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舟坐在草堆上，难得有些懵。

    洞口处杨翊在熬米汤，加了些晒干的菌类，米香混着木柴被烧焦的气味。

    洞外的天色已经大亮了，他连杨翊什么时候睡下的，又是什么时候醒来的都不知道。

    可见他睡的有多沉，要不是昨日撑起的结界还在，他可能真的会因为睡了一觉而将两人置入危险之地。

    等杨翊熬好米汤，发现穆清舟还坐在原地，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

    “清舟？过来喝些米汤吧？”杨翊将手中的碗放在穆清舟面前的地上，上面还搁着一块白面烧饼，“清舟是想在这里多留几日，还是算往别处去呢？”

    “……昨夜……”穆清舟眉头皱的死紧，憋了又憋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杨翊还以为他是觉得昨天夜里是不是有什么不雅的地方，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清舟昨天睡姿很好的，可谓是我见过睡相最好的了。”

    “我不是这个……”穆清舟揉了揉眉心，道，“我昨夜……睡得太沉。”

    “那证明清舟你昨夜睡的很好啊。”

    “不是……如果有什么靠近这里，我却无法感知到，你……明白的吧。”穆清舟端起面前的碗，拿起烧饼咬了一口，留下一个浅浅的月牙缺口，“虽然睡醒之后感觉没有那么疲惫了，但是在熟睡的情况下，太危险了。”

    杨翊闻言沉默下来，没有接话。

    两人一时无言，沉默着吃完了早饭，杨翊收拾了碗筷用洞口淌下的瀑布洗净了，放回到乾坤袋中，然后走到例行运息坐的穆清舟旁边，安静地等他睁眼。

    穆清舟一周天调息完毕，杨翊腿都蹲麻了。

    “清舟，你昨夜的功法……交给我吧！”杨翊一脸郑重，“你的对，我不可能一直依赖你的。”

    穆清舟倒是很平静，示意他在自己面前坐下：“你且坐下，我先将功法口诀念与你听，之后再教你如何运功。”

    两人面对面坐着，穆清舟声线平缓，一字一句给杨翊背功法口诀，杨翊偏头在听，很是认真的模样。

    杨翊用了一天的时间将又长又晦涩难懂的功法背熟，穆清舟却不继续教他如何运用这个功法，而是让杨翊先自己领会。

    于是杨翊只能一边做饭一边回忆背下的功法，导致今天的晚饭烧的有些焦了。

    穆清舟皱了皱眉，但还是一口一口吃下了。

    “你不用这么着急。”穆清舟咽下最后一口带着些焦味的粥，忍不住劝道，“修炼切不可急躁，需得一步一来。”

    杨翊再用布巾擦碗上的水渍，脑中还在回忆功法，乍一听到穆清舟在唤他，手上一抖，差点把碗砸掉。

    手忙脚乱将碗稳住，杨翊叹了口气：“我只是想……清舟你懂那种，一直都在底层，所以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能够向上爬的机会的心情吗？”

    穆清舟没有出声，果然杨翊继续絮絮叨叨地着：“清舟你这么厉害，修行一定很顺畅吧。我呢，五岁跟着师尊开始修行，一直炼气，比我晚入师门的都陆续筑基，只有我还在原地踏步，一炼就是十三年。我也想过，是不是我真的像师尊的那样……朽木不可雕。”

    “……所以清舟啊，我是真的很谢谢你能给我这次机会，我想要好好的把握住，哪怕……希望同样的渺茫。”

    杨翊还沉浸在往事中，自叹不已不可拔，穆清舟却是没什么触动，依旧一脸平静，甚至还断了杨翊的自言自语：“手伸给我看看。”

    杨翊下意识地伸出手，穆清舟将手指搭在他的脉门上，闭上眼，用自己的灵力注入杨翊体内，细细感受着。

    杨翊的经脉似乎并没有与他人有什么不同，既没有残缺，也没有像穆清舟这样有灵气阻塞的情况，只有区区筑基程度的灵力在体内运走着，朴实无华。

    穆清舟用灵力在杨翊体内走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想了想，只能把问题归咎在杨翊的修炼方式上。

    于是他对杨翊道：“除了这套功法，你每日再跟着我坐运息吧，我平时就是这么修炼的。”

    杨翊自然应允。

    两人一个出逃，一个被逐出，都无处可去，便留在这洞中潜心修炼。

    杨翊不知是何原因，修炼速度异常缓慢，但正因为缓慢，体内的灵力都是实实的，若有早一日能够突破这种困境，定能站到一个崭新的高度。

    但这只是假设，如果杨翊有生之年都不能突破，那么只能一辈子碌碌无为。

    这点杨翊明白，所以才抓住一切机会想要往上爬，但穆清舟并不能感同身受，所以对于杨翊拼命的姿态非常不解。

    除了这点，两人的相处磨合倒是非常融洽的。

    山中不知外界时光，两人不知自己到底在这里呆了多久，直到杨翊乾坤袋中的存粮被吃完，两人这才意识到大概是到了离开这里的时候了。

    “怪不得的人人都想寻一处世外桃源隐居，远离时间纷争尘嚣。”杨翊叹了口气，站在湖边，有些不舍，“若不是吃鱼吃到腻了……我倒是真不想离开。”

    穆清舟道：“不过是一处暂休地罢了。”

    杨翊无奈摊手：“清舟你不要这么热衷于泼我的冷水嘛。”

    “去牵马。”

    之前买下的马匹被穆清舟用结界圈在林中养着，毕竟是杨翊用钱买下的。

    寻到了马，因为穆清舟一直都没学会骑马，于是两人只将马牵着，沿着河流往来时的路走。

    直到踏在官道上，看着过往的路人，杨翊才有了回到人世的既视感。

    “突然看见这么多人还有些不习惯。”杨翊自嘲道，转而向穆清舟提议，“没有存粮啦，清舟我们先进城去补充一下？”

    “嗯。”

    沿着官道一路往南，约莫走个大半天，便能看见最近的一处城镇，大抵是临近官道，城中来来往往有不少人，看起来颇为热闹。

    “清舟你要一同去吗？还是先帮你找个地方歇脚喝口茶？”

    穆清舟摇摇头：“人多，一道吧。”

    杨翊也没有异议，便带着穆清舟往城中的集市去，算买些米面。

    他算的挺好，一斤米一斤面，交替着吃，再加上两人基本是走的山里，也能挺上好久。

    但千算万算只算漏了一处，他们不够钱。

    粮铺的店二称好了米面，还有穆清舟颇为感兴趣的甜粥材料，包好，报了个价钱，等着杨翊付钱。

    结果杨翊掏啊掏，就掏出来几个铜板，再加上两人这段时间一直在山里，虽然能用湖水洗漱，但赶了大半天的路，看起来风尘仆仆的，有些狼狈，因此店二颇为嫌弃地挥了挥手：“去去去，哪里来的穷鬼，没钱就别买，浪费时间呢？！”

    杨翊很是尴尬：“那个……不好意思啊，请问你这里可以用灵核抵押吗？”

    着还准备往乾坤袋里掏剩下的灵核，却听穆清舟在身后幽幽道：“最后一颗灵石昨日我将他炼化用来帮你巩固经脉了。”

    杨翊：“……哈哈哈，这样啊。”

    店二则是更嫌弃地挥手赶人：“快走快走，我们这里是粮店，不是做施舍的，没钱就快走。”

    杨翊的手还放在乾坤袋中，冷不丁地碰到了一块光滑细腻的物什，顿了顿，沉默了良久，终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

    他对店二道：“麻烦等我下。”然后转向穆清舟，“清舟也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着便匆匆跑了出去，没入人群中不见了。

    店二还待奚落几句，但穆清舟面无表情，虽然自带的寒冰气场没了，却依旧让店二把出口的话咽了回去，低头做自己的事去了。

    大约半炷香的时间，杨翊满头大汗地跑了回来，直奔到柜台前，把一锭银子往店二面前一拍：“喏。”

    店二狐疑地看他一眼，但有钱就是客，管他这钱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弄到手的，与他无关就是了，交钱交货，这才是他的工作。

    杨翊将之前买好的米面甜粥放进乾坤袋，还顺手在粮铺门口的摊买了两块米糕，分了穆清舟一块。

    米糕是最普通的甜米糕，一口咬下去香甜松软。

    穆清舟口口地咬着，很快吃了一半，忽地想起了什么，抬头问杨翊：“你哪来的钱？”

    杨翊吃东西很快，全是大口大口的吃，因此很快就吃完了，见穆清舟喜欢，又去买了两块，拿在手中等他吃完了再给：“我去典当铺当了一块玉佩。”

    和杨翊呆在一起这么久，穆清舟从来都没看见过他身上何时带过配饰，现在凭空跑出来一块玉佩，那只能是放在乾坤袋中，妥帖地保管起来的。

    应当是很重要的东西。

    “没有银钱，我们可以去猎妖兽、采药草，你这是何必。”

    杨翊摇了摇头，道：“这里可没有什么妖兽，至于草药……我压根就不认识，所以还是当东西最简单了。”

    见穆清舟依旧看着他，杨翊故作轻松道：“清舟你别这样嘛，只是典当又不是卖了，以后有钱还可以赎回来嘛。”

    “……”穆清舟捏了捏手里的米糕，忽然觉得没那么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