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二连三
南楚杉等人入巷时,正见王九站在南府门口, 赶忙上前询问发生何事。
“师爷可算是回来了, 衙门出事了。”
南楚杉不多问, 嘱咐南楚柳好生招待客人,跟随王九快步赶回去。堪堪抵达县衙门口,便见几名衙役正在朝马车上搬东西,一年纪稍轻些的衙役还并着手中的书册向南楚杉躬身问好。
“怎么了?”南楚杉问还在指挥的吴玺。
吴玺拍了下王九的胳膊,对方会意接替, 这才道:“京城来人了。”
“别告诉我,这些都是送给那人的礼物。”
“不是不是,”吴玺忙摆手,“来人是北都所的, 要请咱们萧大人去京城一趟。”
南楚杉微愣, 莫不是永乐先前提交的翻案申请奏效了?
“大人呢?在马车里?”
“正在卧房里收拾行李。”
南楚杉点头, 交代两句,直奔而去。
萧予戈房门半开着, 人就坐在床边叠衣服, 听到推门动静,笑问道:“时辰不是还未到么?你们要是搬完了,就到附近的酒馆里吃点东西, 饭资记我头上。”
“大人身上还有积蓄?”
“你来了。”萧予戈话里笑意更深,“事情应当都知晓了罢?”
南楚杉停在他床边,顺手拿过一旁的衣物开始折叠,“伯父一案的证据, 你可是收集完全了?”
“尚未。”
“可这回上北都所是个绝好机会,不可浪费。”
“我知道。”萧予戈暗了暗眼眸,旋即又扯出点笑容,“我不在的这些天,劳你费神了。别太拼命,注意休息。”
南楚杉平放下衣服,“明白。”
待一干人集合时,南楚杉有些惊讶,“萧卫呢?大人这回不让他跟随?”换下文武双全的萧卫,由病患易茗棠和半桶水周嘉海随行,她还真是有些看不懂自家这位大人的心思。
“本官恐有变数,留下萧卫以防万一。”萧予戈抬头瞧一眼天,“时候不早了,出发罢。”周嘉海路过南楚杉时,忽然想到什么,解下腰间的铃铛递上,道:“奶娘过,一个人出远门的时候需送给亲近之人一样贴身之物,这样他就能完璧归来。我向来视师爷为姐,还望师爷莫要嫌弃。”
“前路难卜,务必保重。”南楚杉将铃铛收到怀里,“我只负责保管,回来后定要记得找我讨回。”
“好。”
易茗棠和周嘉海等他上车,一左一后坐在车外,马鞭一挥,启程。
南楚杉站在原地许久,方逐渐回神入县衙做晚饭。
在挑夫们搬抬行李的空档,易茗棠问道:“那位来使呢?怎么不见他的踪影?”
“传完话就骑马走了。”萧予戈摩挲着指骨,“看样子,像是要变天了。”
易茗棠道:“只要不遇上大风浪就好。”
船一路平稳地航行,很快便入了夜。
萧予戈裹着被子在床上来回翻转,头疼得厉害,却是没有几分睡意,索性提着瓷壶去灌水。
海上的风略微喧嚣,扬起的帆布微微作响,借着月光,他瞧见甲板上站着一个人,好奇上前问道:“你怎么也没睡?”
“也?”周嘉海量一番眼前人的扮,轻笑,“早上睡得有点多,眼下没困意。大人今日起得早,怎的也睡不着。”
“心里有事。”萧予戈顺手将茶壶搁在旁边的凳上,“今夜无月,黑漆漆的,真是有些骇人。”
周嘉海仰头,“月是有的,只是被云雾遮挡,风来了,兴许就能望见。”
“可不见得随时都有风。”
“要是没有,借一个不就是了?”
他得轻松,萧予戈的心里却是一紧。
临近午时,大船靠岸,萧予戈三人改走陆路行进。易茗棠清点好行囊,付好工钱重新出发。行了约有一两里,周嘉海陡然哎哟哎哟地闹肚疼,他们只等暂时将车子停下,让他到一边的树丛里解决。
“我觉着有点奇怪,虚先生且去瞧瞧罢。”
易茗棠应了一声,轻手轻脚跟上周嘉海。这周嘉海钻入草丛,走了半刻,在群树间停下脚步,抬手吹了声口哨。一时间,枝叶摇动,跳下数名黑衣男子,竟都罩着双道炎狐纹面具。
“主子。”
周嘉海颔首,冷声询问:“查到什么了?”
“自得知主子离京的消息后,太妃娘娘便一直在佛堂吃斋念经,半步不离。”离得最近的面具青年禀告。
“还有?”
“郑丞相托属下给主子带句话。”
“什么话?”
“环海的老鼠抓着了么?”
周嘉海轻笑,“这老爷子依旧耳聪目明得很。不过很可惜,最肥最大的那只,跑了。”他摸着脖子思索,“留三个人,剩余的全部回去。”
“可主子您的安全……”
“怎么?想造反?”
“属下不敢。”
青年点了两个人出来,大手一挥,余者眨眼间没了踪影,只余沙沙的风动树叶声。
“别傻站着,过来罢。”
望见来人,三人的身子明显一僵,周嘉海道:“友人相聚,当是乐事。”
友人?易茗棠疑惑。
只见三人抬手解下面具,熟悉的面容让易茗棠大吃一惊,“氐,参,鬼?怎么是你们?”
“很奇怪么?”周嘉海转头看他,易茗棠登时跪地,“一路上多有得罪,请主上责罚。”
“不知者无罪,且起来罢。”
易茗棠用力咽下一口唾沫,“您,您当真是主上么?”
“怎么?是觉着年纪太轻,还是性子太皮?”周嘉海话里带笑,易茗棠只觉他面具上那九道狐纹也一道跟着笑,“你心中有惑,孤便来解,周嘉海的脸就是孤的本来面貌。”
“可嘉海任职的时间与您出门的时间似乎对不上。”
“要是对上了,孤不就对不起百姓为孤取的‘狐之子’之名?”周嘉海往前走了两步,“你们都隐到暗处,如见敌人,先斩后奏。”
“是!”三人戴上面具飞离。
易茗棠亦步亦趋跟在他身侧,临近大道,周嘉海解下面具收好,命令道:“孤的身份暂时不要告知永乐。”
“主上何以突然向属下等暴露身份?”
“权当孤是近乡情怯罢。”
二人刚靠近马车,就见萧予戈一身是血地倒在马车边。
“大人!”
萧予戈半睁开眼,欣慰一笑,随即彻底昏死过去。
“主子,这儿有把刀。”现身的参细察手中的武器,“是内宫之物。”
祁靖宁狞笑,“他们果然查到这儿来了。虚,鬼,你们快些送萧大人回京。氐,同孤去个地方。”
“是!”
想玩游戏?孤陪你。
南楚杉手指一颤,茶杯落地摔成碎片,南楚柳赶忙上前询问是否被烫伤。
“无事,你去拿扫帚来。”
南楚柳朝外招呼一声,返身走回她身边道:“吃饭时就见你恍惚得很,大哥出门前还让我来问情况。”
“若得空,帮我送点礼物给程先生,算是前日的补偿。”
“不一起去么?”南楚柳拿起一本书随意翻着,“姐,你这两日究竟是怎么了?一直心神不宁的样子,是不是旧伤复发了?”
“没,挺好的。”
仆人进屋收拾地上的碎片,出去时恰好与急匆匆赶来的门房擦肩。
“出什么事了?怎的这样冒失?”南楚柳蹙眉。
“二姐,三姐,阮大夫人来访,是有急事与二位谈。”
南楚杉点头,“请她到书房来罢。”门房应下,又一路奔回。
“这个时候登门,怕不是要来自首。”南楚柳道。
不多时,门房领着晋惜和清儿过来,南楚杉摆手让他离开,又着妹妹去关门。
“大夫人深夜来访,所为何事?”南楚杉推上两杯清茶。
晋惜不动,回道:“我来投案。”
“投案应当去县衙,那儿有人值夜。”
“不,”晋惜摇头,“此事牵连甚广,只怕环海县衙管不了。”
南楚杉笑,目光却是冰凉凉的,“阮大夫人切莫忘记,我南鹤林是环海县衙的师爷。你来寻我,我依旧是要在环海县衙为你备案。”
“那如果是万事屋呢?”
“万事屋依旧是由环海县衙管辖。”
晋惜摇头,自怀里摸出一封信,“如果师爷在读完此信还决意让环海县衙接手民妇的案子,那民妇就告辞了。”南楚杉狐疑开,读到一半,登时将信按在桌上,“这上头所写的,可是属实?”
“我没有欺瞒师爷的理由。”
“兹事体大,不好妄下决策。明日午后,我会去阮府找你。”
晋惜福了福身子,“那民妇就在府中恭候师爷的大驾。”言罢,带着清儿离府。
“姐,这信上写的是什么东西?”
“先别问,去请大哥过来。”
南楚枫散着湿发进屋,一坐下就取新杯喝茶。
“大哥,事情有些复杂,我需要你的建议。”南楚杉踌躇着开口。
“那这事一定吓人得很。”南楚枫执杯微笑,“吧,什么事。”
南楚杉推近信纸,“你看完便知。”南楚枫握着茶杯低头读信,好一会儿才沉声道:“我过了,祁家的事我不想管。”
“祁家的事自有人会抢着理,可这回涉及的,却是我环海的百姓。”
“大哥!”
南楚枫的眉头紧了又松,“想去便去,别问我的意见,你知道我的回答。”
“头发不早些擦干,老后容易得痛风。”南楚杉,“大哥还是快些回去歇息罢,明日还有许多事需要你去办。”
南楚枫点头,甩手而去。
南楚柳盯着他气鼓鼓的背影,试图折起信纸一角偷看。
“楚柳,你也快点去睡觉。”
“姐,我是万事屋的一份子。”
“所以?”南楚杉盯着她,眼底是她看不穿的情绪,“唯独这件事,你碰不得。”
太医推开门,撞上三双焦急的眼,其中一人还抬手揉按被门拍疼的肩膀。
“萧大人情况如何?严重么?什么时候能醒来?可是需要什么药材?您尽管开口,我等定会尽快做到。”鬼连珠炮似的的问话,让本就有些困倦的太医愈发头疼。
“鬼,你就不能先让太医话吗?您觉着他会死吗?或者,生还的几率大么?”参放下胳膊问道。
太医:……
“老夫方才为萧大人诊治过,他受的大多是皮肉伤,但因着失血过多,一时半会儿不会苏醒。不过……”老太医捋了捋胡须,“他体内似乎藏有奇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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