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套婚纱照在亲友们之间传递开来。

    现在的网络技术很发达, 要想看照片，不需要拿着一个厚重的本子传来传去。

    摄影公司专门为这对新人免费做了精美的电子相册, 只需要用手机点一下，就可以转发给朋友看。

    黄家爸妈看得老泪纵横, 边哭边笑。

    子有福气啊，出了这种事情, 还有这么好的姑娘愿意嫁给他, 也不枉他舍身忘死去保护别人。

    黄莹莹看照片的时候, 被旁边路过的陈医生看到了，凑过来一起看。

    “真漂亮，”陈医生赞不绝口, “这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婚纱照了。”

    “嗯。”黄莹莹很骄傲，比她自己的婚纱照被人夸奖还要骄傲。

    “我发现吧，这婚纱照好不好看, 跟衣服和背景的关系不大，主要还得新郎新娘长得好看，除非是后期P得爹妈都认不出来。”陈医生话还是略磕碜，不过既然她是在夸赞栗烁, 黄莹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没办法, 谁让陈医生夸的是她的心头好。

    “转给我呗，让我回去好好欣赏欣赏。”

    黄莹莹有点犹豫。

    陈医生继续道：“这么美的照片就是应该分享出来给大家看看嘛，不然多可惜。”

    黄莹莹想了想, 把链接转给她：“你不要在网上乱放啊, 给自己朋友分享看看就行了。我真的希望大家都能了解他们的辛苦和不易, 也能知道他们的故事有多美。”

    “放心吧。”

    然而，到了第二天，整个医院的医护人员全都知道了，连院长也看见了婚纱照。

    栗烁刚从蒋正阳那里离开回到科室，准备工作。

    主任一脸严肃地跑进来：“院长来了。”

    无缘无故，院长亲自视察科室，一般都没什么好事儿。

    栗烁哦了一声：“我去迎接他。”

    院长是个中年男子，却没有任何发福的迹象，十分清瘦。

    栗烁亲自给院长泡了茶，放在会客室的桌子上，然后看了看主任。

    主任心领神会，站起来道：“我今天还有个会诊，现在得赶紧去做准备了。”随后离开了会客室。

    院长端起茶碗啜一口：“烁烁，你的茶艺倒是没有退步。”

    “都是舅舅教得好。”

    “别拍马屁。”院长把茶碗放下，脸上没什么笑容，“我这次来，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啊，”栗烁语气轻松，“我从入院开始，舅舅就几乎没在医院跟我碰过面吧。唯一的一次，是你坚持把我调到男科，是缺人手，没人愿意去，去了也会找机会调走，干脆让自家人去。”

    院长微微欠身，换了个姿势坐着。

    “所以，您今天突然跑来，是算把我调到哪里去？”

    院长把手机拿了出来，拨动几下，放在了桌子上。

    栗烁低头一看，偌大的屏幕上，是她和蒋正阳笑容满面恩爱无限的婚纱照。

    “您消息还挺快的。”栗烁微笑地看着照片里的蒋正阳。

    他的镜头表现张力不错，连摄影师都赞不绝口。其实栗烁明白，蒋正阳只是想配合她，让这套婚纱照成为两人最美好的回忆。

    院长把手机拿了回来，看了一眼关上。

    “这件事情你问过你的父母吗？”

    “不需要问，问了也是一样的结果。”栗烁笑，“他们不会干涉我的私人生活。”

    “那只是你的想法而已。虽然这么多年他们一直在国外，但也时常会电话询问我关于你的事情。”

    “他们可以直接电话问我啊。”

    “因为你每次都会讽刺得他们无法开口。”院长看着她，“烁烁，虽然是我和你舅妈把你带大，但那毕竟是你的父母，人生大事总要告知他们一声。”

    “我会通知他们来参加婚礼的。”

    “不要太任性！”院长有些着恼，“你要嫁给一个可能会终身瘫痪的男人，让你父母怎么想？让我怎么想？”

    “他会站起来的。”

    “很困难！我看过他的病例报告书了，这种情况很罕见。我承认，他的身体素质和意志力都非常好，但是有些事情不是靠这些就能解决的，他的腿几乎没有可能会恢复了。”

    “那又怎么样？”栗烁又给他倒了一杯茶，“这完全不会妨碍到我结婚的事情。”

    “烁烁，”院长试图劝告，“你准备照顾他一辈子吗？”

    “他不需要我照顾。”栗烁笑了，“舅舅你大概理解有误。现在除了不能走路，大部分事情他都能自理。在我看来，比一些手脚健全的男人好太多了。”

    “可是，他不能走路，怎么去工作？”

    “可是我不需要他挣钱养家。”栗烁站了起来，走了两步，“而且，他也不是那种等人被人养的废人。舅舅，你真的太不了解我们了。”

    “这么多年来，你做任何事情我几乎都从来不干涉，只想代替你父母照顾你成.人。结婚毕竟是件人生大事，我不希望你走错路。”院长也站了起来，“今天的话你也仔细想想。顺便，你最近几个月都没去家里吃饭了，你舅妈很想你，有空回去看看。”

    “我有空给她电话，最近实在是太忙了。”

    院长摇了摇头，开门走了出去。

    科室所有人都站在门口，贴着墙壁站成一片，集体目送院长离开，然后一起涌进了科室。

    “烁姐，院长没什么吧？”黄莹莹还不知道栗烁和院长的关系。

    “没事。”

    “该不会是因为婚纱照的事情吧……”陈医生有点心虚，她只是在好友圈和几个科室群里面传阅了一下，结果那么多人都知道了。

    “陈医生，你能不能靠点谱？”黄莹莹气得想她，转念一想，这链接是自己转给她的，立刻懊恼，“我的锅。”

    只有主任知道院长和栗烁的关系，所以她毫不慌乱。

    “大概是院长知道栗医生快要结婚了，来表达一下对员工的关心吧。”

    “那也没直接点名个人谈话的吧。”陈医生声嘀咕。

    “那你下次结婚的时候，我专门通报院长一声，让他单独找你谈话，不定还会给你包个大红包呢。”主任凉凉地削她。

    要不是她多事，能把院长招来吗？

    陈医生撇了撇嘴：“我要是再结婚，那就是二婚了。”

    栗烁倒是没生气：“就是一些例行问话，什么事儿都没有，大家好好上班吧。等我结婚的时候，都记得给我包个大红包。”

    “那必须的！”黄莹莹立刻第一个赞成。

    都人都散了，栗烁拉住黄莹莹。

    “你跟陶铸算什么时候结婚？”

    黄莹莹嘿嘿一笑：“应该快了吧。”

    他们本来是算在栗烁和蒋正阳的婚礼之后，现在这两个人婚期都定下来了，那她跟陶铸的好事也就近了。

    “可惜啊，到时候我不能给你当伴娘了。”

    伴娘一般都是未婚姑娘。

    “没关系啊，到时候咱们就完完全全是一家人了，想想我就觉得特别开心。”

    两个人瞬间似乎就变成了妯娌，不过黄莹莹倒是更希望变成姐妹。

    蒋正阳的康复训练还在继续，但是最近就一直没有什么进展。

    他的手臂越来越有力气，已经完全可以自己挪动身子从轮椅上下，所以基本已经可以自理。

    然而腿部仍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哪怕他有一次故意用刀划伤腿部，除了流血之外，没有任何感觉。

    仿佛腰部以下和大脑完全失联了。

    但是这次受伤吓坏了医护人员，专门加派了护士盯着他。

    栗烁去工作的时候，也会有医护人员陪护，免得蒋正阳再做出什么骇人的动作。

    蒋正阳虽然不能站立，话也依然只字片语，但是他已经可以手写汉字了。所以，他又多了一种与人沟通的方式。

    当晚，栗烁不准他睡觉，抓住他问话：“你不是答应过我，不再放弃自己吗？”

    蒋正阳抓过纸笔：“我没有啊，我只是想看看腿部有没有感觉。”

    “你这样会吓死所有人的。”栗烁像训孩子一样训他。

    自从受伤以来，两个人似乎调换了角色。

    蒋正阳写字道歉：“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我只是想……婚礼那天能够站着和你举行婚礼。”

    栗烁好气又好笑：“站什么站，我们都坐着！我会亲自布置和安排咱们的婚礼，不要那些西式教堂东方跪拜的仪式，咱们俩就舒舒服服坐着，请大家开开心心来参加婚礼。”

    蒋正阳摇了摇头：“那真是太委屈你了。”

    栗烁叹气：“你也被那些世俗的想法糊了脑袋吗？什么样的婚礼是最好的？只有我最喜欢的。什么样的婚姻能够让我幸福？婚后我仍然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爱自己想爱的人。你就算学某些人，包下整座岛给我办一场盛大的婚礼又能怎么样呢？好像我很稀罕似的。”

    蒋正阳被她逗乐了。

    这个女人的确不会在乎这些东西，她从就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俗世的诱惑，所以才能奋不顾身地追逐在自己的身后。

    是他不对，把她想得太简单了。

    “应该和什么人结婚，婚礼要办成什么样，那些都是别人定下的规则。”栗烁拉开窗帘，让阳光洒下来，“在我这里，没有规则。我就是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