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庆公司很少收到这样的委托。

    一般情况下, 都是男方精心为女方造一个完美的婚礼，但是这一次, 全权负责的都是女方。

    而且这个女人跟普通女人还不太一样，她的要求有些奇特。

    一般姑娘都喜欢精致或者气派的场地, 不管是做成文艺清新或者是欧式优雅，还有日式和风或者中式古风, 甚至想做成异域风格都没有问题。

    公司有专门的设计人才, 为各种需求量身造了各种场地。

    红毯铺开, 鲜花遍地，洁白的拖尾又或者是宽大的水袖，全都能应付得来。

    唯独这次, 设计总监也有点傻眼。

    “钱不是问题，”面容美丽精致的女人微笑，“我要你们给我的未婚夫量身造一场婚礼。”

    而她的未婚夫, 是个下半身瘫痪只能坐在轮椅里面的男人，听他去年还只是个躺在床上的植物人。

    设计总监有些犯难：“可是我们设计的场景，都需要新人能够走动……唔，我没有恶意, 但是这个要求实在是有点困难。”

    栗烁有些失望, 站起身来：“那就算了。”

    婚庆公司老板拦住她：“我们再商量一下，明天给你答复。”

    设计总监的眼睛都瞪圆了，等栗烁一走, 他就跟老板摊牌：“这活儿真接不了啊, 对方都不是正常人。”

    老板眼睛一瞪：“什么呢, 不管是什么样的人，那都是我们的客户！”

    总监想掀桌子，又不敢在老板面前作死，只得道：“那您，这婚礼到底应该怎么办？新郎瘫痪了，我总不能让他飞起来吧！！”

    老板眼睛一亮：“那就让他飞起来！”

    “啥？”总监懵了。

    栗烁和蒋正阳的婚期终于定了下来，没有定在人多热闹的长假。

    黄家爸妈专门找人回老家，找当地一个有名的半仙儿，按照生辰八字易经八卦，推算出来一个日子，然后告知栗烁做参考。

    结果栗烁浑不在意地道：“那就定这个日子吧。”

    黄妈妈还有些犹豫：“只是参考一下，你们要是有喜欢的日子就选那天，毕竟这种农历的算法现在的年轻人都不太喜欢了……”

    “我喜欢这个日子。”栗烁微笑，“请柬上就写这天。”

    此时，距离两个人的婚期只有三个月了。

    蒋正阳做康复训练有些着火入魔，他主动要求教练给他增加练习强度和难度。

    事实上，现在的蒋正阳可以借助手臂做很多事情，也能够自如地从轮椅上移动到别的地方，只有在一些比较特定的地方无法行动，比如楼梯。

    好在电梯几乎无处不在，他上下倒也方便，有时候甚至会独自一人坐着轮椅到楼下的花园里晒太阳。

    与此同时，他向栗烁提出出院的要求。

    这种高级病房多住一天都要产生费用，蒋正阳其实已经急不可耐。

    他因公受伤，得到一笔不的抚恤金，警队顾念旧情，每个月还会给他的账户上生活费。

    除此之前，还有一笔钱，隔三差五地到他的卡上，加起来数额已经不。

    对方每次都是直接存款，并不是转账，所以一时之间查不出来到底是谁。

    蒋正阳曾经拜托陶铸帮他查一查这个人到底是谁，他曾经怀疑是陶铸做的，但是看样子又不太像。

    毕竟陶铸哪儿是能藏得住心事的人呢？自从跟黄莹莹在一起之后，这一对年轻人真的越来越像了。

    陶铸查了几次，也没查到。

    对方都是直接到柜台存钱，陶铸也不能随意动用警队的权利去查监控。

    这件事情就拖了下来。

    眼看那笔钱越积越多，蒋正阳却从来不用。

    这次婚礼的开销大多都是栗烁在出，住院的费用是定期付的，蒋正阳只抢到两次机会，其他都被栗烁抢去了。

    没关系，日子还长，他有的是机会养她。

    婚礼倒计时最后一个月，这一天，栗烁做了头发，推着蒋正阳下了楼。

    她把轮椅推到停车场，蒋正阳自己拉开车门，坐在了副驾驶上。

    “这位先生，采访一下你此刻的心情。”栗烁坐在驾驶室里，发动了汽车，“请问，马上就要告别单身了，你是激动还是难过，是开心还是愤怒？”

    蒋正阳伸了一根手指。

    “哇哦，原来您很激动啊。”栗烁面朝前方，从后视镜里面看他，“还有没有别的感觉了？”

    蒋正阳又伸了三根手指头。

    “嗯嗯，您还很开心。”栗烁笑，“看来心情很不错。”

    “是。”他立刻接道。

    “那请问，您有没有什么要的？”她还想继续逗他，民政局离得不远，已经遥遥在望了。

    “我。”他艰难地了一个字。

    “嗯嗯，继续。”

    “爱。”第二个同样艰难。

    栗烁的神情变了，她把车开进停车区域，熄了火。

    蒋正阳还在费力地憋出第三个字来：“你。”

    栗烁的眼角湿润了，她从驾驶座上探过身子，拥住他的肩膀：“我也爱你。”

    男人强有力的臂膀把她圈在怀里，汽车里一时间静寂无声。

    两个人都能感觉到对方身子在颤抖，内心深处却有一种不出来的平静。

    年少时相恋，分手离散多年，却在事故之后，重新了解到爱情的真谛。

    爱是不离不弃，不偏不倚。

    既爱你英俊的外貌矫健的身躯，也爱你憔悴的容颜残破的肢体。

    栗烁下了车，从后备箱里把轮椅拖了过来，蒋正阳自己坐了进去。

    两个人一起走进了民政局。

    这天人不多，都不用排队。

    领证的手续很简单，领表，照相，填表，提交。最后站在红色的台子上，公证人恭喜一番，合影留念。

    半个时不到，两个人又一起走了出来，一人手里拿着一个红本本。

    “这就算完了？”

    栗烁拿着本子翻来覆去地看了看，蒋正阳那本跟她的几乎没什么差别，除了名字的顺序不太一样之外。

    “嗯。”轮椅上的男人也在仔细看着手里的那本。

    栗烁忽然笑起来：“做了那么久的决定和准备，结果却只花了几块钱和半时。”

    她转过身来，俯下身子：“是不是啊，老公。”

    蒋正阳猝不及防，眨了眨眼睛。他对这个称呼有些不知所措，停顿了一下，忽然开口话：“烁烁，这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一天。”

    栗烁震惊：“你已经可以话了？”

    “本来想留到婚礼上再给你一个惊喜，但是今天忍不住了。”蒋正阳微笑，“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偷偷练习，把你的那些书全都朗诵了一遍，终于找回了语言能力。”

    栗烁想笑，却又觉得鼻子发酸，伸手捏着他的脸：“明明会话还跟我装哑巴，知不知道浪费我多少口水？”

    “我错了我错了。”

    “今天这么好的日子，你总得有点表示吧，请我吃饭！”

    “ＯＫ，你想吃什么都没问题。”

    两个人坐在餐厅里，蒋正阳和栗烁面对面坐着，轮椅放在旁边。

    最近，他有过几次出行。刚开始还有些介意别人的目光，后来习惯之后就无所谓了。

    路上有很多人都很善良，他们会给他让路，会帮忙推着他过马路，有台阶的地方，也会有人帮一把手。

    蒋正阳面对自己的新角色，不太适应却也有种新奇的感觉。

    曾经他是一个保护者，总是冲锋在前，以自己的血肉之躯来守护他人的安危。

    现在，他变成了一个被保护者，那么多素不相识的人，愿意伸出一双手来扶他一把。

    这种感觉倒不像想象中的那么难以接受。

    意外使他远离了之前那些罪恶，反而更近地触摸到了善良。

    吃到一半，栗烁去了趟洗手间，回来的时候发现蒋正阳不在位子上，轮椅也不见了。

    她四下里找了找，没找到人。

    栗烁心里面稍稍有些慌，却见服务员走了过来，亲切地道：“您好，女士，刚才那位先生交给我们一件物品，让我们转交给您。”

    她的掌心里面托着一直精致的盒子。

    栗烁的心跳了跳，那个盒子的样式太容易辨认了。

    她接了过来，正要开，服务员又道：“那位先生，请您接听一下电话。”

    栗烁挑眉，果然看见蒋正阳正在拨她的手机。

    “干什么啊，神神秘秘的。”她嘴上抱怨，心里面却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他。

    “烁烁，你不是想让我给你写情书吗，现在我现场做一封。”

    “我爱你，就一定会告诉你。我爱你，就一定会努力到你身边。”男人的声音低沉，清晰地传了出来，“我爱你，绝对不会离开你。我爱你，比所有人都爱你。”

    “……好酸。”栗烁走了几步，“你在哪？”

    “回头。”

    栗烁回头，看见餐厅的工作人员簇拥着蒋正阳一起走了过来，他们推着一个餐车，上面有个大蛋糕。

    “我们俩好像没人过生日吧？”栗烁好奇。

    蒋正阳从她手里接过盒子，开拿出戒指，慢慢给她戴上。

    “今天对于我来，就是重生之日。”