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舟猛地转头，只见离两人不远处，立了个驼背老人，不知是何时在哪的。

    虽然灵力被封印，但穆清舟的感官并没有因此衰减，能悄无声息不被他感觉到出现在附近的，这老人的灵力在他之上。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那老人，手指动了动，被压制的灵力蠢蠢欲动。

    但那老人似乎没有感觉，也没有其他什么动作，仅是感叹了一声：“自从当年那件事后，这里已经荒废了，其他村子的人为了避嫌，已经很久都没有人来过了。”

    杨翊一根筋，闻言便觉得这老人应该知道些什么，忙不迭地问：“老人家……您……您是住在这里吗？”

    “不多不少，整一甲子。”

    “那您……”

    老人却是示意他等等，转了个身：“赶了一天路累了吧，不嫌弃的话来喝口热汤，想问什么慢慢问。”

    用木桩支起的窝棚，铺上干草，一口锅，几个碗，一张满补丁的渔网，便算得上是能遮风避雨之处了。

    是汤，不过是白水煮海里捕上来的鱼。

    杨翊两三口喝完，太多的疑问急于问出口，老人只是摆了摆手，道：“不如先听我？”

    杨翊只能闭口等他讲述。

    那老人却不慌不忙地喝了两口汤，这才缓缓道来。

    故事不长，只是中间穿插了一些老人对于原来生活的回忆，以及当时出海捕鱼逃过一劫却不能见到家人最后一面的悔恨，其余的总结下来不过是村子真的是十八年前被魔族入侵，将村民集中赶到一起，最后将其全部杀丨害，还放火烧掉了整个村子，后来这件事被传出，其他村落的人唯恐沾上晦气或是也招惹上魔族，逐渐的也就没有人来这里了。

    老人道情动处，还忍不住流下泪来，浑浊的眼泪滴落在盛着汤的碗中，泛起一阵涟漪。

    十八年前，正是杨翊刚出生那年。

    穆清舟摸着手中的碗，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杨翊还沉浸在老人的讲述中，不敢相信这个村落居然真的是被屠掉的，不由问道：“魔族……为何要屠丨村呢？”

    老人抹了把眼泪，闻言摇了摇头：“这便不知了，不过魔族一向嗜丨血残暴，倒也附和他们的作风。”

    “为何修仙界……”杨翊几乎是下意识的，但又将话咽了回去，“这里……太偏了，消息传不过去。”

    老人也是叹了口气，像是没有了胃口一般，将碗放下了，看着两人道：“今天你们就在这里歇下吧，老爷子我好久没和人话了。”

    杨翊自然是满口答应。

    穆清舟轻轻抿了一口鱼汤，看着老人映在火光中布满褶皱的脸，点了点头：“叨扰了。”

    老人摆了摆手，坐到窝棚外去缝补又破掉的渔网了。

    杨翊捧着碗，长叹一口气：“要不是老人家，不定我们还在对着那些村民的白骨不知所措呢。”

    穆清舟道：“你没问他你母亲的事。”

    “……”杨翊一拍脑门，“我忘了！”

    着便要起身去棚外再找老人问问，被穆清舟拦下：“他在忙，你又不是马上就要走了，晚些时候再问也不迟。”

    知道穆清舟的在理，杨翊只好坐下来，捧着碗继续喝汤。

    光是鱼汤还不顶饿，杨翊还掰了半个面饼进去，泡发了之后至少比单纯的鱼汤顶饿。

    吃饱喝足，杨翊忽然觉得非常困顿，强撑着收拾了锅碗，便坐回到穆清舟身旁，倒下身去蜷成了一团：“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很困……我先睡了清舟你也早些休息吧。”

    穆清舟点点头，注视着他进入梦乡，盯着他的睡颜看了良久，也就着盘腿坐的姿势闭目养神。

    此时天色渐晚，海面上的风逐渐大了，刮得这座窝棚哗哗作响，似乎随时都有被掀翻的可能，连带着火堆都被吹灭了。

    杨翊还在沉沉地睡着，穆清舟坐在他旁边，闭着眼，似乎也入睡了。

    老人信步走进来，直到都靠近走到了杨翊身边，两人都没有反应，根本没有发现他的靠近。

    他手里还握着刚才缝补渔网的针线，那针是专门用来补渔网的，相较于其他绣花针来，要粗一些，结实锋利一些，甚至还要长上许多。

    然而这根针现在正在缓缓靠近杨翊的胸膛。

    老人面上扬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笑。

    针头已经刺穿杨翊胸前的衣裳，眼见得就要刺破皮肉了，只觉一道劲风袭来，老人往后堪堪躲开，却已经失去了得手的机会。

    因为穆清舟不知何时醒了，千钧一发之际将老人隔开，自己则是趁机拦在了杨翊与老人之间。

    偷袭暴露，老人丝毫不慌张，甚至面上还带着慈蔼的笑：“原来被发现了吗。”

    穆清舟没作声，周身运转的寒气愈发浓厚起来。

    “嗯？”老人一愣，“你这灵息我似乎在哪里闻见过。”

    言罢竟是站在原地思索起来，根本不担心穆清舟会不会突然发难向他攻来，甚至连伪装都不用了，原本佝偻的背脊不知在何时挺直起来，虽然面上还是一张褶皱的老人皮，但是周身的气场已经变了。

    “……魔族？”穆清舟讶道。

    “哦？年轻人眼力不错。”老人……已经不能称之为老人了，那魔族赞许地点点头，“虽然想不起你这灵息是在哪里闻见的，不过你的气息……嗯……虽然用旁边那个朋友的血掩盖住了，但我们魔族的嗅觉可是非常好的，你觉得呢？天上界的朋友？”

    穆清舟只是默不作声地将杨翊牢牢护在身后，全神戒备地盯着面前的魔族：“你有什么目的。”

    “其实我很好奇呢，你是怎么发现的。”却见穆清舟一副你不我绝不开口的架势，叹了口气，“天上界还是一如既往的死板啊……朋友一点都不可爱。”

    着将面上的老人皮一撕，露出一张想比与其他魔族要清秀的多的面庞来：“嘛，担心易容术被你们发现，我还专门寻了张人皮面具，没想到还是失败了。”将面具随意人在地上，那魔族朝着穆清舟笑道，“照规矩，我是不是该自我介绍？初次见面，我叫凌渊，来自魔界，目的嘛……我在找一个人，但是我不能告诉你。”

    穆清舟又问：“为什么是他。”

    是指杨翊。

    凌渊撇撇嘴：“不公平啊朋友，我回答了你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的呢，怎么又轮到你提问了？”

    穆清舟手指一动，一支冰凌从凌渊所站的地方迅速向上冲起，但凌渊反应和感知都极快，轻松躲过。

    “朋友怎么还动起手来了？”凌渊看起来很委屈的模样，“一言不合就动手，你们天上界的人怎么都和帝俊一个样。”

    帝俊二字一出，穆清舟不由愣了愣，也只是这一个失神的瞬息，凌渊趁机闪现至穆清舟面前，轻佻地挑起他的下颌，调笑道：“不过你们天上界的人长得怎么都这么好看呢？尤其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怎么样？要不要跟我去魔界呀？”

    穆清舟在他近身时便回过神来想躲，但凌渊身法快，完全没给他躲避的机会，轻而易举便将他制住，本来他心中一慌，但听见这不着调的话语，却突然冷静下来了。

    面无表情盯着凌渊看了好一会儿，穆清舟一抬手。

    “噼啪——！”

    暗紫色的天雷从天而降，要不是凌渊躲得快，可能要被从头劈到脚。

    “冰雷双系？”与穆清舟拉开了距离，凌渊暗自咂舌。

    一般来，没有特殊情况，无论是人还是神还是魔族，都只可能有一种灵息属性，双属性不是没有，但这种只存在于传之中，而两个以上属性的则是闻所未闻。

    就连目前公认的三界最强的帝俊，也不过是单雷属性罢了。

    而面前这个看起来年纪轻轻的朋友，居然有两个属性？！

    凌渊由不得敛神，认真量起穆清舟来。

    而穆清舟本人似乎根本没有认识到自己有两种灵息属性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还在考虑要不要将封印解开，在凌渊手底下拼一把。

    凌渊则是一边量着穆清舟，一边在脑中回忆天上界有没有一个被称为清舟的仙君。

    结果是没有的，不他对穆清舟的脸完全没印象，甚至清舟之名听都没听过。

    要么这人是天上界藏起来的暗招，要么“清舟”不过是个假名罢了。

    从未与双属性之人交过手，虽然穆清舟目前看起来修为比他低，但对于未知之事，凌渊一向很谨慎，虽然跟着穆清舟一起的少年很有可能就是他要找的目标，但至少现在他是不能取他一滴心头血来验证了。

    虽然有些可惜，但是凌渊更惜命，因此今日的任务只能暂告失败。

    往后撤了一段距离，尽量拉至与穆清舟的攻击范围之外——虽然不知道是多远，但是远一些总归没错的。

    穆清舟担心凌渊有后手，只能立在原地目送凌渊忽然离开，走之前还嬉皮笑脸地后会有期。

    虽然不知为何这人突然离开，但魔族行事诡异，完全没有头理，倒也不难理解，不过能确定的是，杨翊是安全的了。

    【作者有话：感谢别样的推荐票~（昨天忘记了这件事我才不会—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