻的都不一定都是真相。”
“多谢虚先生教诲。”
“不用客气。”
易茗棠目送她身影渐行渐远,捧着食盒的手越发收紧。
对不起 。
萧予戈半梦半醒间听到有人在附近话,他的头昏昏沉沉的,就像是有人往上头压几个流星锤。又经过些时候,神志略微变得清楚,辨得是两名女子的声音。
尖利嗓音道:“苏姐让我们照顾他,这其中是否还有其他的含义?”她似乎吸了口气,“世间女子多爱细皮嫩肉的公子,可我偏对这样精壮的男子情有独钟。”
绵软声音诧异道:“你莫不是疯了,苏姐看中的人都敢动?”
“苏姐又不是想讨他做夫婿,就算真的要,作为她最得力的下属,我们也能分杯羹。你难道忘记之前那几名男子了么?”
“别了,要做噩梦。”
门上一阵响动,交谈声渐渐靠近,萧予戈当即闭上眼装睡。
一只凉得惊人的手在他脸上摸了一把,啧啧道:“这样俊的男子,真不知究竟是要便宜谁。”
“别乱摸。摸坏了你要怎么同苏姐交代?”似乎是瓷碟磕地的声音,随即是一缕又一缕的饭菜香。
“你都快一天了,这药效怎么还没退?”绵软嗓音犹如银铃,在萧予戈耳边晃动,令他不自觉地僵直身子。
“这药效因人而异。他不醒来倒好,我还能多瞧几眼,省得又要被苏姐送去远方。”远方?难不成是去做苦役么?萧予戈心里不甚平静。
又是一阵衣料摩擦声,绵软声音自远处飘来,“他既然未醒,我们便去做自己的事罢,莫要虚度光阴。”
“这话倒是在理。”
待脚步声完全听不见时,萧予戈偷偷睁开一条细缝,就见一名圆脸少女正痴痴地搭在铁门栏杆上看着他。他顿时脸上血色褪去大半,赶忙闭眼试图攥拳蓄力。
“你不用担心,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因着声音抬高的缘故,原本就有些尖的声音更为刺耳,狠狠地在萧予戈耳内划了一道。
萧予戈下意识朝后挪动,那少女开了门蹦跳着停在他身前,笑道:“你醒啦?我就知道你一定不是个简单的人。”
在地上摸索一阵后,萧予戈的心陡然凉下大半,“我的东西呢?那对我很重要,请你们还给我。”
少女支着脸好奇地看他,“什么东西?我不知道。你要是想要什么东西,可以同苏姐。”着,她用力拍了下手掌,“你果然生得很好看呢。有人家没有?介意再娶一个么?”
萧予戈蹙眉,“姑娘慎重。”
“你们中原人还真是无趣。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是不喜欢,非要什么慎重,莫不是瞧不起我姐姐那身轻的人?”
萧予戈有些想笑,但碍于眼下局势,很快将笑意吞回腹中,“拂姑娘好意。我的屋子很,只能藏一人。”
“那就买个大宅子,就像我们的主公那样。”少女抬手比划两下,而后嘻嘻地笑出声。
主公?你们中原人?
萧予戈心底一沉,大起胆子量少女的面庞,她脸上有未褪的稚气,笑着的时候会将眼睛弯成月牙,唇边也同南楚杉般生着两个梨涡。
但教人觉着奇怪的是,她的肤色比其他女子更为白皙,眉眼瞧着也更加深邃,的确不像是本土人士的长相。
“你怎么这样看着我?”少女笑出一排白牙,“阿妈了,如果一个男子盯着一名女子许久,定然是对她有心思。公子,你难不成对我动了心么?”
“你叫什么名字?”萧予戈问。
少女有些羞涩地笑了笑,“你果真对我动情了。我叫依娜,你呢?”
“南歌。”
“不好听,”依娜用手指摩挲着脸蛋,“我还是叫你公子罢。好不好?”
萧予戈近乎使出全身的力气挣脱她的手,冷声道:“依娜姑娘,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我已有未婚妻了。”
“未婚而已,又不是你真正的妻子。阿妈了,中原的男子可以娶很多个妻子,大家凑在一起吃饭,肯定特别热闹。”
“热闹不见得,兴许只是吵闹。”萧予戈叹气回应,“你们算将我关到什么时候?我还有许多要紧事得办,没空在这儿瞎胡闹。”
依娜学着他的样子盘腿同他对坐,摇头道:“苏姐了,如果计划顺利就送公子回去。不顺利的话,就送公子去远方。”
“什么计划?”
她耸肩,“我听不懂那么多中原话。反正你只要知道,我们不会害你就是了。”她侧身拉来托盘,推到萧予戈面前,“我刚才听到你的肚子一直咕咕咕的,快点吃吧。这些可都是我们的特产,在中原很难吃到的。”
萧予戈低头看着碗里烂泥似的糊状物,当即伸手摸来它身边的大饼,掰下一块丢进嘴里。饼外表是酥脆的,像是用香木烘烤过,隐约带着点焦香气,内里松松软软的,嚼得久些会渗出点甘甜。
“啊呀,你怎么就吃饼子呢?我们这个鱼肉酱才是最好吃的。”
不等他反应过来,沾着满满糊状物的饼子猛地钻进嘴里。萧予戈吐也不是,咽也不是,抬手用力拽下剩余大半饼子,在依娜殷切的目光下缓慢动起口。
这个味道……
萧予戈忽然油生起一个可怕的想法来。
作者有话要: 依娜(捧脸):公子长得真好看。
萧予戈(微笑):真的好看?
依娜:(用力点头)
萧予戈:(兴高采烈地跑去找南楚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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